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如雷的轟鳴聲陣陣傳來。
一望無際的平原荒野上。
黑壓壓的大軍浩浩蕩蕩的開拔,地動山搖間掀起了無邊的煙塵,隨着眾人腳步的起伏,浪潮一樣的向着前面翻滾。
一道道高舉着武器的秦軍士卒身影在浪潮之中若隱若現,如雲的旌旗在塵頭飄蕩,獵獵寒風裏,上面的玄鳥旗幟猙獰招展。
「駕!」
「前方二十里安全。」
「大軍左右三十里未現敵蹤。」
大軍的兩側,不時有來回奔馳的豹騎斥候們衝過,呼嘯的勁風送來了一股股血腥的味道。
飛濺的泥土之中有星星點點的殷紅墜落地面,一閃即逝。
可是大軍前進的道路上,卻是有一顆顆猙獰的首級插在木杆上,為大軍指引着前進的方向,淋漓的鮮血順着參差的切口,將下面的木杆染成了紅色。
但是,所有的士卒非但沒有感覺到半分的不適,相反一股股澎湃的煞氣卻是不斷的在胸中凝聚。
恨不得此刻就飛到邯鄲城下,同趙軍決一死戰。
相比較這樣枯燥的行軍,還是廝殺來的痛快些,更讓人迫不及待。
置身於這樣浩浩蕩蕩的大軍裏面,個人的意志此刻都已經不算什麼了,唯有眾人的意志。
秦國的意志!
中軍之處,張唐騎着戰馬從後方狂奔而來,他的手中高高捧着一枚竹簡,周圍十數名親兵緊隨,一路高聲傳令。
「咸陽急令!」
「咸陽急令!」
「咸陽急令!」
高亢的嘶吼聲里,沿途士卒自覺的閃開一條道路,讓張唐順利的衝到了贏鈞的面前。
「大將軍,咸陽發來急令!」
前進的馬背上,贏鈞深邃的目光看過來,左手抬起的瞬間,低喝一聲:
「止步。」
話音剛落,他身後飄蕩的大纛瞬間左右搖動了起來,一道軍令當即傳達。
「將軍有令,眾軍止步!」
「眾軍止步。」
「眾軍止步。」
命令層層傳遞,很快就傳遍了前後大軍,蜿蜒十多里的龐大軍隊漸漸的停歇了腳步。
呼呼的風聲里,煙塵齊齊向着左側倒伏、降落,宛如水墨畫一樣露出了煙塵裏面沉默的一名名士卒。
轟鳴的聲音逐漸低沉,繼而消失。
天地四方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旗幟獵獵的聲音里,同在中軍的李存孝和典韋趕了過來,簇擁到了贏鈞的面前。
贏鈞端坐在戰馬上,抬手道:「念吧。」
張唐雙手高舉竹簡,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就將上面的話語原封不動的念誦了出來。
「丞相范雎代大王傳令:天下紛亂久矣!此大秦代周繼商,決勝天命之際,汝當大勝、大勝、大勝!」
聲音迴蕩間,周圍所有的士卒們齊齊的轉頭看了過來,即便是沒有親眼所見,可是他們依舊從這話語之中聽出了一股豪邁、殷切以及期待。
代周繼商。
決勝天命。
大勝、大勝、大勝!
每一個詞語都像是悶雷一樣炸響在他們的心頭,讓他們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張口想要說什麼,可是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什麼。
相反,隨着這句話在腦海之中不斷響徹,所有聽到這話的士卒們只感覺心中的熱血瞬間澎湃了起來,忍不住握緊了各自手中的兵器
風聲捲動。
叮叮噹噹的鏗鏘聲音在風裏面傳遞。
贏鈞目光盯着面前的竹簡,眼底神光閃爍。
正此時,邊上一直沒有發言的李存孝卻是忽然開口道:「主公,必定是局勢變化已經危急到了秦國的地步,否則大王不會如此話語,大王分明是在賭國運。」
嗯?
沉浸在激動之中的張唐猛然間轉頭看向了李存孝,望着面前這名宛如病夫、骨瘦如柴的將領,第一次產生了驚艷的感覺。
他方才都只是沉浸在嬴稷的豪言壯志裏面,完全都沒有想到這些。
但是,當他轉回頭的時候,卻是看見贏鈞竟然毫不意外的點了點頭,平靜的聲音旋即響起:
「你說的沒錯。定然是邯鄲已經成為了風暴的中心,而能讓君父如此話語,顯然是六國已然合縱,且齊齊的向着邯鄲而來,情況比我們此刻所說的嚴峻很多。可這既是危險,也是天大的機遇。」
張唐聞言,望着贏鈞的目光已經不是驚艷,而是震撼了。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贏鈞竟然只從這小小的一枚竹簡上就推測出了這麼多的情報,情不自禁的話語喊出口:
「大將軍……」
贏鈞卻是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抬眼望向了遠方的天際,撫摸着烏騅的鬃毛,旋即下令道:「將大王的詔令傳下去吧,讓所有人都知道。」
話音剛落,魏豹就已經帶着周圍的牙兵們,齊齊的開口呼吼了出來。
「丞相范雎代大王傳令:天下紛亂久矣!此大秦代周繼商,決勝天命之際,汝當大勝、大勝、大勝!」
風聲呼嘯間,帶着數百人整齊劃一的高呼聲向着前後大軍開始傳遞。
漸漸。
越拉越多的聲音開始匯入魏豹們的高呼聲里。
「丞相范雎代大王傳令:天下紛亂久矣!此大秦代周繼商,決勝天命之際,汝當大勝、大勝、大勝!」
「丞相范雎代大王傳令:天下紛亂久矣!此大秦代周繼商,決勝天命之際,汝當大勝、大勝、大勝!」
一遍接着一遍。
一人接着一人。
甚至,到了最後都已經分不清是有意還是無意。
山呼海嘯般的『大勝、大勝』嘶吼聲,響徹雲霄,萬軍一呼,寒風為之止,遠山為之顫。
如悶雷般的呼嘯聲,綿延開來,一直傳到遠方。
數十里之內,三十萬大軍將士舉起矛戈,縱聲高呼。
若不親臨此間,絕對無法想像,這是怎樣一種聲勢。
士氣沖霄間,無窮的肅殺之氣席捲天地,聲浪呼嘯間攪碎了頭頂上的層雲。
中軍大旗下,贏鈞目光一閃,轉頭望向了張唐,沉聲問道:「我聽說,你出征之日,我君父,親送大軍五十里,擂鼓而歌《無衣》?」
張唐聞言一怔,旋即似乎是反應了過來,拱手間神色肅穆的點了點頭:「是。」
那註定是他一生的榮耀。
可是,此刻的張唐卻是感覺,若是能跟隨面前的贏鈞打下邯鄲,那才是真正的榮耀。
代周繼商、決勝天命!
這天命就取決於邯鄲。
就取決於面前的贏鈞。
贏鈞深吸一口氣,隨即對着身邊眾將吩咐道:「傳令大軍,擂鼓、吹號、三軍喝歌《無衣》而行!」
說道這裏,贏鈞抬首望向了遠方天邊,吐氣如雷的厲吼一聲:「就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秦人的氣魄!」
諸將振奮抬臂,怒吼應聲:「諾!」
話音落下,大纛搖動。
嗚嗚嗚的號角聲里,戰鼓轟然而起,咚咚咚激昂的轟鳴聲中,停滯的大軍再次起行,穿金裂石的戰吼聲直插雲霄。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震耳欲聾的聲音里,三十萬大軍咆哮如龍,宛如浪潮一般向着邯鄲方向席捲了過去,天地都似在這一刻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