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費,卻是嗤之以鼻:「父親,你莫要對他這般客氣!」
「費兒,這次為父是帶你來這給陸公子賠罪的,你莫要再無禮了!」
李天卻是搖了搖頭,有幾分威嚴的說道。
「賠罪?」
陸舟疑惑的問。
「不錯,李某人今天來此,主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來向公子賠罪!」
李天一臉正色說道:「這幾天的事情,我剛才也是聽說了,就是這幾日,我不在莊子裏,李費擅自做了許多逾越之舉,大傷情理,老夫有愧,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陸舟眉毛一挑,畢竟他半天前,還掀了一頓人家兒子......
只見那李天頓了一頓,心中不快壓下心頭,繼續說道:「只不過,今日賢侄也已讓奴僕懲戒了犬子,不如此事到此為止,兩家就此打住,你看如何?」
竟然是來講和的?
陸舟沒有想到
不過看來烏拉先前說的,兩家的關係非比尋常,這下看來,也不無道理......
也不知這李家,究竟和自己老爹是什麼關係。
陸舟看了看一張臉腫成豬頭的李費,忍不住就想笑了出來,點了點頭:
「到此為止,也是可以,畢竟兩家也沒有實際上的損失......
只不過如剛才李伯所言,就此打住,怕只是你來此目的之一吧?還有其他的事,是什麼?」
陸舟才不相信李家單單只是來講和,而且這李天對他不僅和氣,似乎還有一絲別樣的意味。
這是讓人十分不明的。
況且在李天身後,還跟着兩個胡兵,為何又要保護於他......
......
「賢侄果然聰穎,就如你父親一般。」
李天聽完搖頭一笑,又接着神色正了正,說道:「其實今天我來這裏,的確是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只不過事情隱蔽,這裏不大方便說......」
「也可進帳篷里談!」
陸舟點了點頭,把李天帶入了帳篷,李費與兩個胡兵則是被攔在了外邊。
李天也沒說什麼,一進入帳篷里,便是拿出一封書信:
「陸公子,說來話長,不過你父臨走前,將一封信交到過我手裏,你拿去一看便知道了。」
陸舟不由神色一動,將信封接了過來,只見到:「錦衣衛千戶,陸鈞臣手書,吾兒親啟......」
......
......
良久之後,只待把信看完,陸舟長舒一口氣來。
按照信中所言,他的父親陸鈞臣,是大明錦衣衛千戶,世代為皇家效力!
從陸舟的祖輩起,便被派至遼東行事,到了父親這裏,就幾經周折,最終來到這最遠北的苦寒之地。
目的是來這邊收集情報,順便嘗試聯絡各部,看看是否有願意歸順大明的!
陸舟消化完畢,表示可以理解。
其實要說錦衣衛,來到這種苦寒地區,收集情報的情況,不是沒有,反而還挺多的。
在萬曆朝鮮戰中,明神宗的錦衣衛就曾在境外發揮過巨大作用,收集了大量倭軍情報,成功策反過敵軍將領。
現在放在崇禎初年,正值西伯利亞汗國破滅之際,各部族相互征伐。
要是真能成功,將這遠北各部忽悠為一統,歸順大明,順便夾擊一下在中間折騰的後金韃子,不妄為一樁美談......
但那畢竟,也只是崇禎初年......
當時的崇禎帝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上任諸多舉措,除了應付一些關外的事情,還真能有那麼一絲絲野心,窺視遠土。
縱觀全球歷史,稍微有點野心的帝王,都對開邊的事情都熱衷不已......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登基沒兩年,大明就開始不斷天災和大規模的民變,明末官僚也腐朽到了骨子裏。
拆東補西,自顧不暇。
而自己的這位父親,在遙遠的西伯利亞,過得也並不好,生活極為悽苦。
前期要不是能有大明暗哨偶爾接濟,早就餓死在這荒野了。
再看在西伯利亞的工作,似乎也沒什麼進展,信里也沒有提及,不然哪怕是聯絡道一方勢力願意加入大明的,也不用繼續待在這裏。
堂堂一個錦衣衛千戶,一生在這荒煙之地吃盡了苦頭。
「的確是虧大了......」
古有張騫出使西域,今有陸鈞臣牧牛西伯利亞。
兩者都曾經放過牧,只不過人家成功的苟了下來,開闢絲綢之路;老陸命喪寒土,歷史上也沒有記載......
陸舟明明與陸鈞臣沒有什麼感情,內心還是感動着,不過這結局,似乎已經是註定了。
畢竟大明,已不是昔日的大明,它垂垂腐朽,內憂外患。
北防潰散的背景下,遠方的陸千戶,偶爾還能有暗哨接濟,就已經很不錯了......
李天那邊,看到陸舟應該是看完信了,便繼續開口道:「其實按照職位上來說,李某在陸大人蒙蔭下,幸得一個總旗的職務,還是陸大人最親近的下屬!」
陸舟面色恍然,原來是自己父親的親衛......
怪不得對他那麼客氣,這也解釋得通,四周無人的情況下,兩家人還挨着住了。
而且老陸這千戶還是世襲的,陸舟要是子承父業,怎麼也是總旗的上級。
只不過,陸舟怕是一時做不成錦衣衛千戶了。
陸鈞臣信中所言,他們老陸家到了這一代,似乎也已經看透了,出生的時候,並未給陸舟入軍籍。
只是把他當做個私生子來養着,做的事也一直對陸舟保密,希望他以後能做個自由人,少受些苦難。
陸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被爹坑了,主要問題是,現在不當千戶,也要受寒苦......
「那麼李莊主,按照着信中所言,我的父親是去執行一次很重要的任務,後來卻意外身死,你可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
陸舟很想知道,這位名義上的老爹,是怎麼死的。
「想必公子在信中看到了,我們被聖上安排來此籠絡各族。
可今年的一場怪雪,讓這片地界更亂了。
而你父親也是終於在這個時候,說是聯絡到了傳說中的月氏沙陀......」
「月氏沙陀?那不是唐末時期的部族嗎?」
陸舟有些意外。
這個大名鼎鼎的部族,是有所耳聞,歷史上與漢人的關係極為緊密。
尤其在唐末最盛,曾經唐朝的金牌僱傭兵,大哥跟前的馬前卒,助唐剿滅過黃巢軍,對抗吐蕃﹑党項﹑回鶻,都曾叱咤風雲......
按道理說,應該是早就已經漢化了。
「如公子所言,正是那支氏族,所以陸大人當時跟我說的時候,李某也是十分震驚的,國難之際,得這一消息,不枉為一祥兆。
不過陸大人,終究還是大意了......」
「他在回來路上,被受災的夷族伏擊,等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是身死了!」
李某說到這裏,臉上還真的露出幾分悲戚,看起來不像是裝的,而當時陸父身死的消息,的確是李家人帶回來,這一點也可吻合。
不過陸舟心裏壓根還沒放下警惕,這帳篷外邊兩個胡兵還立在那呢!
月氏沙陀究竟延續到不到明朝,什麼時候遷徙到這裏,不知道,因為這遊牧民族,遷徙地域廣,從沙漠到草原都有身影,而且還沒有記錄史料的習慣。
所以史上對塞外人的稱呼多種多樣,從匈奴,突厥,瓦刺......也都是這個原因。
以至於後世研究甚少。
一部分族人,能夠延續得下來,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陸舟下意識的,又問了起來:「那你身後的胡人,是你籠絡過來,效忠大明的?」
李天聽到這裏,尷尬得老臉一紅:
「咳咳,那倒不是,他們不是來效忠大明的。
而是李某,新找的主子......
今年的一場怪雪,讓大半的牲口都死了。
這極角嘎啦是待不下去了,而大明那邊也不樂觀,天災連連,民暴不斷,就連朝廷在庫城最近的暗哨,也在三個月前,失去了音訊。
所以根據李某這段時間的探查,反而是在東部的女真日漸強盛,建立後金,足跡更是踏入了漠南。
爾今新規既出,皇太極善待漢官,李某前段時間過去試探,有幸得了一個參領的職務......」
李天說到這裏,臉上儘是嚮往之色,他接着道:「所以李某此番前來,就是邀請公子,與我一同前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