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舟穩坐城樓,看着蝗蟲般黑壓壓入境的旗兵,心頭就不由一陣煩悶。
草原上就是有這麼一點不好。
四面實在過於通達了。
通達到別人可以任意選一個方向,跑到背後捅着你玩。
這也難怪,草原上的許多部落分散,還都需要匿藏住自己的蹤跡。
要是在以往,只有通婚友好的部落才會經常互通營地行蹤。
因為再大的部落也難頂得住騎兵偷襲。
而陸舟現在,就做了一件極其不符合草原生存規律的事情。
戰亂的年代,把牧民部落聚集起來搞生產,必要地方修起了路。
兵源還都被收編,組建成了天月軍。
原先的牧民變成了跟中原百姓一樣的羔羊。
這樣遇到大部騎兵的時候,就會非常危險。
再看上萬人馬泛起的揚塵,着實壯觀。
在陸舟望遠鏡的視野里,還可以看到許多人身上鼓鼓的。
這應該是穿了兩層甲,外層是鑲鐵棉甲,內層是精良的鎖子甲,手裏拿着的,長柄刀、牙刀或是長槍之類東西。
料想這些都是八旗親兵無疑。
此時,有一隊巴牙喇,勒馬停在離天武城最近的地方。
為首的佐領,胸前還有塊暗銅色的護心鏡,身子上更鼓,看樣子應該是穿了重甲。
立在城下囂張無比。
「主公,這些人看起來囂張,但也就是些白刃兵。
等滅掉了他們,此後漠南漠北就可以安定了。」
杜二娘放下望遠鏡,面帶殺氣的說道。
「不錯,阿濟格帶着三萬精兵,可也不是個個披甲。
還是有不少輔兵跟奴僕。
這麼算下來,真正的精兵,最多萬餘人。」
幾位將領同樣是樂觀。
陸舟啞然一笑。
但視野所見還真是如此,阿濟格兵馬的火器裝備率低,甚至為了行動迅速還沒有帶上火炮。
而且清廷的旗軍也不見得都是滿人勇士。
在旗軍里,還有許多輔佐作戰的包衣阿哈,這些阿哈原本是漢人,編入旗軍里同樣屬於旗人編制,受滿人的驅役。
封建時期的戰爭,總是需要強大的聯動性,除了戰兵之外也需要許多輔兵。
阿濟格所率是實打實三萬兵馬,可實際上戰力絕對做不到人人均衡。
陸舟手上的軍隊卻是能夠做到人人職業化,就只是暫時少了點。
現在城內的兵力也不過五千人了。
「看來阿濟格是把我們當成大明朝了。
用同樣的套路。
一面圍困攻打,一面分兵入境劫掠。
遇到防禦工事就靈活繞過去,敢出戰的人就攻之伐之......」
陸舟冷笑着分析。
同時,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最靠近天武城的那位建州佐領,衝着城頭大肆辱罵着什麼。
明顯不會是什麼高雅詞彙,部眾也跟着一臉猥瑣的嘲笑陸舟的眉頭皺了皺。
城頭上的旗幟翻轉。
砰!
忽然只聽一陣槍響。
城外的某處堡壘,冷不丁冒出火光。
建州佐領的胸前溢出一股血花,中了槍傷後也沒有立馬斃命,只是跌倒在地上,扭動着身體。
幾名健壯的馬甲兵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用手上的巨盾護在前方。
可遠處堡壘的火力不斷射擊,又有好幾人滾到了地上。
一隊建奴兵驚得不行,明明離得已經足夠遠了,子彈就跟天上落下來般。
建奴連忙帶着扭曲中的同伴,摸回馬上離開了。
這回輪到城頭上的眾人放聲歡笑。
「主公,最近的暗堡離建奴有兩百步遠。
看來我們的線膛槍遠距離能破穿建奴披甲兵。」
杜二娘說着,躍躍欲試。
她看着這些吊着鞭子的頭顱就想砍。
但是城外的軍情未定。
陸舟的軍隊少,大部攔截不現實,只能選擇關鍵時候出擊。
陸舟只是安排人繼續備戰,同時下令,領土上的各地領主率部防守。
這樣過不了幾日,很快有探馬回來稟報:「天武軍在一號堡壘與孔有德相互牽制。
阿濟格的三萬大軍,入了漠北後又兵分三路。
每路萬人,其中兩路直奔我們境內,眼前這一路,是阿濟格的一位都統。
是留在這裏監視天武城的。」
「知道了......」
陸舟點點頭,明白這果真是建奴的劫掠戰術。
想了一想,又是向另一位探馬問道:「天月城那邊如何了?」
探馬回答:「天月軍已經進入土謝圖部領地內,開始和哥薩克正面交戰。
阿濟格似乎知道我們那面的戰爭,所有兵力全部集中到喀爾喀東路上肆虐。
目前沒有往貝海兒湖畔去的意思。」
陸舟深吸一口氣:「該來的對手一下同時都來了。
建奴跟老毛子,這是想兩面夾擊,一朝將我們的果實摧毀!」
陸舟跟一眾將領在沙盤上分析起漠北各處布兵的情況。
同時,最後出戰的命令,也發佈下去了,天武城內的文工團早就做好了各類動員。
城內的標語、橫幅掛得到處都是。
很多原本不是士兵的人,也放下手中生產,要求臨時入伍殺敵。
從全城士氣上看,是絲毫沒有問題。
同時,也是在這天的下午。
一隊巴牙喇來到天武城下,他們壓着一群牧民。
刻意躲過堡壘射程內的地方。
在城頭守軍的注目下,割破了所有牧民的喉嚨,來不及死絕的又狠狠搭上兩箭。
這些人都是陸舟領土上的臣民,夜間建奴攻破堡壘,第二天就被帶到了這裏。
而城內的守軍,也毫不猶豫的出擊了。
陸舟的四千親兵,浩浩蕩蕩從城內殺了出來。
......
此時,五里之外,建奴的大營內。
都統阿山連忙披上了盔甲,口裏止不住的大罵:
「漢狗吃了豹子膽!
漢狗竟敢主動攻我大軍!」
阿山一邊罵,卻激昂不已。
「殺漢狗!殺光出戰的守軍,奪城池!」
阿山與明軍有過多次交鋒,每一戰都是勝績。
自然是不把漢人放在眼裏,更何況現在是在大草原上。
一眾戰將也跟着出了營帳。
兵馬早已經布下。
甚至為了防止城內的守軍逃跑,阿山在兩翼都安排上了輕騎。
只不過,當阿山看着眼前出戰的守軍,就發現原先的情報有些失誤了。
眼前面對的這些漢人,裝備精良,而且足足有數千多人,要比估計中多了不少。
而且,他們有奇怪的大型戰車,黑壓壓的一片,步兵走在了前方,往陣前緩緩壓上。
一直出到了天武城外兩里之地。
這副模樣,是要在城外決戰的意思了。
阿山大喜過望,他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佈陣方式。
根據前方探報,漢人的步兵衣甲單薄,再也沒有什麼顧慮。
此時一顆炮彈落了下來。
一騎戰兵當場裂成了血霧。
更遠的地方,還炸入了後邊的軍營里。
此時距離兩軍還整整有三里......
「他們有紅衣大炮!」
忽然一位將佐喊了出來,紅衣大炮也就是紅夷炮,建奴為避夷字,就取名紅衣炮。
紅衣炮射程能達三四里遠
尋常只是用於急戰攻城。
野戰時候用得極少,因為很難長途運輸。
阿山看着遠處炸出來的大坑,卻是長笑:「此炮尚好,殺光漢人,火炮就是我們的!」
各將領同樣是興奮,回去率領着各營人馬,呼啦啦衝上去迎戰。
八旗軍可不會被火炮嚇住,紅衣大炮打不了幾次,衝擊的陣形一開,傷亡幾乎可以忽略。
但是都統阿山絕對不知道,陸舟在後方準備的重炮,足足有三十門。
三十門由精鋼打造的重炮,威力絲毫不亞於紅衣炮,而且有科學的彈道原理測量方式。
合格的炮手不夠,但是陸舟也採用了一種後世的英軍戰術。
由兩位資深炮手合計測量,確定數據後,所有火炮統一角度發射。
這是兩百年後經過檢驗的戰術,被陸舟直接拿了過來。
三十門重炮足足射了十輪。
陸舟在城頭上,用望遠鏡欣賞這一幕,終於是能見到一場科技完全不對稱的戰爭了。
這就是整個冬天發展的成果。
都統阿山沒有想到,兩軍還未到陣前,就死得這麼慘烈。
好不容易到了能夠看清對方的地方,受足了氣的八旗軍,摸起身後刀弓。
誓要將眼前的這股人馬撕碎。
此時,軍隊裏反而時有了一陣短暫的寂靜。
只有一名觀測手,在後方不停的向周正大聲匯報着:「六百步!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
四百步!
......」
「發射!」
忽然只聽一陣號令,接下來便是到了中型弗朗機出場的時刻。
這一次完全是平射,威力更大,陸舟的炮兵沒有給建奴放箭的機會。
一顆炮彈直接將一位八旗佐領的腦袋炸了出去。
他手裏此時還拿着一支長弓,身上披着重甲的身體,依然馳騁馬匹上。
大股大股的血花往後灑去,極為壯觀。
「好!」
天武城頭上,一眾觀戰的文官們,都不由拍手叫好了起來。
陸舟心中也有了幾分定數。
大部騎兵衝擊,特別是怒馬狂奔的情形下,最怕的就是摔落馬下。
在視野里可以見到,不少的騎兵受到火炮影響,摔落地上,不多時就變成了肉泥。
而且少部分馬匹受阻的情況倒還好,弗朗機的射速一分鐘十發。
翻滾撲倒的馬匹,還給後方造成了混亂,有些奔跑中的騎兵被絆倒,輕則骨折或斷手腳。
掙扎着爬起來,又是被後邊的戰馬衝撞。
直到前方的清軍大部散開,陸舟的火槍兵便開始了射擊。
他們用手裏的來福槍,依靠着鐵皮戰車,不斷的往外開火。
建奴的甲兵不斷落下。
而其實這個時候,根本不需要用掩體了,這只是平常訓練時候的戰術。
光從士氣上來說,建奴這時已經完全崩潰。
當陸大帶着騎兵出擊的時候,完全就已經是在追殺。
朵兒哼、朵兒哈也照常帶着胡兵出來,完成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直到夕陽落下,烏拉大開城門出去打掃戰場。
杜二娘浴血歸來稟報:
「主公,此戰大勝。
我軍傷亡63人,割建奴首級6000,身首難尋者若干!
三路入侵者,已去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