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且留步 第五三九章 休書(兩章合一)

    測試廣告1時豐縣是個小地方,酒樓里發生的事,如同長了翅膀,不到半個時辰,便傳遍了大街小巷。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

    「吳員外被打了?誰幹的?」

    「他家婆娘和小舅子,捉姦呢。」

    「真的假的?聽說吳太太是外地嫁過來的吧,還敢捉姦?」

    「比真金還要真,就是外地來的,到酒樓里去過好幾回,今天終於捉到現行了。」

    「那女的是誰?」

    「聽說是位小娘子,被吳太太帶走了。」

    「帶哪去了?」

    田珍珍被送回顏家了。

    昨天下午,一個夥計打扮的後生來到顏昭石暫住的里正家裏「您是縣裏來的主簿大人嗎?您快回城,您家小少爺被人從家裏偷走了,您太太急病了!」

    聽到消息,顏昭石眼睛一翻,便昏死過去。

    後生送完信就走了,據說是顏家的婆子花錢雇他來的,他還要趕回去。

    里正和樂福又是掐人中又是潑涼水,顏昭石終於悠悠醒轉。

    「我的兒!」顏昭石老淚縱橫。

    里正知道這位顏大人老來得子,很不容易,連忙勸他別着急「顏大人,您可不能倒下,小少爺還等着您找回來呢,對了,也不知道報官了沒有,報了官縣衙里也能幫着找找。」

    顏昭石一想,珍娘柔弱,經此打擊已經病倒,自家老娘還躺在床上,就是個廢人,家裏沒有主事的人,說不定真的沒有報官。

    主簿家的兒子丟了,居然沒有報官,說來可笑,可是顏昭石覺得一點也不可笑,這是很可能的。

    通判雖然提前回去了,可是同來的還有幾名衙役,顏昭石安排了一個,便帶着樂福連夜趕了回來。

    從寨子到縣城,其實並不遠,但是全都是山路,而且常有野獸出沒。

    走到半路,聽到有狼的叫聲,主僕二人不敢再入前走,荒山野嶺躲了一夜,天亮才起程。

    這會兒,顏昭石剛剛進家,身上的官服又髒又破,臉上手上都有傷口,這是夜間趕路時摔倒擦破的。

    可是他一進家就怔住了,除了郭老太太時斷時續的哭罵聲,家裏非常平靜。

    「小少爺呢?」顏昭石大聲問道。

    丫鬟指指裏屋「小少爺在睡覺。」

    顏昭石飛奔着跑進去,看到熟睡的兒子,懸了一路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什麼時候找回來的?」他問丫鬟。

    丫鬟一頭霧水「找,找啥?」

    顏昭石覺得丫鬟真是蠢極了,還是去問珍娘吧。

    「太太呢?」顏昭石問道。

    丫鬟忙道;「太太上街買繡線了。」

    丫鬟從未見過太太刺繡,可是太太每隔一天就要上街去買繡線,當然,每次都沒能買到合適的。

    顏昭石問道「不是說太太病了嗎?」

    丫鬟正要開口,便聽到大門被人砸得山響,顏昭石皺起眉頭,讓樂福出去看看。

    樂福打開大門,還沒看清門外的人,就見好大一個東西朝他扔了過來,樂福後退幾步,卻還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等到他看清楚接住的是一個人的時候,門外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酒樓的桌布夠大夠厚,田珍珍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即便如此,樂福看到自己抱着人是自家太太時,嚇得魂不復體,手上一松,田珍珍掉落在地,樂福自己也跌坐地上。

    完了,他的清白沒了。

    不知道主子是要打死他呢,還是要賣了他。

    田珍珍一路驚嚇,早就不敢哭喊求饒,這會兒又被摔了一下,她整個人都傻了,怔怔看着面前越來越大的那張臉。

    顏昭石!

    他怎麼回來了?

    顏昭石伸手一拽,桌布下面,是田珍珍那白嫩嫩的嬌軀,很乾淨,連根線頭也沒有!

    顏昭石着急上火,又累又餓,好不容易回到家裏,驚喜便一撥連着一撥,顏二老爺那脆弱的心靈,終於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驚喜,他暈倒了!

    酒樓里的鬧劇,也傳進了縣衙。

    捕頭一聽,啥,有人到咱們縣裏最大的酒樓里尋釁滋事?那還了得,兄弟們,抓人去!

    捕頭帶了一眾衙役來到酒樓,酒樓外面早就圍滿了人,夥計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說「沒事,真沒事,家事,就是家事,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怎麼沒事啊,藥鋪的學徒說了,吳員外讓人打了,還受了刀傷。」

    剛剛酒樓到藥鋪里請了坐堂的大夫,學徒跟着來的,這都是他親眼所見,自是不會出錯。

    「你們不要胡說八道,什麼刀傷啊,我們東家切菜切破了手指頭,這也叫刀傷?」

    夥計急了,掌柜的說了,這事不能傳出去,如果傳出去了,那也不能承認!

    捕頭帶着衙役從人群里擠進來,夥計看到捕頭,嚇了一跳,這是哪個嘴欠的,怎麼還去報官了呢。

    「有人鬧事?」捕頭問道。

    「沒有沒有。」夥計的腦袋搖成了波浪鼓。

    「我咋還聽說你們東家受傷了呢?」捕頭又問。

    「沒有沒有,就是切菜時切破了手指頭,小事小事。」夥計拼命擺着手。

    有個全程看熱鬧的大嬸湊到捕頭身邊,大聲說道「捕頭大哥,我親眼看見了,是一男一女來捉姦,那女的還把狐狸精扛走了。」

    瞧瞧,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捕頭終於聽到了重點,捉姦?有意思!

    時豐縣太小了,小到誰出門摔個跟頭,都能被人指指點點說上三天,更別說捉姦這種大事了,即便是捕頭,也有好久沒有聽說過了。

    「誰來捉姦,那一男一女是誰?對了,你們東家呢,他在酒樓里嗎?」捕頭聲若洪鐘。


    夥計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好在掌柜的聽說捕頭來了,這會兒也出來了,聞言,掌柜滿臉堆笑,把捕頭拉到一旁,小聲說道「不怕您笑話,這是東家的家事,既是家事,自是也不想驚動官府,也不知是誰報的案,辛苦您跑了一趟,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捕頭大人帶兄弟們去喝杯涼茶消消汗。」

    說着,掌柜的把一塊銀子塞到捕頭手裏,估摸着至少有五兩。

    捕頭露出一個你懂我也懂的眼神,嗯,八成剛才聽到的傳言都是真的,吳員外的婆娘和小舅子打上門來了。

    「好說好說,請吳員外好好休息。」

    捕頭轉過身來,對看熱鬧的百姓們喊道「行了,沒事了,全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人群散開,捕頭和衙役們拿着銀子喝茶去了,掌柜的長舒一口氣,東家傷得不輕,好在藥鋪里坐堂的大夫,早年曾被徵兵上過戰場,給傷兵看過病,有一手不錯的縫合傷口的本事,東家的傷勢沒有大礙,但是大夫卻也說了,即使傷好了,腿上的疤痕也是消不掉的。

    除非把那塊皮削去,否則那「淫賊」二字,便要伴隨東家一輩子了。

    酒樓里有床,吳員外的傷勢也不適合挪動,大夫開了方子,夥計給吳員外灌了下去,這會兒吳員外還沒有醒來,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待到看熱鬧的人終於走了,掌柜才想起來,還沒給吳家報信。

    不過,他也躊躇,既然來捉姦的是吳太太和小舅子,那還用得着去吳家報信嗎?

    捕頭回到衙門,便把此事稟給了知縣大人。

    知縣從太太口中得知,京城可能來人了,他正在乾等,等着那兩位來找他。

    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卻等來了吳員外在酒樓里被人捉姦的消息。

    「仔細說說!」知縣大人沉聲說道。

    捕頭畢竟是專吃這碗飯的,就這麼一來一回,他已經把這件事打聽清楚了。

    於是他便把自己打聽到的消息從頭到尾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吳太太和小舅子住進客棧里,每天都到酒樓里吃飯,酒樓里的夥計不認識他們,只以為他們是外地來的有錢人,直到今天,這兩位又來了,剛巧吳員外和小情兒也在裏面,於是便發生了那一幕。

    酒樓門口賣醃梅子的大嬸說「吳太太扛着妖精從酒樓里走出來,那一瞬間,天上響了一聲炸雷,把那小妖情嚇得露出一條黑色的長尾巴,那尾巴是黑色的,在風裏晃來晃去的。」

    大嬸,你看到的黑色尾巴,真的不是女人的長頭髮?

    酒樓一側賣炒蠶豆的老漢說「那二樓的窗子刷的打開,一個小年輕飛身而下,一陣狂風颳來,那小年輕的嗖的一下便遁地而去,待到那陣風散了,小年輕已經十里以外了。」

    老漢,你說的那個小年輕,是不是姓土名行孫?

    知縣大人去糟粕留精華,很快便將這件事理順了。

    那就是一男一女去捉姦,打了姦夫,擄了。

    至於妖精尾巴和土行孫,知縣就當沒有聽到。

    至於這一男一女是不是吳員外的老婆和小舅子,知縣原是存疑的,待到與太太所說的那一男一女聯繫起來,知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正在這時,先前派出去的親信跑了回來,顏主簿回來了,且,一到家就病了,他的小廝樂福剛剛去請郎中了,據說是暈厥。

    而據顏家巷子口雜貨店老闆娘所說,她親眼所見,一個女人扛了一個人形物體走進巷子,那時她正忙着,只看了一眼,待到想看第二眼時,那個女人已經空着手出來了,而且身子一晃,就沒影了。

    知縣大人無心辦公,悄悄回到後衙,和太太交換了眼神,夫妻二人支開丫鬟婆子,關上房門,拉上窗簾,放下帳子,壓低聲音,互相交換了彼此聽到的消息。

    啊,這個世上,有人與你守護着同一個秘密的感覺,真好!

    「那兩個人根本不是吳員外的太太和小舅子,他們就是睿王妃派來的人。」

    「這樣一來,就沒有咱們什麼事了?不用咱們去善後?」

    「這是吳家的家事,吳家沒有報官,當然不用衙門出面。」

    「唉,我這顆老心啊,終於放下了,太太啊,你是不知道,我擔心他們鬧出人命,唉,咱們這小地方,可出不得大事啊。」

    「乖,老爺別怕,沒事了沒事了,吳家當時沒有報官,現在報官也晚了,全縣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家的家事了,真沒咱們的事了,再說,顏主簿也回來了。」

    顏昭石回來了,但他恨不得自己沒有回來!

    雖然田珍珍一口咬定自己是走在大街上被人抓了,醒來時就在家裏了,可誰也不是傻子,人家抓你做什麼?擔心你穿着太多怕你中暑,把你扒光了送你回家?

    郝婆子在第一時間便藉口打醬油,一去不回。

    丫鬟走不了,郝婆子是雇來的,她卻是買來的,郝婆子可以走,她卻不能。

    樂福則是頂着巨大的心理壓力去請了郎中,他去請郎中時,郎中正在聽幾個大嬸聊天,聊的什麼呢,就是酒樓里發生的那件新鮮事。

    於是樂福也知道了。

    樂福認識幾個字,他留了心眼,回家便找那塊桌布,嗯,桌布上繡了三個字,正是酒樓的名字。

    樂福哭了,他怎麼這麼倒霉啊,明明那個被吳家太太扛走的女人是自家太太,可最終抱住太太的卻是他。

    丫鬟對樂福有點意思,見樂福哭了,連忙問他怎麼了。

    樂福便把那幾個字指給她看,又說了在街上聽說的事。

    丫鬟一聽就瞪大了眼睛,她懂了,她全都懂了。

    送走郎中,丫鬟便拽着樂福來見顏昭石,把街上傳來的消息全都說了。

    顏昭石白眼一翻,又暈了!

    接下來的發展可想而知。

    田珍珍一哭二鬧三上吊,顏昭石心煩意亂,正在這時,衙門裏來人,知縣聽說他回來了,讓他回衙門一趟。

    顏昭石只好硬着頭皮來了衙門,知縣面色如常,只是問了問寨子裏的事,便道聲辛苦,讓他回家休息。

    顏昭石見過知縣大人,還沒有走出衙門,便遇到五個人,每個人見到他都是一怔。

    第一位「回來了?回來就好。」

    第二位「回來了?不要想不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三位「回來了?大丈夫何患無妻。」

    第四位「回來了?沒事沒事,以後家裏多種花少栽樹。」

    第五位拍拍顏昭石的肩膀,一聲嘆息。

    從縣衙到家並不遠,可對於顏昭石而言卻如隔千里,他似乎看到每一個經過的人,都在笑他,都在對他指指點點。

    顏昭石踉踉蹌蹌回到家裏「樂福,研墨!」

    一封休書,顏昭石休了田珍珍!

    田珍珍不事翁姑,致使婆母病重,犯七出之條,當休!

    郭老太太還不知道,她終於幫了兒子一回,做了一塊遮羞用的老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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