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張家的時候,岳恆渾身輕鬆。
這座大宅里的物質條件,無疑是極好的。
哪怕是岳恆這樣的拖油瓶,分配給他住的房間並不差。
張家人自恃身份,也不屑於干出虐待繼子的事情,污了自家的名聲。
然而對於曾今的岳恆來說,張家大宅就像是一座人間煉獄。
生活在其中,精神無時不刻地被折磨。
連大宅里的狗,活得都比他開心快活許多!
岳恆還清楚記得。
第一世的今天,他放學之後為了趕公車,抄近路走小巷。
同樣讓人堵截。
結果不但被勒索走身上所有的零錢,還被揍得鼻青臉腫。
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最後回到張家,岳恆沒有得到絲毫的同情,反而遭到了岳俊民的怒斥。
以為他不學好跟別人打架。
當時張家人譏嘲鄙夷的眼神,岳恆很久都沒有忘懷。
他的內心被傷害得體無完膚。
先前岳恆想好了。
就算岳俊民不答應,自己也要離開。
結果也不知道岳俊民跑去跟張麗蓉怎麼說的,很快回來讓岳恆到房間收拾行李。
出來的時候,都沒跟張家人照面。
「你在這裏等着。」
岳俊民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悶悶地說道:「我去開車過來。」
等車的時候,岳恆感覺很不可思議。
當初的自己哪怕有現在百分之一的抗爭勇氣,也不至於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張麗蓉顯然視他為螻蟻,對他的去留根本不在意。
當時岳恆只要敢提出來,那結果很可能就跟現在一樣。
不至於平白遭受三年的折磨!
可惜那時候的他…
岳恆搖搖頭,沒有再去想過去的事情。
岳俊民的車開過來了。
上車之後,岳恆坐在後排。
父子兩人一路無話。
快到老家的時候,岳俊民忽然說道:「小恆,其實…」
其實什麼,岳俊民沒有說。
但岳恆明白。
其實岳俊民將他從縣城帶到泰江,讓他跟着自己住進張家大宅。
本質上是希望岳恆好。
能混入上流社會。
只是岳俊民相貌堂堂長得很帥,表面精明實則天真。
因為在外人的眼裏,並不是岳俊民娶了泰江張家的大小姐。
而是他入贅了張家。
一個贅婿。
岳俊民未必不明白這一點,可他自信能駕馭張麗蓉,讓後者百依百順。
然而理想和美好,現實非常的殘酷。
真正被控制的人是岳俊民。
作為岳俊民的兒子,岳恆在張家的地位何其尷尬!
最要命的是,他還因此招惹來張麗蓉子女的敵視,人生由此走上了岔道。
別人坑爹,岳俊民坑兒子。
岳恆現在沒有揮拳打爆自家老爹的狗頭,已經是很父慈子孝了!
車子開進小巷,停在了一棟三層小樓的前面。
樓房很有些年頭了。
東邊的外牆和圍牆表面長滿了爬山虎,在旁邊路燈的照耀下泛着點點的光。
岳俊民帶岳恆下了車,掏出鑰匙打開鏽跡斑斑的院門。
入眼是個小院子,角落邊還栽着一棵胸徑很粗的桂花樹。
岳恆記得以前中秋的時候來看望爺爺,滿屋子的桂花飄香。
那是他童年裏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這棟老房子顯然很久沒人打理了,院子裏積了不少的落葉塵灰。
長了一些雜草。
岳俊民進屋試了試水電天然氣。
全都通着能用。
他鬆了口氣。
岳恆冷眼旁觀,說道:「可以了,你回去吧。」
岳恆非常清楚,張麗蓉平時將岳俊民管束得有多厲害。
讓岳俊民今晚住在這裏,那可真是太為難他了。
岳恆也不需要。
岳俊民訕訕地將手裏的鑰匙遞給岳恆:「那你自己收拾一下,有事打我電話。」
他又補充了一句:「明天我帶你過戶。」
「謝謝。」
岳恆接過鑰匙,心情有些複雜。
他的這位老爹本質並不壞,只是入贅張家之後很快墮落。
現在還有溫情。
「跟我有什麼好謝的。」
岳俊民咧了咧嘴,然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最後無力地揮揮手:「那我走了,你注意安全,沒錢用了告訴我。」
「嗯。」
送走了自家老爹之後,岳恆關上院門。
他將樓上樓下的燈全部打開,然後從地下室的儲物間裏找來了掃帚跟簸箕。
開始打掃衛生。
在千年之後的星海時代,基本上所有的家務都由智能機械人包辦。
岳恆第二世活了幾十年,沒幹過清潔打掃的活計。
但是他現在做起來,不覺得絲毫的為難和辛苦。
反而有種難言的充實和喜悅。
遠離無休無止的戰鬥,再也不用去面對無窮無盡的蟲族。
還有險惡叵測的人心。
岳恆覺得這一世,才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現在是全新的開始。
用了三個多小時,干到汗流浹背,岳恆才勉強完成了初步的清潔工作。
這棟老房子面積雖然不大。
但是想要一個晚上將上下三層樓,連帶地下室跟小院子全部打掃清理乾淨。
無疑是不現實的。
岳恆沒有強迫症,感覺可以住人了就收手。
以後再慢慢清掃。
他到浴室打開熱水器,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
洗去一身的塵灰和疲憊,換上乾淨的衣物,岳恆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
十六歲的少年,正是青春最初的美好開端。
岳恆的容貌繼承了父母的不少優點,劍眉朗目鼻樑堅挺,一對眼睛明亮有神。
完全當得起「帥哥」的稱呼。
只是第一世的岳恆,愧對了這副天賜的好相貌。
寄人籬下的生活、艱難困頓的學習,還有無時不刻的心理壓力,讓他平常都是彎腰低頭走路,消沉渾噩沒有半點的精氣神。
自卑而頹喪。
七八分的顏值,因此要減去兩三分。
而現在的岳恆截然不同了。
儘管失去了超凡入聖的實力,他依然有着強大無匹的意志。
沒有人再能夠壓制他的心靈!
凝視了良久,岳恆離開浴室來到三樓的臥室。
這是他以前所住的房間。
三月的泰江氣溫還有點低,岳恆從柜子裏翻出了被褥鋪在床上。
被子很久沒有曬過了,有着濃濃的樟腦丸氣味。
岳恆沒有在意,聞着這股味道酣然入睡。
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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