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大~人~」
客廳里,被迫跪坐在地板上,膝蓋被壓着六七本南山堂、南江堂醫學大典的椎名真希聲音甜膩膩的。
被壓在屁股底下的短襪小腳有點難受的扭了扭。
估計是酸了。
「哎呀,我不是說了嗎!」真希身上就穿着一件寬大到剛好蓋住翹挺小屁股的寬大短袖,口中是有點委屈的語調,「渚醬和我打賭輸了才這麼做的!」
「我可是好好勸過她了!」
「對吧!渚醬。」
沙發上,身上的女僕裝被扔到一邊,宮原渚正雙手捋着雪白的絲襪緩緩下拉,露出白皙可愛的小腳趾。
聽到真希的聲音,精緻的小臉上止不住的再一次泛起幾分紅暈。
沒回答,也沒否認。
椎名真希轉過頭,看向正在廚台後刷拉刷拉翻着鍋的伊織:
「你看!她默認了!」
「那也不行。」
椎名伊織聲音平淡,比平時似乎更低沉幾分。
「不許和剛認識的人開這種玩笑。」
這一次,他並沒有像之前真希跟他鬧來鬧去的時候一樣輕拿輕放,表情冷漠而嚴肅。
平常和家人開玩笑、逗鬧怎樣都好,但是一旦涉及到外人,可就不是一兩句撒嬌就能糊弄過去的問題了。
椎名家在很多方面的家教都能放得很鬆,甚至連真希對他做些有些過分的事也往往不會被當一回事。
但是,唯有在待人接物方面,一點都不能放鬆。
椎名家可不養熊孩子。
椎名伊織聲音冷漠:「今天你坐在那吃飯,等到反省了再起來。」
「是~是~」
真希搖頭晃腦的答應着,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宮原渚在旁邊看着,雖然臉上仍有些羞意,但聽到伊織的話,還是有些欲言又止的張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
「咳咳咳!」
不等她開口,就聽真希忽然止不住的咳嗽。
一雙大眼睛朝向渚醬的方向,用力的眨巴着眼睛,猛打眼色。
見此,宮原渚才默默閉上嘴。
什麼都沒有說。
椎名真希這才稍稍鬆口氣。
她可是自家哥哥的老棉襖了。
像這種擺在明面上的體罰,其實也就是她做錯了事的時候給外人看看,順帶讓外人出出氣。
等到回家進屋關上門,倆人床頭吵架床尾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但是,如果這會兒渚醬不接受、或者給自己說情,那老哥沒準就真的會生氣。
說不定......還會從渚醬的行動里看出點什麼端倪。
椎名真希非常謹慎。
樂園計劃還沒到暴露的時候。
「咣當。」
最後一盤菜出鍋,瓷盤落在廚台上發出一聲輕響。
「渚醬,去叫結衣出來吃飯了。」
「來啦來啦~」
伊織話音剛落,就見結衣抱着犬太郎從屋裏聞着味出來,身上衣冠不整,跟被貓爬過一樣。
「嘶溜。」
一邊跑,還一邊流口水。
從臥室跑到餐廳——這應該就是結衣每天步伐數最多的一項運動了。
「不錯。」
椎名伊織手裏一掐秒表:「三秒六二,十米出籠跑再創輝煌。」
結衣才不管他,趴在廚台上眼裏閃亮亮的:「今天都吃什麼啊?我都餓了一天了!」
「誒?」
跪在地上的真希一臉愕然:「早上明明吃了那麼多我做的玉子燒......?」
五十嵐結衣趴在廚台上,回過頭,一本正經:「沒有吃到伊織的飯,就等於沒吃。」
「嗷~」
犬太郎附和似的叫了一聲。
真希頓時渾身一激靈,猛地在地板上平移着滑出去三五米遠。
她是真的怕這些毛茸茸小動物。
「去。」
「啊嗚。」
明明正保持着回頭的姿勢,結衣手裏像是被本能驅使着伸向一小條燒茄子,卻被眼疾手快的椎名伊織一筷子打掉。
頓時不由捂着小手,眼淚都從嘴角滑出來。
「洗手了沒,就用手拿吃的?」
「是~」
結衣蹬蹬蹬跑去洗手。
這個小東西,大概只有在吃飯和玩遊戲的時候會這麼積極。
否則連戳她都不帶動一下的。
椎名伊織像老媽似的教訓着,又垂眸看了眼滑出去老遠的真希,默不作聲的把幾樣她喜歡吃的菜都撥到餐碟里,又打好飯,端着碗筷來到真希面前。
他先是低頭看了看硬木地板和真希腿上的書猶豫了下,而後便轉身把碗筷和菜碟都放到沙發邊上的茶几上。
那邊地上鋪了絨毯,稍軟一些。
聲音還是冷冷淡淡的:「去茶几上吃。」
真希笑嘻嘻的仰頭:「嗯吶~尼尼最疼我了!」
「那你還給我找麻煩?嗯?」
「疼疼疼疼——!」
用拳頭狠狠在真希腦袋上鑽了兩下,伊織才放開手:「一會兒記得自己洗碗。」
「可惡!你還真疼我啊?!」
椎名真希氣呼呼的抱怨兩句,抱着膝蓋上厚厚的一疊書,慢悠悠的朝着茶几的方向挪過去。
膝蓋跪在絨毯上確實好受了點。
就是書太沉了。
「只不過,老哥做的菜真的可以吃嗎?」真希看着碗裏色香俱全的菜餚,有點猶豫。
在家的時候,可從沒見他開過爐。
正思索着,就聽餐桌那邊響起叮叮咣咣的一陣聲響。
結衣有兩個胃,渚醬是自由搏擊達人,倆人吃得那叫一個飛快。
看到這動靜,真希才稍稍放心。
先是雙手合十,向賜予她萬物的兄長大人發出近距離祈禱,而後夾了一小條茄子塞進嘴裏。
「唔姆?!」
雙眼驀的瞪得溜兒圓。
「這什麼啊這!(なにこれ)」
手裏落筷飛速的又夾了幾口,小嘴被塞得鼓鼓囊囊,支支吾吾的話都說不出來。
「啊嗚啊嗚......」
牙白。
我家老哥好像真的是全能的。
【廚藝+1】
【廚藝:53(專家)】
椎名伊織看見面板上的點數,有些欣慰的朝真希的方向看了一眼。
茶几那邊也傳來叮叮咣咣的聲音。
還不錯,平常沒白疼你。
等等。
吃到一半,椎名伊織忽然想起一件事。
低頭看了一眼面板。
這不是業餘男友系統麼?
你彈我妹妹出來是想幹什麼?
椎名伊織,在飯桌上陷入了深深的德國哲學思考當中。
......
「呼唔~」
「吃飽了吃飽了。」
真希進了渚醬的屋裏,毫不客氣的一腦袋躺倒在她床上。
宮原渚明顯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看向真希的目光里滿滿的都是怨念,坐在床頭伸長了小腳踹她,咬牙切齒:「真希!你不是說伊織是、是貓耳蘿莉控嗎!」
「這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你不要急嘛!」
椎名真希捂着小肚子。
在家的時候,她都是習慣晚飯五分飽的
今天一不小心加了半碗飯,稍微有點撐得慌。
不過說話倒是利索:「我家老哥可是那種責任心很強的人,不可能流露太多情緒的!」
「唔啾。」
打嗝的聲音稍微有點奇怪。
真希捂住嘴。
見渚醬沒什麼反應,才繼續道:「他那傢伙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就算喜歡也不會承認的!」
「按照我對尼尼的了解,他打開燈之後,八成是先『哦呼』了一下,然後腦子裏就蹦出什麼約會、濤濤、開房費用、交通費、打胎費、禮物花銷等一連串的密集數字......」
椎名真希簡直太了解他們家那個大財奴了。
「等等!」
宮原渚聽到這麼成人的話題,先是小臉一紅,而後忽然反應過來:「為什麼買了濤濤還要打胎?」
椎名真希斜她一眼:「一盒濤濤里才有幾個?一晚上能夠用?」
宮原渚聽到這個問題先是一愣,而後有點茫然的搖頭:
「不知道。」
「......」
真希撓撓臉蛋:「我、我也不知道。」
兩個無經驗高中女孩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然後選擇快速略過這個話題。
「總之!總之你信我就好!」
椎名真希咳嗽兩聲,從真希的大床上翻身滾到地上:「男人嘛,肯定都是好色的!我昨天剛來,就從尼尼床底下翻出了好多小皇書!裏面的類型可多了!」
「像什麼平胸啊......」
「噗嗤。」
宮原渚臉色一白,心裏像是中了一箭。
「暴走蘿莉啊!」
「噗嗤!」第二箭。
「天降傲嬌啊?」
「噗嗤......」第三箭。
「撲通。」
宮原渚同學一頭倒在枕頭上,再起不能。
「他都喜歡看!」
「真的?!」
渚醬猛地一抬頭。
椎名真希有點可愛的歪着腦袋,小臉上滿是盈盈的笑意:「渚醬啊~」
「怎、怎麼了?」
宮原渚忽然為自己過於強烈的情緒而感到一點點後悔。
椎名真希聲音慢悠悠的:「喜歡上一個人,然後告白,於是兩個人相結合。」
「所有人都說這是非常美妙的事情。」
「不是嗎?」
宮原渚有點疑惑。
「當然不是!」
椎名真希斷然否決,表情無比嚴肅:「戀人之間也有着明確的地位高下!剝削與被剝削,付出與被付出......戀愛即戰爭!」
「先說出『喜歡』的那一方就輸了!」
還沒透露自己已經向伊織告過白的宮原渚聞言,全身泛起一層石化似的灰白顏色:
「誒?」
......
大道寺家。
「小姐。」
「小姐。」
大道寺櫻邁步走過庭院走廊,途中遇上的傭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微微點頭。
她也不停留,只是面無表情的繼續穿過走廊,筆直進了自己的房間。
在關上房門的一瞬間。
始終挺胸抬頭保持女強人姿態的大道寺櫻猛地呼出一口大氣,手裏的包包和上衣全都丟在地上,身體直愣愣的摔在床上。
順着柔軟的彈性蹦了兩下。
直到進了這個私人、密閉,無人知曉的空間,大道寺櫻才像是卸掉了一切負擔與偽裝,在外面從來繃緊的神經都像是化了開。
想起今天下午的遭遇,還未來得及卸妝的臉上,不自覺便帶起一抹蠢蠢欲動的笑。
伸展在床外面,還裹着一層肉色絲襪的小腳用力的往外胡亂蹬兩下。
也不知道在興奮些什麼。
自己一個人在床上扭了好一會兒,理智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掌控身體。
大道寺櫻翻過身,單手捂着額頭,將亂糟糟的頭髮都擋住,感受着自己像發燒一樣居高不下的體溫,用力的呼出一口氣。
「牙白......」
「真的不太行。」
「但是那個櫻井君真的......」
「不對不對不對!」
她一邊自我告誡着,又用力揉了揉臉:「我只是去玩玩而已!玩玩而已!」
「不能那麼沉迷!」
正說着不能沉迷,大道寺櫻忽然又想起什麼,手中迅速的拿起手機,點開之前的domi軟件,飛快查詢櫻井梨斗的檔期。
結果再一看,沒了!
下個星期一整周的可預約行程里,除了周六和周日這兩天的彈性休息日期以外,剩餘的五天居然全都是被其他人八個小時八個小時的租下來!
大道寺櫻眼珠一瞪。
這都什麼人啊?!
太貪了吧!
能不能給別人留口湯喝啊?!
一想到今天自己居然只租了兩個小時,她不由有點後悔。
一個小時才一萬六千円,八小時也就十幾萬而已......
我差的是這點錢麼?
見狀,大道寺櫻還有點賊心不死,又開始往下翻日期。
結果因為該男友預約日期過滿,只限提前一周預約,所以屏幕直接跳到下一個推薦男友人選了。
奈何,大道寺櫻只往頭像上的個人照片上看了一眼,就目光嫌棄的把選項調回去。
還是櫻井君最好了!
看着手機屏幕躊躇了半天,差點連自己制定的鍛煉時間都錯過了,她才有點戀戀不捨的起身去洗澡卸妝換衣服。
結果剛洗好沒多久,就聽外面傳來敲門聲。
大道寺櫻用毛巾把頭髮簡單擦擦,快速將長發包起來,穿着一身運動服就去開門。
門外,是一個身着和服,臉色似乎有些不自然的中年女人。
「......媽。」
一見她,大道寺櫻的聲音便不由低沉了幾分,似乎有些厭煩:
「他們又惹什麼事了?」
......
書桌前,
椎名伊織摘下那副金絲眼鏡,伏案記憶着書本上的各類病症處理方式。
從晚飯後到睡覺前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他的最佳記憶時間,大概是從小生活一直都還算規律的原因,逐漸養成的習慣。
他算不上什麼天才,也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能夠為他這種凡人所依靠的,大概也就是習慣與堅持二字。
一般來說,伊織是不喜歡在這段時間被打擾的。
奈何,天不遂人願。
【そんな優しくしないで】
【どんな顏すればいいの?】
【積み重ねた言葉で】
【見えないよ......】
一周一換的新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椎名伊織隱約皺了眉,但還是低頭拿起來看了一眼。
屏幕上顯示,是【佐野詩乃】。
接通。
「餵?」
猝然聽到椎名伊織的聲音,對面的少女似乎深呼吸了一陣子,才突然反應過來。
剛剛才平緩下去的氣息,頓時被打亂了。
「啊、那個,伊織......」
明顯帶着幾分慌亂。
椎名伊織眼帘半垂着。
詩乃學姐平常可不是這種猶猶豫豫的性格。
遲疑了一陣子,對面才傳出聲響。
詩乃學姐的語氣小心翼翼:「那個...伊織君?」
「我在。」
「下個月中旬的周六,你有時間嗎?」
「那就要看學姐你有什麼事了。」
椎名伊織本來是想逗她一下,但是詩乃學姐卻意外的沒什麼反應。
她的聲音依舊一本正經:「那個,下個月...我想參加一個酒會......如、如果有時間的話......」
「哪天?」
「下個月中旬,周六。」
「我知道了。」
椎名伊織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平淡,對面的佐野詩乃卻好似鬆了一口氣。
「對了,學姐。」
「嗯?」
她又重新提起精神。
椎名伊織拿着手機,站在房間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霓虹與路燈奪走了色彩的黯淡星空,連極輕微的風聲都顯得嘈雜,殘月中央的那道缺口愈發的令人不滿,像是人心裏缺了一塊。
聲音里似乎沒什麼問詢的意思,語調像是只勾了半邊,平淡得有點勉強。
「是幸讓你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