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斯拉王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擠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邁步走下台階。
如今他再去埋怨眼線的失利,禁衛軍的沒頭腦,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兄長的到來就像他當年行軍打仗一般,總是出其不意,自己只能先穩住場面。
自己有什麼好慌的?他才是王,作為一名「賢王」,曾經於帝國有功的公爵回歸,而且還是他的哥哥,他當然要鎮定自若的,甚至表現出開心的迎接。
陸晨看着帶着僵硬笑容朝自己走來的庫斯拉王,一瞬間有點想直接把對方砍死的衝動。
畢竟庫斯拉王的個人實力不強,而後面的禁衛軍就算人多,他暴起殺人的話,這個距離他們也來不及。
但這個想法只是掠過腦海一瞬,就被他放棄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如果他今天把庫斯拉王殺了,那就是「違反人設」的事。
他的聲望還沒有恢復,弒君的話,而且是自己的親弟弟,再加上他背有先王的遺囑,名聲一下就臭了。
而且王城的禁衛軍首領是庫斯拉王親自提拔的絕對心腹,從跟在自己身邊的這些老兵就知道,這個世界人的思想和價值觀人生觀,比較偏古風,信封騎士道精神。
如今的禁軍首領,絕對是願意為庫斯拉王效死的人,他今天敢下手,對方就敢帶着軍隊和自己干到底。
打不打得贏另說,這不利於他長久的謀劃。
不是不可以弒君,但那要看局勢和條件。
「兄長受苦了,旅途勞頓,還請快下馬隨本王進宮。」
庫斯拉王仰視着自己的兄長,忽然感到對方有一陣看自己眼神不對,汗毛都有些豎立,但好在那可能只是自己的錯覺。
因為兄長並未有什麼異常動作,而是翻身下馬,一如當年出征歸來那般,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懈怠了。」
陸晨的語氣就像是在教訓小孩子,這也符合原來哥斯拉公爵的形象。
庫斯拉王內心壓抑着憤怒,但還是點頭道:「修煉方面,自是比不得哥哥的天賦。」
說着,他還回頭看向那些禁衛軍,給禁軍統領迪盧克侯爵使了個眼神,「擺這麼大陣勢幹嘛?又不是來刺駕的,都給我回去!」
陸晨面無表情,只是微微瞥了眼庫斯拉王,對方話裏有話啊。
「在外面等我。」
陸晨揮手道,這話是對古蘭汀他們說的。
這群老兵整齊劃一的下馬,立正。
「瓦利斯,你看見我,不高興嗎?」
邁上台階時,陸晨看向那名老宦官,語氣平淡道。
瓦利斯身體微顫了下,連忙換上笑臉,「公爵大人哪的話,臣見到您,再開心不過。」
之前君臣兩人的豪情,兇狠,在真正見到哥斯拉公爵後消散無形。
片刻之間,兩人便又想起了曾經的歲月。
瓦利斯作為從小伺候庫斯拉王的宦官,自然對哥斯拉公爵也很熟悉,曾經他對這位公爵大人也是十分畏懼。
有幾次要不是庫斯拉王執意護着,他可能已經被哥斯拉公爵給處死了。
庫斯拉王瞪了瓦利斯一眼,心中不滿,暗道廢物。
之前給我出謀劃策時的那股狠勁兒跑哪去了?
臣?
你對他,是該用這個自稱嗎!?
可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去,負在背後的手,到現在還輕微的抖動。
雖然他已經掌握了這個帝國最高的權柄,但人的心裏陰影是很難度過的,在身邊的這個人面前,他總是不自覺的感到低了一頭。
「哦?」
陸晨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瓦利斯,「我不在的這些年,多虧了有你輔佐王弟,改日再表示感謝。」
「不敢不敢,這都是我的本分。」
瓦利斯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失言,暗罵自己的膽子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對方現在不過是只無權無勢的病貓罷了,就那幾十個老兵,他和庫斯拉王現在才是權力者的一方。
陸晨走入金碧輝煌的大殿,有些感慨,當年的哥斯拉公爵,就是在這兒威震王都的。
「我本想親自前往北境去接哥哥歸來,可您也明白,如今作為君王,事務繁多,着實是走不開。」
庫斯拉王開口道,暗示我現在已經是真正的君王了,你如今不過是一個剛出獄的罪人,就算回來了,也給我老實點。
「也不算白教導王弟這麼多年,如今看來,真是長大了啊。」
陸晨擺手,一幅不在意的模樣。
但在庫斯拉看來就像是在說,別跟你哥我裝,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而你在我看來,仍舊是個孩子。
庫斯拉王內心慍怒,但臉上卻不表現出來,還顯得十分親昵的拉着兄長的手,一同邁向王座。
宮殿內是有史官的,他也想在歷史上留個好名聲。
他的打壓計劃既然失敗了,那也就暫且作罷,只要他不為哥斯拉公爵重新恢復軍權,對方不過就是位個體實力強大的人罷了。
「哥哥的宅邸我一直都有派人打掃,聽聞哥哥出獄,又為哥哥重新安排了兩百位侍女,希望哥哥能找到回家的感覺。」
庫斯拉王行至王座前,坐了上去,看着兄長,這次對方不再是站在自己身後了,而是站在下首處。
這才是他一輩子夢寐以求的場面,他是君,而哥哥只是個本分的臣子。
而陸晨並沒有在意這些,他發現庫斯拉王的某些行為,遠比自己想像的……幼稚。
「那再好不過。」
陸晨點頭,「我聽聞帝國西邊最近騷亂不止,草原上的獸人有些不安分,王弟可還應對的來?」
庫斯拉王心一沉,好啊,一上來就直入正題?
以為我應對不了,逼我讓你重歸軍隊嗎?
「哥哥放心,我已經有了合理的對策,過段時日就會處理好。」
庫斯拉王面色平靜的道,但實際上他還根本沒有什麼萬全之策。
首相給的建議是打,不惜代價的打,不一定要打贏,但要把獸人打痛,到時候再去和談,不管和談的結果如何,相信帝國的臣民都可以接受,不會有損王的聲望。
但庫斯拉王還沒有下定決心,如果要打的話,他就要抽調全國各地的守軍,王都的禁衛軍也要抽調二十萬,才有把握和獸人在正面戰場上對峙。
首相的設想很美好,但庫斯拉王有些擔心,萬一戰爭……一敗塗地呢?
若是正面戰場徹底潰敗,獸人族恐怕就不止是要過冬的糧食了,他們再貪心一點,直接把帝國的整個西境打下來,變成獸人的領土都可以。
那他這個君王,就成了霍華德家族歷史中,最失敗的君主,要被唾棄萬年的。
「王弟有對策就好,做哥哥的也幫不上什麼忙,年紀大了,如今只是想過些平靜的日子。」
陸晨一幅佛系的樣子,並不提重歸軍隊的事,因為他知道對方不可能同意。
這件事他說是沒用的,只能等機會,或者創造機會,逼庫斯拉王讓他復權。
庫斯拉王聞言,看着陸晨一幅「老了老了」的樣子,若不是對方剛剛駕臨時的那股氣勢,他說不定還真信了。
想過點平靜日子?騙鬼呢。
重集舊部,馬踏殿前廣場,聲勢浩大的入宮,一切都是為了向王都的人宣告,你回來了吧?
庫斯拉王臉上一幅失望慨嘆的樣子,「本想讓哥哥再幫幫我,是做弟弟的自私了,也罷,哥哥二十年的牢獄生涯,恐怕心已經累了,就待在王都頤養天年吧。」
兄弟兩人一坐一站,「和和氣氣」的聊着天,像極了多年未見感情身後的親兄弟。
此時腳步聲自後殿傳來,一個身着紫色華服的靚麗女人走了過來,手上端着茶點和粥,是露絲王妃。
近日裏她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來正殿送些茶點和養生粥,一方面表現體貼,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事實了解各種情報。
代價就是在了解過程中,要挨炮。
今天王都動靜這麼大,她當然知道,也知道庫斯拉王此時應該正在會見那位傳奇公爵。
但她需要了解現今的狀況,更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們陣營最大的敵手,天機冒險團才可以制定後續的計劃。
庫斯拉王見露絲來,微不可見的皺下眉,習慣性的想要對兄長進行解釋,畢竟按照傳統,後宮之人,是不能進入儀事前殿的,還記得年輕時,他曾有個很寵愛的王妃,因為這件事,被哥哥處死了。
他張開口,又意識到自己沒必要解釋,現在他才是真正的權力者,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於是他就起身,帶着笑意一手接過那碗效果很好的養生粥,一手挽住露絲的纖腰,查看哥斯拉公爵的表情。
陸晨看着這一幕,並沒有呵斥和指責,面無表情,就像毫不在意。
其實他在審視這名王妃,雖然沒有用陰陽靈眼直接查看對方的屬性,但野性的感知中,他發現這個露絲王妃還……挺強的。
甚至單打獨鬥的話,比古蘭汀還強。
這樣的人會是王妃?
聯想到自身的經歷,陸晨對這個女人的身份有了些許猜測。
而露絲眉眼低垂,一幅羞澀的表情中,也在偷看哥斯拉公爵。
因為怕對方察覺,她也沒敢使用什麼探查類技能或裝備,只憑着她閱人無數的經驗,和對氣息的感知,大致判斷對方現在的實力。
結果讓她有些意外,或者說感覺很奇怪。
因為她感覺哥斯拉公爵的身體屬性似乎並不高,但身上的那股威勢卻是真的,而奇怪的是,她的第六感在告訴自己,這個男人,對自己有致命的威脅。
聯想到對方曾經擊殺守護巨龍的戰績,露絲判斷這位哥斯拉公爵或許因為繼承了龍血,有着特殊的手段,能進入高強度的戰鬥狀態,在那個狀態,才是可以屠滅守護巨龍的終極強者。
至於對方是探索者什麼的,露絲倒沒往這邊想。
她想不出有哪位四階探索者契合哥斯拉公爵的身份和實力,也不覺得空間會給探索者安排如此好的劇情身份。
在她看來,哥斯拉公爵這種級別的身份,是和庫斯拉王對等的,而根據可發展潛力來看,甚至比庫斯拉王更高,若是探索者取得這種身份,是有很大謀劃空間的。
她們團隊使用了史詩級道具,才給她安排到了王妃,對標哥斯拉公爵的陣營,大概就是精靈公主的那個層次,算不得大陸的核心人物。
當然,各種劇情身份都有優劣,最後能走到哪一步,還是要看探索者的表現。
今天第一次見到哥斯拉公爵,對方的智謀她倒不好判斷,但確實是個氣勢極其鋒銳,煞氣滔天的人,需要他們團隊警惕。
要好好考慮,怎麼先完成主線任務的第二環。
陸晨和庫斯拉王又進行了一會兒無營養的對話,便以旅途勞頓,想回去休息為由離開。
打嘴炮再多都沒用,他要將自己人安頓下來後,仔細思索如何一步步,將至高的權柄徹底收回。
…………
「公爵大人,我還以為你要砍了他呢。」
回去的路上,格力笑道。
「格力,慎言,這裏是王都。」
古蘭汀皺眉道,這種話他們在來的路上隨便說說就算了,在王都被有心人聽了出去,鬧成傳言,對公爵大人的聲望很不好。
陸晨騎在馬上,抬手示意兩人不要爭吵,「去接上老狼,回府。」
因為今天直闖王宮的行為並非沒有半點風險,萬一庫斯拉王不顧臉皮和殺兄的罵名,直接讓禁衛軍圍攻呢?
而雷澤因為還帶着女兒,不論是從奔襲還是隊伍的軍容方面考慮,他都不合適來。
一群帶着煞氣的老兵逼宮看起來很威風,但要是多一個天真的小姑娘……畫風就有點不對了。
老狼自然是不太樂意,但為了閨女的安全也沒辦法。
陸晨他們身下的馬,當然不是從哪偷來搶來的,而是一名在內地潛伏的老兵早就準備好的。
通過和那名老兵的互動,陸晨意外的發現,他居然是一名探索者,算是自己陣營的探索者。
為自己準備好馬匹,和一定的資金,就是那名探索者的任務。
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沒有狂熱和尊敬,只有高興,就像是看一隻刷分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