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駕——」
一騎東來,馬蹄飛旋,徑直衝進了周國雒邑。
「閃開!」
「全都閃開!」
狂奔的騎士沿途蠻橫的撞開街道上的人群,直接衝進了周國王宮之中,留下了哀聲載道的周國人望着秦軍騎兵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黑底白顏的玄鳥旗幟讓所有的周國人都知道這名騎士來自秦國,根本就不敢有絲毫的埋怨。
秦軍騎士一路暢通無阻的直接衝到了周王王宮台階前,絲毫沒有理會兩側怒目而視的周國衛士,一手擎着玄鳥旗幟,抬頭挺胸的沿着台階踏入了王宮。
「秦國使者覲見!」
高亢的吼聲同時間響徹,頗具威嚴的大殿內三三兩兩護的周國公卿們齊齊轉頭望向了邁步而來的秦軍騎士。
上首的周王姬延距座在王位上,攏着雙手,面無表情的望着下面一步步走來的秦軍騎士,雙手指甲卻是已經扣進了肉掌之中。
踏——
打着玄鳥旗幟的鐵鷹銳士猛的站定腳步,手中的玄鳥旗幟猛的高舉了起來,高亢而冷酷的聲音響徹大殿。
「我奉大王之名,前來曉喻爾等,再過十日時間,我王將於雒邑會盟天下諸侯,望汝等好自為之!」
話音剛落,整個大殿上的周國公卿們齊齊炸鍋了,一個個瞪大了眼睛望向了鐵鷹銳士,面上的表情就好似要吃人一樣,呵斥的聲音霎時間暴起。
「大膽!」
「放肆!」
「狂妄!!」
周國的公卿們即便是知道秦國使者不懷好意,可是也全然沒有想到秦王使者竟然這樣的目中無人。
好自為之?
竟然敢讓周王好自為之。
這哪裏是對一國之主的態度。
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如此狂妄的秦王使臣,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狂妄的秦王。
簡直就是找死!
當即,公卿之中,站在最前面的一名老者當即就站了出來,抬手指着鐵鷹銳士厲喝一聲:「來人,將他拉下去,剁碎了餵狗!」
凶戾的話語讓周圍一眾周國公卿們面上盡皆露出了笑容,所有人望着鐵鷹銳士的面龐,臉上露出了倨傲的神色,宛如在看一個冒犯了自己的鄉巴佬。
而這個鄉巴佬更是馬上就要被處死。
大殿外面值守的周國衛氏踩踏着鏗鏘的步伐,猛的沖了進來,但是他們身上略顯陳舊的鎧甲,怎麼看都怎麼可笑。
根本就不被面前的鐵鷹銳士看在眼中,甚至望着逐漸逼近的周國衛士,鐵鷹銳士的面龐冷冽了下來,一隻手不知不覺的放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瞬間。
冰冷的殺意瞬間就從鐵鷹銳士的身軀上澎湃而出。
剎那間就蔓延到了整座大殿,所有的人全身雞皮疙瘩泛起的一瞬間,頭皮盡皆發麻,望着大殿之中的鐵鷹銳士瞳孔一縮。
嘶!
嘶!
即將前來抓捕鐵鷹銳士的周國衛士更是在鐵鷹銳士冰冷的目光下,全都僵硬的站在了原地,不敢有絲毫的動作,生怕自己一個動作就身死。
「嘿!」
一聲冷笑從鐵鷹銳士的口中響起。
鐵鷹銳士持着玄鳥旗幟,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望的他們所有人盡皆冒出了冷汗,旋即轉過身子看向了上首的周王,寒聲說道:「我乃秦王使臣,此刻持玄鳥旗幟而來,如我大王親臨,動我一下就是對秦國不尊,你等想被滅國嗎?」
冷酷的聲音宛如寒霜一樣掃過整座大殿。
所有聽到這話的周人齊齊的打了一個寒蟬,瞪大了雙眼,仇恨的望着鐵鷹銳士,卻是盡皆咬着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即便是上首的周王姬延此刻也如同泥胎菩薩一樣,靜靜的坐在上首,根本就沒有過問的意思。
見此一幕。
鐵鷹銳士朝着周王最後一禮,旋即轉身就朝着殿外大步走去,徑直撞開了擋路的周國衛士,絲毫沒有在意他們手中的兵戈,頭也不回的向着殿外走去。
周國的士卒在鐵鷹銳士的眼中就是一群圈養的綿羊,只有被屠宰的份,此刻不殺也僅僅只是暫時的圈養起來罷了。
早晚有一日會讓他們明白什麼是虎狼。
踏踏踏——
鏗鏘的腳步聲漸漸的遠去,直到最後一聲沉悶的腳步聲徹底的消失,大殿內的氣氛漸漸的回暖了起來,無數的人面對面的對視了一眼,旋即目光齊齊的看向了上首的周王姬延。
沉默。
寂靜。
沒有任何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所有人甚至都屏住了呼吸,大殿內死寂一片就是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的見。
良久之後,王宮外面國人喧囂、咒罵的聲音隱隱傳來,大殿內的氣氛瞬間就恢復了正常,所有的公卿們此刻齊齊的出了一口氣,面上驚懼之色一閃而逝。
方才的鐵鷹銳士是真的嚇到了他們所有人。
甚至於,他們都生怕鐵鷹銳士當場暴起殺人,畢竟在他們的眼裏,秦國就是蠻夷。
下一刻,眾公卿們逐漸的平復了劇烈跳動的心臟,勇氣似乎隨着溫度重新迴轉了過來,當先的公卿更是當即站出來,朝着周王姬延拱手道:
「大王,秦國使臣簡直放肆,嬴稷實在是辱我周國太甚!」
話音剛落,他的身後一個個周國公卿就站出來附和了起來。
「區區使臣竟然公然威脅我等,簡直是夷狄禽獸之舉,秦人皆為蠻夷不可開化之輩。」
「嬴稷簡直不知好歹,竟然如此口氣跟大王說話,根本就沒有將大王放在眼中啊……」
「秦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王我等若是在不動作,可就全都完了……」
「……」
大殿之中的一眾周國公卿們此刻紛紛站出來,譴責、呵斥、喝罵秦國使臣,似乎要將方才對於秦國使臣的恐懼藉由這樣的方式統統的發泄出來。
更是接着這個機會在周王姬延的面前表達自己的衷心。
可惜,他們全都沒有看到周王姬延顫慄的身軀,以及眼中已經無處安放的怒火。
砰的一聲。
周王姬延猛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怒髮衝冠的望着下面的公卿大臣,嘶吼一聲:
「夠了!!!」
咆哮的話語聲里,姬延頭上的王冠猛的落了下來,露出了一頭灰白的頭髮,以及頭頂上的斑禿,稀稀疏疏的披散了下來,加上臉上的皺紋和老人斑,分明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者。
周王姬延也確實是老了,算上時間,他已經八十一歲的年齡。
這樣的年齡在整個春秋戰國都是屬於高壽的行列。
只是,此刻的周王姬延氣勢鬚髮皆張的樣子像極了一頭年邁的老虎,威勢十分之盛,憤然爆發下,數十年養成的王者氣勢猛的爆發,大殿內的公卿們齊齊閉上了嘴巴,抬眼望向了上首的姬延,耳邊傳來了姬延壓抑不住的暴怒呵斥:
「方才秦人使臣在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出聲?」
「現在人都走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是要說給嬴稷聽,還是說給寡人聽?」
虎死威猶存。
縱然此刻的姬延老邁,可畢竟是當了數十年周王的人,爆發之下,威勢根本就不是這幫養尊處優的公卿們能夠抵擋。
大殿內一眾公卿們霎時間就閉緊了嘴巴,屏住了呼吸,縮着脖子死死的不開口。
他們都不是笨蛋,知道此刻的周王姬延是真的暴怒了,現在撞上去就是等於撞在劍尖上,跟找死沒有任何的區別。
但是,他們的樣子看在姬延的眼中,心中徹底的對這一幫人失望透頂。
「若不是這幫廢物,周國何以讓諸侯們如此輕視?」
「我苦苦煎熬了近六十年的歲月,上蒼為何不賜予我一個能夠讓周國再度崛起的豪傑?」
「我恨蒼天不公啊!!!」
低聲的嘶吼里,姬延的手猛的攥緊在了一起,指甲再一次的鑽進了肉裏面,鑽的手掌上的血肉都開始模糊了起來。
但是,周王姬延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絲毫沒有在意,面無表情的盯着下面眾公卿。
沉默。
沉默了良久良久。
姬延終於是受夠了大殿內的氣氛,頹然的坐倒在了王座上,抬起手臂朝着下面一眾人揮了揮手,已然是懶得在開口了。
一眾公卿們見此,卻是當即如蒙大赦一般朝着姬延拱手一禮,旋即潮水一樣的朝着大殿外面退走了開去。
姬延面無表情的望着這一幕,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悲哀,望着空蕩蕩的大殿,忍不住的低吼一聲:「若我周國有一人如嬴鈞一般勇武,何愁我周國不能中興?」
聲音憤懣,但卻又帶着渴望。
但是,姬延知道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他今年已經八十一歲了,見過的人才如過江之鯽,可是始終卻是沒有任何可用的人才。
似乎,周國的氣數是徹底的盡了。
一想到這裏,姬延的瞳孔就是一縮,頭皮發麻的瞬間,整個人一個激靈,全身都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難道周國就要亡在我的手上?」
光是這樣想一想就有如山一般的沉重壓力逼迫而來,壓得姬延都快不能呼吸。
周國綿延八百年,國祚不能滅在他的手中啊!
可是姬延清楚,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可能。
當年的嬴盪就差點滅了周國,此次的秦王嬴稷更是比嬴盪還要凶戾十倍的人,這會選擇雒邑會盟天下,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秦人果真是養不熟的狼!」
正在這個時候,一陣沉穩有力的鏗鏘腳步聲從殿外傳來,姬延煩躁的抬起了頭顱,披散的頭顱下一雙目光看向了門口進來的人影。
一身黑袍像是見不得光一樣。
驀然,姬延的雙眼猛的一睜,整個人豁然從王座上站起,身軀都還沒有站穩的同時,暴戾的喝問聲響徹大殿:
「勤王詔書我發了,可是六國竟然如此慘敗,秦王嬴稷都要在我這雒邑會盟天下,你家楚王這次還有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