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風雲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是朋友 卻非兄弟

    「元大哥,小心!」

    陳歲歲話音還未落,便聽得一聲輕響。

    元夕轉過頭去,看向已向後撤出數丈的佘睥龍,冷冷說道:「原本我還視你為對手,可現在,你不配!」

    眼見自己的殺手鐧被元夕輕易擋下,佘睥龍皺了皺眉,果然靠機關射出去的袖箭,威力還是不行。

    冷笑一聲,佘睥龍說道:「不過是各憑手段而已,我不管你作何想,但現在我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

    佘睥龍盯着元夕,一字一頓說道:「殺了你!」

    陳歲歲聞言,面色一緊,剛欲開口,只聽見元夕對佘睥龍說道:「想殺我,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方才你的手下分明可以圍攻於我,何以你會讓他們撤離此處?」

    佘睥龍搖了搖頭說道:「對於你這樣的高手,又使得一手絕妙的暗器功夫,他們對上你,無異於去送死,我佘睥龍雖稱不上愛兵如子,可以知道權衡利弊。」

    說道這裏,他看向陳歲歲說道:「陳歲歲,盛帥派你過來,可不是讓你觀戰的吧?」

    聞言,陳歲歲面露尷尬之色,對元夕說道:「元大哥,我……」

    元夕笑了笑,對陳歲歲說道:「歲歲,你能出現在荊州的軍中,我並不意外,以你的身手,在軍中定會大有所為,看你的裝束,應該也是個不小的官了吧?」

    眼見元夕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與他敵對的關係,心中稍安的陳歲歲咧着嘴笑了笑,抓了抓頭說道:「元大哥,我也是借了師父的光,被盛帥封為副將,其實只是一個虛職而已,並無統兵之權。」

    元夕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佘睥龍衝着陳歲歲喊道:「陳歲歲,這裏可不是敘舊的地方,要麼動手,要麼回去向盛帥請罪,少在這裏耽誤我動手!」

    元夕沖有些不知所措的陳歲歲笑了笑,轉頭對佘睥龍冷聲說道:「想動手?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了!」

    陳歲歲深吸一口氣,衝着佘睥龍大聲說道:「佘將軍,將軍並未下達殺了元大哥的命令,而我來到這裏,也並非是要與你聯手來對陣元大哥,你若堅持要戰,我陳歲歲自是攔不住,不過你若想讓我對元大哥出手,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佘睥龍哪裏會想到陳歲歲會說出這番話來,劍眉橫豎,手中長劍偏移,劍尖指向陳歲歲怒道:「你這是通敵,陳歲歲,別以為有小姐護着你,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陳歲歲上前幾步,問道:「怎麼?你這是要與我動手?還是在質疑盛帥的決定?」

    隨後低聲對元夕說道:「元大哥,他若要走,還請不要阻攔,因為盛帥說了……」

    「要你來救下他,對吧?」

    元夕笑了笑,接下了陳歲歲的話。

    陳歲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輕聲說道:「謝元大哥體諒,軍命難違,我……」

    「陳歲歲,你瞧不起誰呢?」

    佘睥龍氣得咬牙切齒,長劍微顫,指着元夕大吼道:「元夕,你可敢與我一戰?」

    元夕瞥了佘睥龍一眼,突然屈指一彈。

    佘睥龍只覺得眼前銀光一閃,手中長劍發出「叮」的一聲,震得他虎口發麻,不做他想,佘睥龍向後疾掠數丈,眼見元夕沒有再出手,才鬆了口氣,對元夕怒道:「暗箭傷人,你這算什麼本事?」

    元夕輕笑了一聲,對佘睥龍說道:「暗箭?我若真要有心傷你,你能躲得過麼?你還是先看看我彈出去的東西是什麼再說話吧。」

    佘睥龍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因為元夕所言非虛,如果方才那暗器直奔他而來的話,此刻的他恐怕已經倒下了。

    好在此處並無他人。

    佘睥龍眼睛看向某處,草叢中泛着一抹幽光,正是元夕的暗器彈落之地。

    他眯起眼睛,再定睛一看,心生疑惑,上期幾步,也不再提防元夕,彎腰從草叢之中撿起了那枚暗器。

    這是一枚箭頭,是他的箭頭。

    佘睥龍抬頭看向元夕,愣了片刻,沒有再言,而是拱了拱手,又看了眼陳歲歲,人便消失在原地。

    他只看見元夕用手中半截槍身將自己的袖箭擋住,卻並未看見元夕是如何將箭頭抓在手中的,單憑這一手功夫,他佘睥龍就自愧不如。

    此刻的佘睥龍,的確很佩服元夕。

    不過……

    他快速向盛錄浩的車駕那邊飛掠而去,幾個起落之後,他便單膝跪在盛錄浩的車駕前。

    安小刀正抻着脖子向佘睥龍來的方向張望,見佘睥龍跪下,忙問道:「龍哥哥,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師兄呢?」

    「起來吧!」

    盛錄浩的聲音從車駕內傳來。

    佘睥龍站起身來,看了安小刀一眼,「放心好了,他二人乃是舊識,陳歲歲他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說完微微躬身,對着馬車拱手說道:「盛帥,元夕此子,非比尋常,有他在巴州,定會成為我們的絆腳石,屬下懇請您能下命,趁此機會,將此子圍殺,若雲上城派兵出城施援,我們剛好可以與之交鋒。」

    馬車內沒有聲音。

    安小刀微微側身,轉頭看向馬車內,見盛錄浩瞪向自己,便吐了吐舌頭,又轉過頭去,看向樹林那邊。

    「小刀兒,既然擔心歲歲,不妨去那邊去找他!」

    盛錄浩沒有理會佘睥龍,而是對安小刀說道。

    「盛帥,不可!」

    佘睥龍忙開口道。

    「嗯?」

    馬車內,盛錄浩面色一沉,「佘睥龍,你這是在質疑本帥麼?」

    「屬下不敢!」

    佘睥龍再次拱手,沉聲說道:「只是那元夕功力頗高,萬一小姐有什麼閃失,只怕……」

    盛錄浩看向安小刀問道:「小刀兒,你想不想過去看看?」

    安小刀撅起嘴巴,眼睛轉了幾轉,對盛錄浩說道:「姑父,我想~」

    「那你怕是不怕?」

    「不怕!」

    「為何?」

    「因為有師兄在啊!」

    「那你去吧!」

    「嗯!」

    安小刀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向着樹林那邊飛掠而去。

    佘睥龍本欲追去,奈何盛錄浩沒有開口。

    「交手了?」

    盛錄浩終於對他開了口。

    「嗯!」

    「如何?」

    「我不及他!」

    「如何不及?」

    「連我引以為傲的箭術,在他面前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如分生死,我只怕是撐不到十個回合。」

    盛錄浩猛然一抬頭,「當真?」

    似乎聽出盛錄浩語氣之中帶着些許吃驚之意,佘睥龍深吸一口氣說道:「的確如此!」

    「你不擔心小刀兒了?」

    佘睥龍微愣片刻,忙答道:「雖然知道小姐不會有礙,可屬下依然擔心小姐的安危。」

    「嗯!」

    盛錄浩點點頭道:「難怪大哥會任由小刀兒出去瞎胡鬧,你的確值得他信賴。」

    「謝盛帥誇讚!」

    「知道我為何不對元夕下殺心麼?」

    佘睥龍猶豫了片刻問道:「莫非是您起了愛才之心?」

    「不錯!」

    盛錄浩突然起身,從馬車內走了出來,站在馬車門前,遙望樹林方向,「那你說說看,陳歲歲能否說服元夕?」

    「恕屬下直言」佘睥龍一行禮道,「只怕不能!」

    「哦?」

    盛錄浩饒有興趣地看向佘睥龍問道:「何以見得?」

    「因為他是元夕,而不是陳歲歲!」

    佘睥龍的答案令盛錄浩有些意外,他看了佘睥龍一眼,沒有再問,而是看向樹林的方向,若有所思。

    樹林中,見佘睥龍離去,元夕將手中兩截槍身合二為一,將之橫在身前,對陳歲歲說道:「歲歲,你可知道這柄槍的主人是誰?」

    原本要走到元夕身前的陳歲歲一怔,看着那柄發亮的長槍,低聲說道:「元大哥,對不起~」

    元夕搖了搖頭說道:「歲歲,我不是來向你問罪的。」


    將長槍扎在地上,元夕看着陳歲歲手中拿着那柄「二尺一」笑道:「都當上大官了,怎麼還用着這柄劍?」

    陳歲歲見元夕的確無怪罪自己之意,一揚手中的短劍笑道:「因為我喜歡。」

    元夕笑了笑,隨後輕撫豎在自己身前的長槍,喃喃道:「如果這柄槍在他手中的話,或許……」

    「元大哥,佘將軍放暗箭一事,事前我是並不知曉……」

    元夕上前兩步,輕輕地拍了拍陳歲歲的肩膀,「我相信你!」

    「嗯!」

    陳歲歲重重地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元大哥,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他們這樣的做法,可先生卻告訴我,這就是戰爭,就是要想方設法殺了敵人,保全自己的力量,先生說得也有道理,可我依然覺得心中有愧。」

    說完,他看向元夕,認真地說道:「元大哥,我說這些,不是說我陳歲歲就是一個君子,只是,只是……」

    元夕看着陳歲歲那雙明亮的眼睛,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的。」

    陳歲歲羞澀一笑。

    元夕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原本還以為再遊歷荊州的時候你我才會相見,誰知竟會以這種方式見了面,倒是有些令人唏噓。」

    陳歲歲也輕嘆一聲,「元大哥,你說這世上為何會有戰爭?」

    「你書讀得不見得比我少,這個問題,你自己倒是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

    師父曾對元夕說過,人只要存在欲望,那就會有「爭」。

    只不過「爭」的規模有大有小,而用武力去「爭」,那便成為了戰爭。

    有些問題,即便知道了答案,可依舊不能改變些什麼。

    陳歲歲沒有開口,原本他有好多話想對元夕說上一說,他想告訴元夕當他拿了銀子回家之後,爹娘臉上的笑意,他還想告訴元夕,陶先生對他這位元大哥很感興趣,他還想告訴元夕,他已經將小非的話告訴了那個姑娘,那個姑娘說了,她不是有意的,他還想告訴元夕,現在,他是那位姑娘的師兄,只是話到嘴邊,他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因為他是帶着任務來的,佘睥龍說得對,他不該在此與元夕敘舊。

    元夕見陳歲歲不再說話,便主動開口問道:「歲歲,我很好奇,以魏帥的身份,他怎麼會與你交手呢?」

    陳歲歲輕聲說道:「是盛帥派人去叫陣,言語多是些污言穢語,辱罵巴州無人,然後又說魏帥是叛將,魏帥一時氣不過,便率軍出城迎戰,那時候我們荊州這邊只派遣了兩萬人馬,人數上並不佔優。」

    元夕點點頭說道:「此舉想必是你們那位統帥之計吧?」

    陳歲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魏帥率大軍出城,並未急於與我們這邊交戰,而是與我軍對峙,魏帥更是驅馬上前,立於陣前,而我,則是那時候被盛帥派了出來,去挑戰魏帥。」

    元夕聞言,看了陳歲歲一眼,「看來你們那位主帥倒是挺器重你的啊!不過你一個毛頭小子去叫陣,魏帥又怎麼會來迎戰呢?」

    陳歲歲伸手抓了抓後頸,低聲說道:「他並未出戰,出戰的是另外一位將軍,然後被我給擒了。」

    「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魏帥的兒子,名叫魏元青。」

    「原來是他!」

    元夕面露鄙夷之色,「想必是見你年紀輕輕,想來撿個便宜,誰料卻被你給擒了。」

    「想不到魏帥勇武一生,生的兒子卻是這般無用。」

    剩下的無需陳歲歲再言,元夕也能猜出個大概來,只是出戰,便能救回自己的兒子,想必哪個做父親的都不會拒絕的,況且他還是魏天罡。

    陳歲歲看向元夕,欲言又止。

    元夕笑了笑,「你是來勸降的吧?」

    陳歲歲低下頭去,沒有開口。

    「哪有你這般來勸降的?什麼話都不說,至少也該說說條件吧!」

    元夕隨地而坐,揪了一根茅草叼在口中,「歲歲,你這樣可有些不稱職啊,小心回去之後你們那位主帥治你的罪。」

    陳歲歲也挨着元夕坐下,低聲說道:「我又沒說過一定能夠說服你,再者說了,元大哥你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佘將軍了麼!」

    「這倒是真的!」

    元夕看向陳歲歲,目露凶光「要不是你出現,那佘睥龍我必殺之!」

    雖然陳歲歲不知道魏天罡在元夕心中是何地位,可他能從元夕的語氣中感受得到一陣冷意。

    那是一股殺氣。

    「元大哥,對不起,是我……」

    元夕抬起胳膊,搭在陳歲歲的肩上,「別這麼見外,今日能放了他佘睥龍,改日我自然可以殺了他。」

    「元大哥,那……真的不可以麼?」

    陳歲歲沒由來的說了一句。

    「歲歲,有件事沒有告訴你,當然,不是我又有意要瞞着你,而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其實我不是巴州之人。」

    元夕好似答非所問。

    「真的?」

    陳歲歲面露喜色,「那……」

    元夕搖了搖頭,「我與巴州現在那位王上,已結為異性兄弟,與他同拜的,還有小非。」

    「哦~」

    陳歲歲的心中沒由來的有些失落。

    元夕輕拍陳歲歲兩下說道:「雖然不知道以後你我會不會真的刀兵相見,可在我元夕心中,你陳歲歲是我元夕的朋友,真真正正的朋友。」

    是朋友,卻非兄弟。

    二人同時轉過頭去,看向躡手躡腳走來的安小刀。

    「師妹,你怎麼來了?」

    陳歲歲忙站起身來。

    「師妹?」

    元夕看向陳歲歲,疑惑道。

    他已經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小丫頭。

    ——————

    一路奔波,成是非終於趕到了雲上城,讓他意外的是,在雲上城外三十里遠之地,竟然見到了兩路大軍在交戰,心急如焚的他自是沒有看熱鬧的興趣,而是選擇了繞行。

    非常時期,入城實非易事,成是非無奈,只好告訴守城兵卒,自己乃王上義結金蘭的兄弟,守城士卒見成是非說得信誓旦旦,也不敢對他怎樣,只好派一路人馬將他「護送」到東門。

    成是非沒有直接去找呂關雎,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噩耗,該如何對呂關雎去說。

    一路催促之後,他終於見到了范立業。

    見成是非突然出現在眼前,范立業驚道:「小非,你怎麼來了?」

    成是非掃了一眼,顧不上給范立業行禮,問道:「王上大哥,元夕二哥呢?」

    「二弟他出城殺敵去了,怎麼?你有事找他?」

    成是非急得在原地跺腳,對范立業說道:「王上大哥,平南城出事了,呂叔叔他,他……」

    范立業驚得站起身來,「呂叔叔他怎麼了?」

    「呂叔叔他遭了暗算,人已身亡。」

    「什麼?」

    范立業身子晃了晃,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人便向前倒去。

    成是非一把扶住范立業,口中疾呼「王上大哥,王上大哥,你沒事兒吧?」

    這時魏元青推門進來,剛好看見范立業栽倒在成是非身前,一聲大喝道:「哪裏來的歹人,快將王上放下!」

    說完抽出手中佩劍。

    成是非驚得一轉身,面向魏元青,眼角輕瞟一眼范立業忙說道:「我是王上的結拜兄弟成是非,不是什麼歹人。」

    眼見范立業還是未醒,情急之下,成是非只好直掐范立業的人中。

    「混賬小子,敢在此胡言亂語,來人吶,將此人給我拿下!」

    魏元青哪裏會管成是非是不是范立業的結拜兄弟,一個個的,都不把他這個主帥放在眼裏,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不知道這裏是誰說了算了。

    「慢!」

    聲音不大,卻是從范立業的口中傳出。

    在椅子上坐好之後,范立業擺擺手說道:「魏叔叔,本王方才驚聞平南城有變,一時氣血攻心才昏了過去,與三弟無關。」

    魏元青眼見范立業醒來,揮手示意左右退下,上前問道:「王上,發生了何事?」

    范立業嘆了口氣,眼眶微紅,搖了搖頭道:「呂叔叔已蒙難,我,我……」

    說完,竟是泣不成聲。

    「什麼?一平他……」

    魏元青看向身着便服的成是非,「你說這話可是真的?為何是你來報信,而不是平南城軍中之人?」

    見范立業失聲痛哭,成是非心中又湧起一陣悲痛之意,聽聞魏元青問向自己,只是點了點頭,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這時范立業已止住了哭聲,對魏元青說道:「魏叔叔,想辦法將元夕喊回來,關關妹子那裏,還是由他去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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