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看了眼氧氣計數,冷靜的分析道:「這是一個謎題,迷宮主人設下的謎題。」
壁畫中對諸多神靈的身份都講的很清楚,儘管很多可能是此地主人的推測,但看來並沒有遮掩的意思,唯有此地主人最應該尊敬刻畫的那一位,卻從未在文字表述上點名。
這應該並非是避嫌,就像書寫史書的臣子不會避開君王的名字,反而會對其大書特書,無論是讚美還是貶低。
從他們進入金倫加迴廊時入口的那塊青銅下落來看,這裏的青銅塊並非絕對緊密牢固的,不知那算是巧合還是暗示,楚子航認為這其中有一副壁畫,那副有着白王身影的壁畫,能讓人猜出其身份的壁畫,就是尼伯龍根的出入口所在!
「白王究竟會是哪位神靈,或是巨人?」
凱撒也開始回憶所有的壁畫,陸晨則是看向源稚生,「你們是白王的血裔,應該總有些頭緒吧?」
源稚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都到了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他哪裏還有心情藏私。
可他真的不知道,對於蛇岐八家來說,他們歷史記載中的白王不過是聖骸,嚴格來說,那並不算白王。
如果此地的龍族真的是白王的臣子,那歷史上聖骸也曾以八岐大蛇的身姿降臨,可從未見其現身恭迎,對這裏的主人來說,那不是白王。
所以蛇岐八家對於真正的白王,其實是一無所知的,他們不過是白王被處死後,聖骸蠱惑先祖留下的意外血脈罷了。
楚子航飛速的思考,此時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他扭頭,「陸兄?」
「楚兄,靜心,你的氧氣消耗在加快。」
陸晨提醒道,大腦的極速思考本就是一件飛快的事,再加上焦躁,會讓氧氣消耗的更快。
楚子航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冷靜了些,點點頭。
他在腦海中對壁畫上的內容,與北歐神話放在一起對比思考。
到底有哪些神靈在諸神黃昏時是沒有隕落的,或者說沒有被明確提及死亡的!?
死神海拉?
不對,海拉一直在冥界,誕生時間也較晚,算是個神話時代的宅,對歷史應該不會那麼了解,話說壁畫中海拉從未現身,祂真的是存在過的神靈嗎?
那麼是從冥界復活的霍德爾與巴德爾?
應該不是,北歐神話上雖然這麼記載,但壁畫上並未提及有神明復活的事。
同理,也不是維達,在壁畫上的諸神黃昏祂並沒有逃過死亡,更沒有像北歐神話中所說的那般和兄弟瓦利成為新世界的神。
會是誰!?
等等!
楚子航忽然靈光一閃,他發現自己可能陷入了誤區。
壁畫上所敘述的未必都是真的,他所「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仔細想想,有沒有畫面上看上去像是死了,但文字描述中並沒有準確提及其隕落的神靈。
那個神還必須是古老的……強大的……有地位的!
諸神黃昏理應是件令生靈絕望的,可悲的戰爭,可這壁畫的表現手法,以及諸多文字敘述,簡直像是在為觀眾呈現一場慶典!
巨狼芬里爾吞噬奧丁的那一幕,在壁畫的表現中,在無限拔高巨狼芬里爾的形象,那威勢像是要毀天滅地,簡直是萬物的主宰!
文字中也歌頌了巨狼芬里爾的偉力,將那高高在上的神王吞下肚,像是反抗者們衝鋒的號角!
而維達殺死芬里爾時,描寫則是草草帶過。
同樣的,耶夢加得與雷神同歸於盡,壁畫上的耶夢加得通天蔽日,雷神則渺小的像是個蟲子。
那麼在此地主人眼中,不,或者說在那位白色的皇帝眼中,諸神黃昏是祂渴望的事,是一篇值得謳歌的史詩。
祂應該還是與諸神黃昏有關的……甚至是其主導者之一!
祂應該是處於與諸神對立的方向,祂應該是強大的、古老的。
「源君,你必須跟我們說實話,白王是不是沒有死,或者祂將以何等形式歸來。」
楚子航開口問道,他看了眼氧氣計數,已經不足三分鐘,這是他們幾人生命的倒計時。
源稚生嘆了口氣,心說到這地步了,他再隱瞞的意義也不大,「白王應該沒有徹底死亡,祂在黑王尼德霍格處死祂時,留下了聖骸,作為復活的希望。」
「聖骸?大概是什麼東西?」
凱撒也思索出了一些關鍵,追問道。
源稚生搖搖頭,「我不清楚,但在我們家族歷史記載上,祂曾以八岐大蛇的形象出現過,先祖還曾在八岐大蛇的遺體內發現了傳說之劍,天之叢雲,只是後來遺失了。」
他沒有說謊,關於聖骸的信息他所知甚少,老爹倒可能知道多一些。
「利劍……」
陸晨的關注點總是很奇怪,他也聽過這個傳說,天之叢雲被稱為世上最鋒利的神劍,據說無堅不摧。
「傳說就是傳說,所謂的神劍應該只是龍類身上的某處骨骼,哪會像打遊戲一般殺怪掉裝備。」
凱撒則是分析道。
而楚子航則是雙眼逐漸亮了起來。
鋒銳無比,能刺穿一切的利劍。
強大的、古老的、與諸神有仇恨,想要發動諸神黃昏的。
會讚頌芬里爾和耶夢加得的。
有心計發動諸神黃昏,有謀略躲過黑王處刑的。
壁畫上看上去死了,但從深層次邏輯來想是沒死的。
……
楚子航的一雙眼越來越亮,其他幾人也察覺到了楚子航的異常,紛紛閉嘴安靜下來,看着楚子航,等待着對方開口。
「是洛基!」
楚子航的聲音在頻道中響起。
他看了眼氧氣計數,立馬對陸晨道:「陸兄,快帶我們往後跑三百米!」
陸晨也不問,拽起繩子就往回飛奔,時間不多了,沒時間聽楚子航解釋了,他們只能賭一把。
片刻後,陸晨停下腳步,看着面前的壁畫。
壁畫上洛基頭顱被斬下,但祂卻並沒有就此沉寂,反而頭顱躍起,頭上那如角似劍的東西刺穿了守衛虹橋者.海姆達爾的胸膛,將其斬殺,其後畫面再無洛基出現。
「沒有!這上面並沒有說洛基與海姆達爾同歸於盡!」
源稚生驚喜道。
「你們退開些。」
陸晨沉下身子,起手撼山,巨大的衝擊波頓時在迴廊中盪起,源稚生都有些難以站穩,凱撒和楚子航更是只能被源稚生拉着。
連續三拳,紋絲未動,陸晨的拳骨又開始淌血,他皺了皺眉,難道不是這裏?
「陸兄,停一下。」
楚子航見陸晨準備繼續,出聲阻止了對方,這裏是規則的領域,加上青銅塊本就重的不行,想靠蠻力開門有點不現實,即使打開了後面很可能也是岩層。
「要用血,龍血,或者特殊的混血種的血,這面牆中很可能蘊含活靈!」
凱撒觀察到,陸晨拳上的血沾染在青銅牆上,並沒有在水中暈開,反而漸漸消失了,有東西在吸收!
他曾經在學院的選修課上看到過有關煉金活靈的知識,很多時候被用在「門」上,諾諾就有個弟弟,他的血被稱為萬能鑰匙,能打開這世間絕大多數活靈守衛的門。
可他有些奇怪,活靈一般來說品嘗到純度足夠的龍血就會滿足,陸兄可是s級,難道也不能讓這扇「門」的活靈滿足嗎?
凱撒從不妄自菲薄,但如果說陸兄的血都開不了門,那他和楚子航也不用試了。
「讓我來試試。」
這時,源稚生站了出來,他用蜘蛛切在左手上劃了個小口子,龍骨狀態開啟,龍血極大的提高身體素質,否則此地的高溫他也難以忍受。
他將殷紅的血液塗抹在洛基頭頂的利劍上,瞬息間消失不見。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源稚生再想去觸摸這面青銅牆壁,驚奇的發現上面竟然盪起如水波一般的波紋,他小心的將手伸了過去,居然能穿透。
「門應該是開了。」
他回頭對幾人說道,對面是什麼情況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現在氧氣快要耗盡,沒有退路了。
「過去看看。」
陸晨幾人相識一眼,便下了決定。
源稚生第一個進入,隨後是陸晨,之後是凱撒和楚子航。
穿過青銅門,幾人的眼前豁然開朗。
入目是一片廣闊的內凹空間,下方像是一個大碗,只是這大碗的面積要超過三個足球場。
穹頂上懸掛着一顆碩大的寶珠,不知是何材質,散發出的熒光竟能照亮整片空間。
盆地中自上而下是巨大的白色台階,每列台階上都佇立着不少青銅碑文,青銅碑文並不連貫並列,交錯而下,從上方往下看,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宮。
最底部是白色圓潤的凸起,看起來像是某種具有宗教意義的建築。
陸晨幾人此時正站在盆地的邊上,看着這一幕有些讚嘆。
「呼——」
陸晨解開脖子處的鎖扣,取下頭套,關閉氧氣輸送。
這裏沒有水。
楚子航幾人看着陸晨有些震驚,即便這裏沒有水,但也不知道是在地下埋了多久的空間,這裏的空氣是否能呼吸很難說,你就這麼把頭套摘了,真的不怕有毒氣什麼的?
陸晨輕輕吸了一口氣,其他幾人也都先關了氧氣閥門,屏息等待陸晨的結論。
陸晨笑了笑,「沒事,這裏的空氣有點悶,但無毒。」
空氣有毒無毒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只是這裏的氣味不太好,充塞着銅鏽和潮濕的氣息,但比憋死要強得多。
看樣子他們並沒能離開尼伯龍根,那扇門並不是出口,而是真正的入口。
氧氣罐中的存量大概還夠一分鐘的份,陸晨的要少一些,儘管他已經竭力控制,但因為他的運動量比較大,所以只剩大約半分鐘的量。
其他幾人也脫下頭套,小心翼翼的呼吸了口這裏的空氣,並非他們不相信陸晨,只是他們認為自己和體質如怪物般的陸晨同學沒有可比性,不能拿對方做參考。
「嘖,真是難聞。」
凱撒眉頭皺了皺,潮濕的鐵鏽味就像是抹布被浸泡在污水中多日再拿出來一般。
楚子航和源稚生則是謹慎的看着四周,楚子航是對尼伯龍根有着天然的警惕,源稚生則是因為對白王一系了解更多。
他們此前遭遇的一系列事都昭示着,此地的主人絕對還活着,甚至已經處於半甦醒狀態,這裏是對方的地盤,在龍族的尼伯龍根中與其開戰,絕對是最糟糕的選項。
此時源稚生已經把最初的計劃拋到了腦後,尼伯龍根是立於規則之外的地方,有些類似東方仙俠小說中的小世界,他們的水銀灌不到這裏來,打穿地面用超級魚叉擊殺此地的主人更是個笑話。
他們現在該考慮的不是怎麼擊殺這裏的龍族了,而是要考慮該怎麼出去,怎麼活下來。
「也沒看到什麼大傢伙啊。」
陸晨望了一圈,語氣似乎有一丟丟失望。
源稚生愣了下,該死,他們團隊現在這種情況,居然還有一個人在期待着和一隻次代種大戰!?
陸君我知道你追求力量也很好戰,但你現在的關注點好像不太對,我們現在該考慮的不是如何躲着那隻古龍嗎,怎麼看你很想喊它出來打一架一樣。
「確實有些奇怪,這裏應該就是尼伯龍根的內部了,怎麼只有這些青銅碑文。」
凱撒上前兩步,查看着青銅碑文上的文字,可惜仍舊是那些神代文字,他看不懂。
「這是類似墓碑一樣的東西,記載着被黑王一同處死的龍族的名字,傳說奧丁有一座英靈殿,這大概也是類似的地方,只是這些死去的龍族再也無法歸來。」
源稚生看了眼,就知道這些青銅碑文是什麼了,只是他有些意外,沒想到龍族也會做出這種類似祭奠死者的事,他本以為龍族只會互相廝殺,並不存在感情這種東西。
但仔細想想,此地的主人或許在悠久的歲月前就因罪被剝奪了自由,守在這片空間中,數不盡的時光中祂漫長的等待,等待着王的赦免,在這段時光中,這寂靜的空間,只有祂獨自等待。
可祂最終也沒能等到王的赦免,只等到了王和諸多同族被處死的消息,祂在這裏築起墓碑,又在金倫加迴廊記載歷史,在無盡的時光中只能空虛的緬懷。
想想真是寂寞到……讓人有些悲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