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張三娘一直關注着自家的妹妹,剛才當她看到陳耀居然敢摸玲瓏的頭時,眉頭頓時就是一揚,握着斬馬刀的手也是一緊,只是最後還是鬆了下來。
自家妹妹的脾氣她當然是熟悉的,玲瓏看似天真浪漫不諳世事,但絕不是一個隨便的人,平日裏除了爹娘和自己,她都是禮貌中保持一定的距離,沒想到對這個才認識一天的傢伙居然這麼熟絡。
剛才陳耀摸了她的頭,表面看上去雖然嬌嗔的說了一句,但張三娘知道其實玲瓏心裏並沒有生氣,而且那傢伙拿出來的古怪的東西她也毫無防備的就吃了,這至少說明玲瓏對這傢伙是不怎麼防備的。
只是這傢伙現在在幹什麼,以為自己也是玲瓏這傻丫頭嗎,以為一顆糖就能把自己給哄了不成。
面對張三娘淡淡的目光,陳耀訕訕笑了笑:「三娘,這是給你的,趕了半天路了,一定餓了吧,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張三娘依舊看着他沒有做聲,就在陳耀有些尷尬的時候,一旁的玲瓏卻說道:「姐,你就收下吧,陳大哥給的糖可甜了。」
說罷,玲瓏拿過陳耀手裏的糖一把塞到張三娘的手裏。
看到玲瓏化解了自己的尷尬,陳耀暗自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這小妮子還真是善解人意啊,為了褒獎她,陳耀又塞給了她一塊巧克力,接過巧克力的玲玲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緊緊攥着巧克力的玲玲心情大好,他好奇的問陳耀道:「陳大哥,我看你身上也沒帶包裹啊,怎麼能掏出那麼多東西出來?」
「因為陳大哥會仙法啊。」陳耀看了看四周,低下頭湊到玲瓏耳邊低聲道:「我悄悄的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我小時候遇見過一名仙人,那位仙人傳授了我一招道法叫做袖裏乾坤,也就是說我可以在袖子裏藏很多很多東西。」
「真的嗎?」玲瓏將信將疑的打量了一下陳耀,發現陳耀身上除了一身已經變得破爛的衣裳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藏東西的地方,他是怎麼不斷弄出東西來的呢,就好像昨天夜裏那袋大米一樣,這傢伙似乎是憑空變出來的。
「當然了。」陳耀一本正經道。
「哼……我才不信呢,你騙人。」玲瓏皺了皺瓊鼻。
「那你說,要怎麼你才信呢。」陳耀問道。
玲瓏眼睛滴溜溜轉了好幾下,狡獪的說道:「除非……除非你現在再給我變出一堆像剛才那種糖出來我就相信你了。」
「這個嘛……」
這下陳耀有些為難了,巧克力對於他來說只能算是一種零食,自然不會在銀戒里準備得太多,剛才掏出來的那三塊巧克力已經是他最後的庫存了,現在讓他到哪去弄。
「哈哈哈……陳大哥你果然是騙人的,現在被我戳穿了吧?」
看到陳耀為難的樣子,玲瓏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在道路上傳得很遠,就連距離他們不遠的胡正德等一眾饑民也將好奇的目光投了過來。
就連跟在他們旁邊的張三娘眼中也閃過了一絲笑意。
「陳大哥,前面有個莊子,好像有人!」這時,玲瓏指着前面說道。
陳耀眺目望去,前方果然有一座房子,似乎還有一股炊煙喵喵升起
看到居然有人煙,陳耀精神就是一震:「走,過去瞧瞧!」
一行人來到了房子旁邊,終於看清了這座房子的模樣,這是一座不大的房子,前面是院子,只是一邊的圍牆已經坍塌了,炊煙正是從院子裏升起來的。
陳耀舔了舔嘴唇,摸了摸衣袖裏的銀戒,到了現在,原本存放在銀戒里的糧食已經沒有了,不過銀子倒是還有十多兩,如果前面真有人家的話倒是可以試試看能不能向他們買點糧食。
不過雖然心裏高興,但必要的警惕心還是要有的,他看了看胡正德,發現對方正好也看向了自己。
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胡正德做了個手勢,隊伍立即停了下來。
陳耀低聲對胡正德道:「我們先過去看看。」
胡正德點點頭:「正該如此。」
陳耀讓玲瓏和一眾老弱婦孺留在原地,自己和張三娘以及一眾青壯慢慢的朝院子走去,他們剛越過坍塌的院牆就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陳耀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原本碩大的院子此刻就像個屠宰場,在院子裏豎着好幾根柱子,每根柱子都綁着一個人。
不……確切的說是都綁着一具骷髏,上面的肉已經去看都被割了下來。
當然了,有的屍體並沒有被割乾淨,還能依稀看出屍體生前的模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地上到處都是黑色的液體,腥臭的味道迎面而來令人作嘔。
在院子中央放着一口大鐵鍋,鐵鍋下燒着火,陳耀依稀能看到鍋里的水已經沸騰,偶爾還能看到一塊塊不斷浮沉的肉塊。
七八名衣衫襤褸的男子正圍在鐵鍋周圍不停的忙碌着,這些人聽到動靜後全都望了過來,陳耀發現這些人眼中全都冒着綠油油的光芒,從他們的眼中陳耀沒有發現絲毫人性的存在。
緊接着,這些人全都站了起來,不少人抄起了木管朝他們緩緩逼來。
等到這些人走進後,陳耀也看清了,這些人身上穿着破舊的衣服,衣服上全都是破洞,走路的時候也是搖搖晃晃身體發飄,而且這些人全都是面色浮腫,幾乎看不清他們原來長什麼樣子,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們那雙發綠的眼眸,一個個看起來全都如同餓狼一般。
其實陳耀不知道的是,這些人現在的模樣正是吃過人肉的表現,明朝末年一名叫做馬懋才的人曾在《備陳災變疏》中寫道:「更可異者,童稚輩及獨行者一出城外,更無蹤影。後見門外之人炊人骨以為薪,煮人肉以為食,始知前之人皆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數日面目赤腫,內發燥熱而死矣……」
這就是災荒年間一種滅絕人性的舉動,當所有食物都被吃光後,有些饑民就把目標瞄準了自己的同類,他們開始吃起了人,周圍的人,特別是那些沒有抵抗能力的婦女跟兒童更是首當其衝的受害者。
「他們居然在吃人?」陳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正德似乎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長嘆了一聲。
旁邊的張三娘眼中幾欲噴出火來,握着斬馬刀的手露出了一根根青筋,一字一句喝道:「這些畜生,全都該死!」
「殺了他們,不能讓他們再禍害人了!」胡正德也一改平時的那副笑呵呵的模樣,鐵青着臉對周圍的青壯們喝道。
「殺!」
伴隨着一聲爆喝,憤怒的陳耀搶過了旁邊一名靑壯手中的木棍,率先朝着那群吃人的畜生撲了過去
只是還沒等陳耀跟對面的人接觸,就聽到一聲厲喝,隨即看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從他身後撲了過去,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一名沖在最前面的食人男子發出了一聲悽厲的慘叫,他的身體瞬間斷成了兩截,隨後上半身重重的掉落在地上。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張三娘,只見她旋風般的又衝到一名食人男子身旁,身體一個旋轉,斬馬刀劃了個半圈,就聽到皮肉骨頭被砍斷的聲音,隨後只見這名食人男子的一條手持木棍的胳膊打着轉飛向了半空,然後鮮血猛地噴濺,像噴泉一樣灑開。
那名食人男子發出了悽厲的吼叫聲,一支臂膀就這樣被卸了下來。
卸下了膀子後,張三娘並沒有絲毫的猶豫,斬馬刀轉了一圈後重新劈了下來,一道絢爛的刀光中,就聽到「刺啦」的皮肉骨頭破開的聲音,斬馬刀沿着這名食人男斜着砍了下去,將整個身軀砍成了兩半,鮮血和內臟頓時灑滿了一地。
看到這裏,原本被一股怒火充斥着身體衝過來的陳耀只覺得像是被冷水澆了一身,那股子無名火仿佛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兩條腿開始發軟,原本往前沖的身體居然停了下來。
不過他停了下來,對面的那些食人男子們可沒有停下來,一名食人男子已經衝到了他面前,手中的目光朝着他打了下來,而這時候的陳耀只是眼睜睜的看着木棒朝腦門落下,卻連一點反應也做不出來。
如果被這一棍打中,陳耀就算不被打死也得落個腦震盪,就在這時,張三娘已經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身邊,手中的斬馬刀往上一挑,只聽見「咔嚓」一聲輕響,那根木棍被斬馬刀削成了兩截,斷掉的一頭飛向了半空。
而張三娘也趁勢撲到那名食人男跟前,右手手肘如箭重重的擊打在了食人男的胸口,只聽見「咔嚓」一聲輕響,這名食人男胸前的肋骨立刻被打斷了好幾根,整個人發出了一聲慘叫,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不停的打滾。
將這名食人男打倒在地後,張三娘瞪了陳耀一眼,怒喝道:「都什麼時候,你還居然還在發呆!還不趕緊退到後面去。」
說罷,也不等陳耀答應,左手輕輕一推,陳耀便不由自主腳步踉蹌的後退了七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