其實在夏歸玄原先的判定中,周圍的幾個妹子裏,和小九算是最遠的一個。
雖然說在遊戲裏交集很多——在人類神裔之戰爆發前的那一兩個月,幾乎是天天混在一起,小九也不是每天都只能上線半小時,有些時候還能上挺久的。
如果單純按相處時長算,甚至都有可能超過小狐狸……是相處最長的一個。
但遊戲就是遊戲,網友就是網友,哪怕這遊戲再真,對夏歸玄來說還是能分得很清楚的。
你連人家的遊戲角色有沒有捏過臉都不知道,何謂真實?
所以和小九相處雖多,在他心裏大概要比才接觸幾次的人馬娘還遠。
知己這個稱呼是很甜的,但同樣也意味着不過是朋友,大家的定位一直很分明,除了戰鬥中意外接觸和騎車的時候碰了腰之外,日常是真的連手都沒牽過,更不要說吻了。相處雖長,進度卻該算最低,和人馬娘好歹還騎了呢,和小九真是止乎於禮。
也許公孫家的人「以為在談戀愛」,那是他們以為,就如同競技場裏的對手以為這是一對狗男女一樣,不過是緋聞而已。
夏歸玄不在乎,小九自己也不在乎,愛咋咋。
但此刻夏歸玄發現,自己可能有些在乎,比如會對她哥哥「賣妹妹」的行為生氣,也不知道是替朋友叫屈呢,還是摻雜了些別的。
同時也發現,小九可能也不是原先認為的不在乎……比如此刻她眼裏的溫柔和喜悅,那真不過是個朋友嗎?
而她沒有捏過臉,這次線下是見了面的,接凌墨雪過去和她談的時候……當時見到了小九線下的模樣,沒什麼反應覺得很正常,可實際上這就是破除了「網絡的虛假」,她展現的一切都是真的。
就連胸都沒改過好不好,原汁原味。
小九自己心裏更是覺得,只有遊戲才是真實的自己,現實反而是假的。
兩人對視了好一陣子,各自都看見了今天大家的眼中有些不同的東西。
「友情」的面紗被揭破後了的東西,更柔,如漣漪微漾。
小九終於打破了沉默,柔聲道:「今天生我哥哥的氣啦?」
「嗯。」夏歸玄有些不爽地靠在沙發上喝飲料:「我不否認我很欣賞他的能力和志向,以及並不作偽的為民公心……也不否認,其實在我罵他的方面我也和他一個鳥樣,並沒比他好哪去甚至更糟。所以別的我不和他計較……但他欺負你,不行。」
小九盈盈坐在他身邊,非常自然地抱着他的胳膊。夏歸玄也覺得挺自然的,另一隻手還遞過另一瓶飲料:「這遊戲太真了,喝飲料都跟真的感覺一樣。」
小九接過飲料,眼裏閃過一絲小狐狸的狡黠。
如果要問「你是為朋友出頭呢,還是摻雜了別的」,未免着相,大概率得到的回答還是「為了朋友」。
但這麼一抱,如同小狐狸的自然之道一樣,口雖無言,卻把什麼都盡顯。
俊男美女之間,哪來純粹的朋友……「為悅己者容」而換上女裝的那一天,大家心裏豈能沒點數?
於是為了什麼出頭,已經無需再問,關係突破得無聲無息。
全員狐狸化……因為越是熟悉,就越知道,他最吃這一套,難怪那個假的男女朋友身份如同牛皮糖一樣黏着,永遠甩不掉,日漸成真……可惜別人領悟得有點晚。
「其實我也很生他的氣,太康哥哥罵得好。」小九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憤憤不平地說着:「我為他的大計,辛苦做使者,溝通家族、溝通太康哥哥、溝通凌墨雪,放在什麼故事劇情里這不是重要使臣謀士?結果在他們眼裏,終究不過一工具,連人生都是他們的棋。」
這自己罵自己罵得越發精分了,精分得無懈可擊,夏歸玄聽得也是替她不平:「所以說啊,反了吧,破家族有什麼好呆的,你這能力又不是不能自立,還怕沒實現價值的地方?」
「不行呢……」小九幽幽嘆了口氣:「終究是自幼養我育我的家族,待我不薄,我自己也親眷難捨……其實他們其他時候也沒欺負我,也不知道這次為什麼……」
「唔……」夏歸玄倒是怔了怔,不好回答。
公孫玖會提出「我有一妹」,其實頗有一種聯姻的味道,某種意義上還可以說屬於善意呢。但這其中夾雜了「隨意決定小九的人生」以及「和焱無月嫁他做交換」的意味,就顯得非常難看,故而惹得夏歸玄大怒。
難道告訴小九,這裏摻雜了另一個女人的事情?
小九卻笑了一下:「因為搶女人嗎?焱無月?」
「呃……」
「何必尷尬,我早就知道你和焱無月的關係看着不太對勁……你和他之間啊,早晚要吵這一回。」小九低聲道:「太康哥哥,你身邊不缺紅顏,一定要和他搶麼?」
夏歸玄不悅道:「難道你竟是為他來做說客的?」
小九內心當然是來做說客的,尤其是現在作為女人的身份更是理直氣壯:「我不能做這個說客麼?不是為他,是為自己……我喜歡你,當然不希望你和別的女人有什麼關係。」
夏歸玄又傻了一下。
對哦,如果在小九自己的立場上,當然如此啊……
而且……
這似乎是有生以來,第一個真正說出「我喜歡你」這四個字的女人。
連姐姐都沒有這麼說過……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大家的語言就不存在這種對話方式,但確實沒這麼說過。
小九是第一個。
夏歸玄喝飲料的動作怔怔地僵在那裏,有些百感交集。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為你換上女裝的那一天算不算……」小九靠在他的肩頭,低聲呢喃:「我原先不敢表達,不僅因為你是別人的男朋友,還和凌墨雪有緋聞,更因為我的身份擔負着家族使命,我不能隨隨便便和人談戀愛。」
夏歸玄下意識問:「因為自知需要作為聯姻的道具?」
其實是因為要裝男人噠……不過眼下這個理由是最貼切的,小九便順着道:「是。在現實中總是要戴着各種各樣的面具,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反而在這虛擬的世界裏,我可以盡情地放開自我,做出讓現實的自己瞠目結舌的瘋狂之舉。」
夏歸玄搖搖頭:「沒有必要,你在現實里儘管隨便放開自我,有我……」
話沒說下去,小九的纖指豎在他的唇上,柔聲道:「我也有自己此生規劃的路,並不想放縱自己全亂套了……太康哥哥,你雖然強大,但莫非沒有束縛於自己的責任,而妥協於現實?」
夏歸玄淡淡道:「有。但凡是有過的,都被我逐步以更強的力量推翻,當跨過一道又一道的坎,我已稱帝為王,再也沒有人能讓我做妥協的事情。」
他頓了頓,低聲道:「哪怕是強求我留下,也不行。」
小九察言觀色:「你……這話說得,似有悔意呢,太康哥哥。」
夏歸玄嘆了口氣:「讓我裝個逼不行麼?那麼聰明幹什麼?」
小九笑了起來:「反正啊,現實是現實,我不會被他隨便規劃我的人生路,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嗯,那就好。」
「這就意味着我不會聽他的吩咐給你做情人,甚至可能在現實中再也不願見你,你知道麼?」
夏歸玄:「……」
小九笑意吟吟:「是不是……忽然覺得虧了?呵……男人。」
夏歸玄沒臉直接推翻自己剛剛默認替對方人生考慮的人設,只得強行道:「有什麼虧的,你能自己決定人生路,我是替你高興才對。如果公孫玖再逼你,你來找我,我幫你揍他。」
小九慢慢拿掉他一直懸停在唇邊的飲料,柔聲道:「飲料有什麼好喝的,要不要喝點別的?」
夏歸玄轉頭看去,小九的紅唇就在頰邊,觸手可及,低頭可觸。
「你吃過的,只是那時候沒好好品過,連一點浪漫都沒留下。」小九柔聲道:「今天要不要試試?」
「你……」夏歸玄很想問你怎麼忽然這麼騷,以前的矜持和文藝呢?進度是不是太跳躍了?但這話終究問不出來,憋得一肚子老槽。
「很奇怪麼……」小九微微一笑:「遊戲裏才是我放縱真實的地方,既然現實里我不想再見你……而在這裏,我難道不能和焱無月殷筱如她們搶個先麼?」
夏歸玄:「……」
小九笑容不改:「倒是你啊……有人跟你搶女人,你連上他的妹妹報復都不敢,還號稱自己稱帝為王呢,連我的志氣都沒有。」
夏歸玄微微眯起眼睛:「你這是找死。」
「遊戲裏不會有真正的危險,這是你說的。」小九悠悠道:「終究不過一場遊戲,我都不怕,你在怕什麼?」
終究不過一場遊戲。
這話倒是說得夏歸玄的心中越來越蠢動。
今天其實是憋了好幾輪了……小九說得並沒有錯,力量決定不了一切,比如自己終究需要為了小狐狸被看春宮的羞恥考慮、為了焱無月的傷情考慮,放下了弦上的箭。
既然剛剛自悟,沒有必要拋棄往昔的真性情,沒有必要再虛假地告訴自己禁絕欲望……那又為什麼連遊戲裏試試都要迴避?
她不在乎,不入現實,自己又在顧慮什麼?
終究不過一場遊戲,有什麼不能做的。
小九忽然感到原本輕輕摟着自己的手臂變得僵硬且用力,環抱得如同緊緊箍住一樣。
她知道了他的選擇,有些事情終將來臨。
自己誘的。
他有欲望,她自己也想放縱,也想搶先……
不過一場遊戲,又有什麼不敢放?
小九慢慢閉上了眼睛。
仿佛一個信號,下一刻就感到自己的唇被堵上,他的親吻如此熾熱,攫取得仿佛欺凌。
真是個暴力的男人,溫文爾雅的外表裏始終埋藏着暴君的本性。
小九心中閃過這種感覺,自己卻也越發刺激,這是一場報復吧,報復無月,報復家族,報復糾結的自己。
也報復他看似高冷的雲淡風輕。
在這遊戲裏盡情地尋找自己的真實,釋放着現實永遠不會表達的情與欲。
夏歸玄的手正在解她的連衣裙。
真快,第一次的吻,就直接快進到了這一步……小九沒有阻止,反而微微轉身配合了一下。
夏歸玄的手頓了一頓,很快「嘶」地一聲,潔白的連衣裙分成了兩半。
裏面沒有其他遮掩。
她這是早就做好準備的……上線就是為此,在這遊戲男女公認的404「炮房」里,做一次其他遊戲男女會做的事情。
夏歸玄感覺自己落入了眼鏡少女的算計,卻終究沒有停止。
一場虛幻,全是數據……談何算計?
看着少女微微顫抖的緊張和臉上泛起的春情,那往昔文藝的書卷氣早就不知道飛向了哪裏。夏歸玄微微俯首,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後悔。」
小九深深吸了口氣,有些顫抖地低聲呢喃着:「我的第一次我自己安排,我愛給誰就給誰,雖然那與他安排的是同一個人,可這是我自己給的……無悔。唔……」
隨着一聲悶哼,小九痛得下意識睜開了眼睛,鏡片下的眼眸失神地瞪得滾圓。
不是說虛擬的遊戲嗎?怎麼這麼痛的!
夏歸玄也看着血跡有點發傻,這遊戲真得未免太過分了吧!
這個怎麼算?
遊戲裏也有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