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鑑於盛長權的「風聞」,即申禮對於他的讚譽頗多,因此,對於申禮的這個主意,申守正和申大娘子倒也沒有第一時間就表態。
他們二老既沒有說反對,卻也沒有說同意,只是準備着要再觀望一番,好好地看看這盛長權的成色到底如何,可是能夠配得上他們申家的這顆掌上明珠。
其中,申大人負責考較盛長權,看看他的能力、性格如何,可是良人佳配,而申大娘子這邊呢,則是負責試探下申珺的意願,看看她是否有什麼想法。
或是性格,或是相貌,總之,在不耽誤大方向的情況下,申大人夫婦卻是願意滿足一些申珺的小願望的。
不過,申大娘子卻是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才剛剛將此事給提出來了而已,而另一邊的申珺就已然炸了,直接就弄出了這般大的反應,似乎是接受不能,不願意答應。
於是。
「唉,也罷!」
申大娘子以為申珺這樣子的反應乃是代表着她的態度,表達出了她的不情願,故此,申大娘子也是不由地搖了搖頭,而後嘆息道:「既然珺兒不樂意,那此事也就作罷吧!」
因為申大娘子與盛長權了解的不深,她也只是簡簡單單地從申禮的口中得知了他的一些情況,但是,刨除那些申禮主觀因素的影響,申大娘子對於盛長權其實也並不是很滿意的。
尤其,是他的家世、出身。
換句話來說,申大娘子就是嫌棄盛長權的出身,一方面覺得盛家不是什麼高門望族,配不上申家,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一點,盛長權乃是一介庶子出身!
作為申家嫡女,若是申珺如此下嫁的話,那她將來難免是會被人嘲笑的,尤其是她的那些相熟圈子裏的小姐妹,就更會如此了。
雖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但是,申大娘子卻是不願意委屈了自家閨女,畢竟,盛長權這門着實是太低了些。
申大娘子的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了,既然眼下申珺已經不同意了,那她和盛長權的事兒也就這麼算了,也省得她的心裏老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如此,倒也甚好!」
申大娘子神色一震,卻是再度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不過,申大娘子卻是沒想過,另一邊的前廳里,申大人倒是滿意之至。
前廳里。
端坐上首的申大人面帶着滿意之色,十分欣賞地看着盛長權,他口中更是罕見地誇讚道:「長權,你的這些文章都是極好的!」
「雖說有些地方還是差些火候,但就整體而言,卻已然是為不俗的了!」
申大人一手持着盛長權的那些文章,一手捋了捋自己的美須,心情頗為的暢快。
「看來,你這已經是得了科舉之道的精髓,明白該如何去科考了呀!」
申大人笑得頗有深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別的事情。
「伯父,您太過獎了!」
盛長權倒是還未發現什麼不對,他只是搖了搖頭,謙遜地表示着自己還有不足之處。
「其實,長權的心中也還是有着許多疑惑的地方。」
盛長權朝着申守正拱了拱手,開口道:「尤其是這策論,更是事關着朝廷大勢,有時候,長權也當真是不知該如何下手!」
「不知?」
盛長權忽的抬起頭來,直直地看着申守正:「伯父,依您老的意見,您覺得我的這些文章是否有錯?」
「且這些文風又是否需要收斂一些,以免顯得過於迫人了呢?」
盛長權的眼底里閃過一絲精光,試探地問道。
「嗯?」
而聽到盛長權的話後,申守正頓時就是嘴角一揚,神色間也是有些微妙,似乎是在似笑非笑地瞅着盛長權。
對此,盛長權也不辯解,他只是老老實實地站在申守正的面前,憨憨地一笑,表現得很是「實在」,仿佛他壓根就不知道申守正的這幅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一般。
而另一邊,真正憨實的申禮卻是沒看明白場中這兩人的交鋒,他只是傻乎乎地看着自己手裏的一篇文章,內心極其地興奮。
他手裏的文章,乃是盛長權的一篇策論,是針對涼國與本朝的關係而做出的闡述,同時,這也是前些年朝廷準備發兵大涼一事的論述。
「好!」
申禮心中激動!
「長權的這篇《論涼》當真是一篇千古雄文啊!」
申禮臉色漲紅,心中也是不住的想道:「僅此一篇文章就足以是讓所有人都能看明白涼國的缺陷之處!」
「若是官家和朝中諸公能把握住機會,那就一定是可以擊敗涼國,收復燕州故土的!」
申禮的眼睛裏充斥着狂喜,仿佛在他手裏的東西已然不是一張輕輕的薄紙了,或許,說那是一份深情,是那承擔着無數士卒百姓亡魂的燕州舊地,倒是更為貼切些。
只可惜,申禮卻是不知,盛長權寫的這些東西,朝中大臣們又豈會不知?
就算他們想到的沒有盛長權寫的那般清晰,但他們知道的卻也絕對不差。
畢竟,能走到那一步的,又怎麼可能會是庸人呢?
只不過,他們那些人要考慮的東西比較多,計較的那些更是要比盛長權這篇《論涼》裏的東西要細緻的多!
當然,或許這其中也是有着他們的私心,會想謀取些利益。
也正是因為要考慮到那些方方面面的事兒,所以,前些年所打算的出兵一事才會止步於朝堂之上,並未將其發佈出去。
場中,申守正忽的一笑,頓時將整個屋子裏的氣氛變得回暖起來。
「呵呵,長權,你小子不錯!」
「當真不錯!」
申守正很是奇怪地誇讚着盛長權,面上也是不由地浮現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讚賞。
對此,盛長權倒是沒有表現得過於奇異,他照舊是憨憨一笑,仿佛是不知道申守正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伯父,您老人家太過譽了!」
盛長權依舊是萬金油似的謙虛,絲毫沒有點破的意思。
其實,申守正這般神情的深意也很好理解,那就是因為盛長權的那句問話!
盛長權看似是在探究自己的文章文風是否合適,實則卻是在暗中請教申守正,讓他透露些此次鄉試主考官、或者說是朝廷的主流意志。
在鄉試里,除了一些考驗硬實力,如作詩填詞、闡述先賢經典的考試之外,最難得,則就是策論。
而這策論最重要的,卻是要有一顆跟着朝廷走的紅心,也就是說,要想高中,那你就必須是要在鄉試之中貼合朝廷的心思,理解朝廷方針的始末。
當然,或許會有人認為,這主考官方才是鄉試之中最重要的,畢竟,這擇卷的第一關可就是他操作的,若是與主考官的想法不對,那就算是你寫出了最貼合官家心思的文章,卻也白搭。
但是,這就要說上一點了,別忘了,這主考官可是由官家欽點的,若是不能符合官家心意,那他老人家又為何會選擇其為主考呢?
因此,一切盡在不言中。
「呵呵!」
場中,申守正看着盛長權的這幅模樣,心中微微一動,卻是第一次覺得申禮的那個想法很不錯。
「或許,眼前這個裝傻的小傢伙,還真是珺兒的良配!」
申守正心念一轉,卻是開口為其點撥。
「既然如此,長權,那我便說上兩句自己的見解吧!」
申守正到底是做官做習慣了,哪怕是在家中,他也照舊是滴水不漏地說話:「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一點淺見,定然也是會有錯漏之處的,長權你也不要盡信!」
申守正特意看了一眼不遠處仍在自我震撼的申禮,略微加大了語氣:「當然,還有禮兒,你也要牢記在心!」
「啊?」
申禮被這般一驚,頓時就是回過神來。
「是!爹!」
早就在家中練得如此絕藝的申禮,想都沒想地就這般回道。
對此,申守正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他卻沒有多說,只是轉過頭來,對準盛長權繼續講解:「其實,朝中近來卻是又再度興起了一陣出兵熱潮,諸多國公、侯爺也都是急着要出兵征伐,不過,他們的目標卻不是燕州之地,而是南方的各種小國!」
「」
申守正先是為盛長權二人講解了朝中局勢,而後又細細地剖析了此局勢下,各方人馬的態度與政治追求,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官家的態度。
只不過,申守正沒有明說官家的態度,只是拐着彎兒地側面描述下官家於各方朝臣奏章的神色,以此來點醒這兩個晚輩。
這一番講解,別說是盛長權了,就連向來不甚了解局勢的申禮也是在心中有了一個整體的概念,明白了當今朝堂之上的局面是如何的。
最後,申守正更是着重地點名了此次鄉試主考官的性情,爭執主張為何。
良久,待到申守正說的自己嘴巴都有些幹了的時候,他也終於是將所有的東西都隱隱約約地說了出來。
「如何,長權可有收穫?」
申守正端起一旁的建盞,微微啜飲一口。
「多謝伯父指點,長權已然明白!」
盛長權這時候倒是沒有裝傻,而是第一時間就將此情給承了下來。
「嗯,如此,便好!」
申守正沒有去問申禮的收穫如何,待到他聽得盛長權的回覆之後,他也微微動了動,而後開口道:「長權,既然你已經有所收穫了,那便趁着這機會,再好好地想想這些東西吧!」
「相信,待你再細細地回想過之後,定然也是會別有一番見解的!」
申守正話有所指地點了一句,而後便是站了起來,轉頭對着身邊的申禮,開口吩咐道:「禮兒,既然長權乃是你的好友,那你便帶他去你的院子裏吧!」
「你們兩個年輕人倒也正好仔細地交流交流,互相探討下我方才那些話的收穫!」
「是,父親!」
眼見申守正起身,申禮頓時就是神色一肅,而後點頭應是。
他知道,自家老爹這般說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要他將盛長權帶走,看來,申大人這會兒應當是有事兒要忙了。
不過,也對,畢竟是掌管着朝廷、乃至是全天下錢袋子的戶部尚書,申守正又豈能是那般的閒暇。
故而。
「長權!」
「是,伯父!」
申守正看着盛長權,頗有些歉疚地道:「伯父這會兒尚還有些政務需要處理,卻是不能再招待你了。」
「伯父之言,真是羞煞長權了!」
盛長權聞弦而知雅意,第一時間就是回道:「這本就是長權之過,是長權打攪了伯父,怎得伯父如此言語?」
「呵呵!」
申守正沒有多說,只是淡笑着搖搖頭:「無妨,你既是禮兒的好友,那便是我的侄兒,談何打攪?」
「多謝伯父厚愛,長權心中的當真是慚愧!」
盛長權先是真心實意地道了一聲謝,而後道:「不過,既然是朝廷政事,那想必還是緊要的,還請伯父自行決斷!」
「萬萬不可因為長權之事而耽誤了朝廷大事!」
「既然如此,禮兒,那你就先帶着長權走吧!」
申守正看着在自己家裏也不怎麼開口的申禮,心中一陣無語,最後,他還是揮了揮手,心累地吩咐了一句。
「是!」
這時候,申禮卻是精神一震!
「父親,那兒子就先行告退了!」
申禮衝着自家老爹行了一禮,而後就有些急沖沖地拽着盛長權往外走,那般姿態,怎麼看都有種狼狽而逃的味道。
最後,盛長權也只能淺淺地跟申大人打過一聲招呼後,便是隨着申禮離去了。
「唉,這禮兒」
後面,申守正一臉惆悵地看着自家兒子,心中默默地苦悶着
「呼~」
「總算是出來了!」
才剛一出來,申禮就快活地吐槽了一句。
「呵呵!」
見此,盛長權也不多說什麼,畢竟,對於申禮所想,他也是看的分明。
其中,也無非就是「犬子」不願意見「虎父」罷了!
「對了,長權!」
申禮倒是不知道自家的好兄弟竟會在心中這般吐槽自家,他轉身對着身邊的好朋友,問道:「你既然已經回來了,那盛叔父是如何安排你的啊?」
申禮打算趁機推行自己的小計劃,這時候,已經開始暗暗地打探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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