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燼的三級獠牙重狙帶來的致命威脅迫使貝立輝調轉槍口,錯過了好不容易才創造出的絕殺鄭甜的機會。
他氣得直咬牙。
他還從僅剩一塊鏡片的戰術眼鏡放大後的圖像判斷出,那少年手上拿着的是獠牙重狙!
這獠牙重狙,整個星火鎮裏就一把,正是自己寄賣在星火軍火商城裏的裝備。
根據少年飛空一槍打出來的精度,貝立輝判斷對方把玩這把槍已不是一兩天。
可他的戶頭並沒有資金到賬。
貝立輝反應過來了。
自己是被鞠清濛給坑了。
她利用手中的經理權限,壓了資金!
該死!
別人白嫖了自己的槍,瞄準了自己的頭,身上穿的應該也是自己的三級生化作戰服。
貝立輝的憤怒程度立刻從咬牙升級到睚眥欲裂。
怒意洶湧之下,貝立輝的心神短暫恍惚。
一連串子彈自前方粉塵牆後破空而至,直射他面門。
這是鄭甜的還擊。
槍械師的防禦力雖然遠不如機甲戰士,但生化作戰服在激活後也有相當的防彈性能。
鄭甜的二級速射槍除非能剛好打中貝立輝作戰服上的豁口,否則頂多只能讓他痛一痛。
此外,現在貝立輝身上帶傷,且視野受限,但鄭甜的戰術眼鏡卻完好,且能實時接收到任重通過指揮頻道傳來的超聲波掃描建模。
鄭甜可沒瞎。
任重營造了太多戰場優勢,竟讓鄭甜這二級槍械師在剎那間與貝立輝打成了平分秋色之勢。
但貝立輝終究是星火鎮裏的最強槍械師之一,無論技術還是裝備皆是上上之選。
他肩頭的四級裝備漂浮護盾自行識別到快速飛來的子彈,主動激發,飄移過來遮擋住鄭甜的攢射。
否則,他的臉怕是要被這一連串子彈打成篩子。
險死還生的貝立輝立刻改變戰術,先縱身往旁邊躍去,同時將蠍獅重狙反手往身後一塞。
他背後的自動卡扣自行扣住重狙。
蠍獅重狙槍口朝下。
同時,貝立輝雙手抹過自己腰間,卻是已經拿了兩把大功率射線手槍在手。
他決定撲入粉塵牆,靠速度拉近與鄭甜的距離,先強殺了這個近距離的跳蚤。
他已經根據剛才鄭甜開槍的位置,以及開槍後快速移動帶起的風捲動的粉塵漩渦大體判斷出鄭甜的方位。
只要撲近距離,貝立輝有信心靠兩把射線手槍在0.5秒內將鄭甜的喉嚨燒穿。
至於那用獠牙重狙威脅他的少年,貝立輝並不擔心。
這少年與任重的過往並未逃過楊炳忠的眼線。
貝立輝知道這少年名叫於燼,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槍械師罷了,撐死剛過一級的下限。
或許這少年能靠着三級作戰服強行用一次獠牙重狙。
但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槍!
因為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可能承受兩次以一級的參數強行使用兩次三級作戰服給身體帶來的重壓。
但是,貝立輝剛往前衝出幾步,心頭卻又警兆頓生。
他不假思索頓住腳步。
他正前方0.5米開外突然炸開。
貝立輝定睛往遠處望去。
那騎着摩托的少年在落地後又換了個位置。
他正動作緩慢地將獠牙重狙往身後放,準備驅車趕往下一個射擊點。
他原本赤紅色的臉孔已經變成了血紅。
血紅的臉孔上還有點點黑斑正在悄悄冒起,這是碳化的跡象。
他渾身冒着白煙,吞吐着細微的閃電。
他表情猙獰,仿佛每一步動作都伴隨着巨大的痛苦。
但他的眼神里卻閃過無窮的遺憾。
特意打了提前量,卻沒想到還是被對方捕捉到了跡象,落空了。
貝立輝低頭看了看雙手裏的槍。
這兩把射線槍是用於中程作戰。
以雙方的距離,以及沿途漫捲亂飛的粉塵影響,他此時轉攻少年沒有太大實際意義。
算了,這小傻子已經用獠牙重狙開了兩槍,哪怕不去管他也死定了。
燒不死你。
另一邊,鄭甜又一次切換了子彈,打來一串火星。
貝立輝再度避過,並做出最終決定,不去管那個必死的少年。
他再度催動生化作戰服,邁動雙腿往前疾馳,不斷逼近鄭甜的方位。
兩者相距小於五十米時,貝立輝終於冷笑一下,低喝一聲,「抓到你了。小老鼠。」
雖然肉眼視野依然受到粉塵遮擋,但他已經徹底摸清了空氣流動,並預判出了鄭甜的位置。
旋即他平舉雙槍,槍口正對右前方三十三度角。
他的手指仿佛被焊死在扳機上。
長管手槍的槍口激射出兩道筆直高能射線流向着前方一叢灌木燒去。
但貝立輝並未聽到期待的慘叫。
那灌木只是一陣猛烈抖動。
下一秒,身穿爆改二級重裝外骨骼的文磊背後噴薄着恍如單發戰鬥機引擎噴射口的尾焰,舉着冒煙的巨盾頂着射線流的燒灼炮彈般直撞來!
鄭甜則從文磊後方斜身探出頭,平舉的速射機槍再度打來一連串子彈。
這一次,她用上了有機質腐蝕彈。
這子彈雖然殺傷力一般,但卻能極大程度地傷到貝立輝已有不少破損的生化作戰服。
鄭甜這一通攢射並未對準貝立輝,而是封死了他的上左右三個逃逸橫向逃逸的方向!
鄭甜要逼他硬接文磊這一撞。
貝立輝進不得躲不得,一時間竟陷入危險境地。
他立刻往後退卻。
但就在這時候,他心頭那股被毒蛇盯上的強烈危機感再生。
貝立輝扭頭往側翼瞟去,在朦朦朧朧的煙塵後方,那本該已經被三級作戰服燒死的少年竟依然屹立着。
獠牙重狙再次對準了自己,鎖定的正是身後逃逸的方位。
少年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三級生化作戰服催動帶來的重壓。
他周身電閃,全身各處烈焰升騰。
他身上的有機質猛烈地燃燒起來了,就像不慎碰觸到超高壓輸電線的死者。
但少年依然咬緊了牙關,尚未碳化的雙眼依然死死盯着貝立輝的身後。
嘭!
獠牙重狙的槍管閃爍火光!
這一剎那,貝立輝上中下前後五個方位被全面鎖死!
貝立輝發出不甘咆哮,咬牙切齒往左翼挪去。
他身上接連畢波爆響。
轉瞬間,他身上被鄭甜的有機質腐蝕彈命中多發。
他的作戰服損傷指數驟然拉高,甚至有兩枚腐蝕彈剛好穿過作戰服上本來就有的傷口,重重打在他身體裏。
那邊正往前突進的文磊也開始猛烈旋轉起來,隨後手中巨盾脫手而出,旋轉着往他腰間飛來。
貝立輝驚駭欲絕,終於啟動保命底牌。
他身後掛着的蠍獅重狙自行開火,打出超大質量推力彈,同時他也打開了腰帶上的反重力裝置。
在蠍獅推力彈和反重力裝置的雙重作用下,貝立輝騰空而起,避開了文磊甩出的巨盾。
貝立輝一邊忍痛咆哮,一邊反手摸到身後拿住蠍獅重狙。
他在空中擰身,三枚四級穿刺彈以極快的速度被灌入蠍獅重狙彈倉。
旋即他單手持槍,在甩動中接連開火。
嘭!嘭!
接連兩聲槍響,貝立輝升空的方位再度呈折線變化。
幾乎同時,兩枚穿刺彈分別命中文磊的頭盔與鄭甜的脖頸!
陣亡!
終於殺了這兩人!
貝立輝又短暫的瞟了那邊的少年一眼。
少年的摩托靜靜地停在原地。
他已經燒成了一團,仿佛被點燃的篝火。
那名作死的少年也該已被燒熟,死透了。
我贏了。
深受重創的貝立輝短暫恍惚,關閉了反重力引擎,開始呈拋物線飄動。
他竟有劫後餘生之感。
就在此時,他渾身一震。
貝立輝呆呆看着胸口。
那裏有一個碗口大的破洞。
貝立輝再度往前望去。
獠牙重狙剛剛砸落地面
那名少年渾身烈焰,恍如地獄魔神。
這是少年於燼在渾身碳化之中的搏命之槍。
這是在烈火中永生的一槍!
這一槍要了貝立輝的命。
臨死的貝立輝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四槍!
怎麼會有人能忍受烈焰焚身的痛苦,以一級之身強行驅動三級重狙,還連開四槍,還打得如此之精準狠辣!
你都燒成焦炭了!
不可能!絕不可能!
身浴烈焰的少年自摩托車上軟軟倒下。
在最後一絲意識被淹沒之前,於燼心中竟無絲毫遺憾,更無恐懼。
他腦子裏回想起的,是當初任先生第一次聽到他名字時所說的話。
於燼碳化的臉孔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片片碳屑從他臉上剝落。
我是於燼,任先生說,我是於無聲處聽驚雷,烈火燃盡有餘灰的餘燼。
另一邊,正以1000千瓦功率,在林望的狂轟濫炸之下苦苦支撐的任重哈哈大笑。
即便林望已經傷上加傷,但二人的實力依然不在同一層次。
任重能撐到現在還不敗,靠的正是鞠清濛向他透露的大量林望的裝備的訊息。
「貝立輝死了!死在於燼的手上!這就是你口中與我毫無干係的少年!現在你知道當好人有什麼用了嗎!林望!現在你知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意思了嗎!」
被任重這話語一激,林望潮水般的攻勢為之一頓。
他下意識怒喝道:「怎麼可能!」
但下一瞬,他已經從自己的隊長指揮體系中得知了貝立輝心跳停止的通報。
這既讓他憤怒,又讓他驚懼。
「不過是死了個廢物而已,無關痛癢。只要我殺了你……」
林望的話並未說完,便歪着頭向地面倒栽蔥一般倒去。
另一邊,就在貝立輝倒下的地方,陳菡語趴伏在地,大口大口的咳血。
她似乎想再抬起右手繼續扣動扳機,但幾乎脫離身軀的右手根本不聽使喚。
她不是一名槍械師,更沒受過任何訓練。
她要保證這一槍命中,只能如真正的狙擊手那般趴伏着,擺出最標準的狙擊姿勢,並將蠍獅-191的自帶瞄具性能發揮到極致。
陳菡語這名四級拆解師,用生命開出了這一槍,打中了林望的頭盔!
剛才,貝立輝上了三枚四級穿刺彈,其中一枚是留給於燼的。
但他卻只開了兩槍,因為他以為於燼已經死了!
並且蠍獅-191的保險已經打開,沒有鎖定,是個人都能開槍。
一直悄悄觀察着戰場的陳菡語敏銳地抓住了戰場上稍縱即逝的漏洞!
但她付出的代價卻極為沉痛。
這可怕反作用力,以她的體質根本不可能承受。
蠍獅重狙的槍托深深陷入她的右側肩膀,幾如一把鈍刀斜斜劈開了她的身子。
但此時她臉上竟浮現出笑容。
在雙眼閉上之前,陳菡語高舉起左手,口中噴血嘶吼着:「誰又不是一條命!殺了這楊炳忠的走狗!」
陳菡語,陣亡。
任重背後介質引擎再度噴薄焰火,揮動着早已不再發出湛藍電弧,滿是豁口的斬刀向正踉蹌爬起的林望直撲而去。
陳菡語這絕命一槍既打得林望頭昏腦素,更讓他頭盔里的晶片信息通路短暫斷開。
在這瞬間,林望對裝甲的操控延遲大得仿佛個普通機甲戰士初學者第一次穿上強化訓練甲。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艱難地舉起銀色短矛,作勢要格擋住任重這一刀。
就在此時,一台獵殺者竟在任重背後破空而至。
身為荒人,林望雖已身居高位,但對獵殺者依然有深入骨髓的敬畏。
剎那間,他的精神短暫恍惚。
他在害怕。
任重旋轉着身軀,斬刀挽起個華麗的刀花,自下而上化刀為劍,順着林望頭盔面板上的破洞往裏直刺而入!
死!
幾乎同時,一束橙色光束穿透了任重外骨骼戰甲的後背,再洞穿了他的前胸甲。
任重,卒!
……
任重緩緩睜開眼睛。
略有些顛簸,身邊吵吵鬧鬧。
「任先生也太厲害啦!今天咱們又撈了這麼多,真不可思議!」
這是鄭甜的聲音。
「什麼任先生,叫哥!不對,叫老爺爺!」
這是歐又寧的聲音。
「你們小聲點,不要吵到任先生睡覺了。」
這是剛剛慘死的陳菡語的聲音。
「嗯。那都記住了,今晚我們都先別參加二級職稱考核,聽任先生的安排。」
這又是鄭甜的聲音,但壓低了很多。
任重悍然睜眼。
兩座山峰躍然眼前。
他滿臉差異。
這……
什麼情況?
讓我想想。
這是第十五天的下午,小隊剛剛完成白天的狩獵,正在返回星火鎮途中。
自己正枕着陳菡語的大腿偷空睡懶覺。
今天早上,自己剛剛帶着陳菡語完成了第一次晨練。
小隊裏的其他人,今晚將遵照自己的吩咐暫且避開二級職稱考核。
今晚,於燼又將從烈火中重生,再一次加入自己的夜間小隊。
明天上午,我將清倉廉城葦糧酒業。
復活了。
這都在預料之中。
但為什麼是今天?
是現在?
為什麼我沒回冷凍倉?
任重腦子裏冒出個籮筐大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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