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陸纖纖飛離現場,幾乎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
有些士卒甚至當場跪了下來,對着天空跪拜。
能飛的人,這不是仙人是什麼?
前面帶路的中年文士,看着陸纖纖消失的半空,然後他轉過頭來,神情有些狂熱,也有些驚恐。
這很正常,人人都想追尋長生仙道,都想得仙人撫頂授長生,但葉公好龍的本能,幾乎也根植在每一個普通人的血骨中。
這是正常生物,遇到高等生物時的反應。
就像很喜歡拍珍稀野生動物影像的人,然後看到一隻滅絕的了劍齒虎,正在向自己走來。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會考慮……自己能不能從這種高近兩米的怪物嘴中逃脫。
不過總歸是陸纖纖沒有針對他們,所以這中年文士,依然還是能正常地站立着。
「某失態了。」這中年文士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對着陸森說道:「請兄台勿要見怪。」
接着隊伍繼續往前走,那些拜倒在地上的士卒,也被同伴拉了起來。
此時這中年文士站在陸森旁邊,與他並行,問道:「敢問兄台來自何門何派?」
「天機門,楊大方。」
這中年文士擰着眉頭,他從來沒有聽過天機門的名字。
只聽說過什麼少林、青城、崆峒等等中原武林門派。
這也與修行界不愛摻和人間世務有關,畢竟他們認為修仙醚就是逆天而行之事,儘量不要太顯眼,以免被天道盯上。
至於佛門和道門,那是因為他們除了需要資源外,還有『傳教』的義務。
不像其它隱世門派那麼的遁世和隨性。
「能培養出你們三位高人,想來是個很厲害的門派吧。」
「還行。」陸森很隨性地笑了下,反正都是假身份,隨便編唄:「我們門派一直在尋找有緣人,這天下能修行之人少之又少,我們從中原走到這裏,暫時還沒有碰到一個有資質的。」
中年文士的眼神頓時黯淡下去。
陸森的意思很明白了:你也沒有資質,別想那麼多了。
立刻就把他下面的話都給堵死了。
帶着失落的心情,這中年文士將陸森帶到了客廳。
那裏坐着個華服中年人,看着比這中年文士更加有富貴之像。
他見到陸森和趙碧蓮來了,立刻站了起來迎接,走到剛走便愣了下,向旁邊的中年文士問道:「咦,不是說三位貴客的嗎,怎麼是兩位?」
中年文士小聲答道:「還有一位飛走了。」
「飛走了?」這華服中年男子有些迷惑。
但隨後想到,應該是利用輕功高來高去跑掉了,甚至是做個後援吧,怕自己這邊有什麼陷阱之類的,有個人在外面,也好接應些。
「兩位貴客請上坐。上茶!」
等陸森和趙碧蓮坐下後,華服中年男子抱拳說道:「本官是蕭氏家主,蕭磊,亦是西院大王,聽說兩位貴人想見我?」
什麼西院大王,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之類的,都是契丹蒙昧時期留下來的官職和稱號。
現在契丹已經幾乎全盤改用宋廷官制,因此什麼xx院大王,更多只是一個榮譽,一種稱呼和虛職,已經沒有什麼實權了。
和『龍圖閣直學士』這種稱呼差不多。
只是品階的表現。
而且作為皇后的父親,他得個西院大王的稱號,也不是什麼離譜的事情。
陸森笑道:「其實這次前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聽說蕭家出美人,特來見識一下。」
蕭磊下意識看看門外,女兒帶來的那些宮中禁衛雖然還在外面圍着,但即使是他也看得出來,這群人已經沒有什麼戰鬥意志了。
個個看着陸森和趙碧蓮兩人,都是驚恐和崇拜。
他收回視線,笑道:「我們蕭家確實美人多,如若兩位貴人有興趣,只在本府小住幾日,待我看族中適婚的女女都召集過來,請兩位各選一名回去作妾可好?」
這是他的真心話。
用兩個旁系的女兒,換得他們一家安全,這生意很划算的,而且萬一從此與這兩人搭上線了呢?
敢把飛龍院的人殺跑,並且還不怕飛龍院繼續帶大批人馬過來圍剿的,不是莽夫,便是有所倚仗。
但無論怎麼想,這兩人看着都不像是莽夫的樣子。
「這倒不用,我只是好奇,憑什麼蕭家總出美人。」陸森淡淡笑道:「而且,所有的皇后,皇太后,長得都很相似。」
老沒根太監已經見過三任的皇后了,也許是他自己臉盲,他有種感覺,這三任蕭家的皇后,似乎都是一個樣子的,唯一的區別,便是年紀不太同。
蕭磊把手按在茶杯上,笑得很自然:「這是我們蕭家血脈好的功勞。」
「我看未必吧,比如說什麼邪門功法,我記得好像有種特殊的血脈繼承術,叫血食大法?」
蕭磊一臉發蒙,隨後露出好奇的表情:「楊仙長,此事你可否細說?」
完全是一幅好奇寶寶的模樣。
陸森手指在椅子把手上輕輕點着,問道:「你想學?」
「能繼承血脈的秘法,我們這些大家族,總歸是有些興趣的。」
陸森抬抬眼毛,這蕭家主的表情功力相當了不起,到目前為止,對方的反應和談吐都非常自然,沒有一絲違和的地方。
蕭磊想了想,說道:「對了,敢問仙長,這秘法我們凡夫俗子,可否習學?」
「當然可以啊。」
「那仙長可會?」蕭磊拱拱手,眼中頗有興奮之色:「若是能教導一二,我蕭家必定傾囊致謝。」
陸森微皺了下眉頭,對方實在是沒有任何破綻,難道這蕭家皇后長得像,真的只是偶然?
就在這時候,客廳的前方突然緩緩落下兩個人。
其中一個平平無奇的小男子,另一個穿着紋鳳的錦衣,面容亦是美得不行。
周圍的士卒先是愣了一會,隨後又跪倒了大半。
客廳中的蕭磊也發現了這一點,他臉色有些難看,看着陸纖纖接在蕭皇后肩膀上的手,雙眼如似噴火。
但他還是忍住了自己內心中即將爆炸的情緒:「這位貴人,可否放開我家女兒,古語有云,男女授受不清……」
這時候他沒有喊出蕭皇后的身份,而是直接說她是自己女兒,便是存了隱瞞女兒尊貴身份的心思。
若是讓對方知道,契丹國的皇后被他們抓在手上,事情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完全他是不敢細想。
陸纖纖沒有理蕭磊,她把蕭容容推進客廳中,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個椅子,說道:「坐下。」
蕭容容很乖巧地坐了下來,一幅害怕小女人的模樣。
陸森看看蕭皇后,第一眼就覺得對方很眼熟,隨後便說道:「纖纖你取下偽裝看看。」
「我就知道你也這麼覺得。」陸纖纖取下了偽裝鬍子,真面目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陸森左看看,右看看,然後點頭:「確實好像,我就說這女子怎麼如此眼熟。」
趙碧蓮也是嘖嘖有聲。
此時蕭容容正與自家父親暗中對眼色,作一些簡單的交流,然後一扭頭看到了陸纖纖的臉,頓時就驚了,跳起來叫道:「姑奶奶?不……你不是姑奶奶,你比姑奶奶還要漂亮不少。」
此時蕭磊亦是驚呆了,他站了起來,使勁盯了陸纖纖一會,然後小心翼翼問道:「可是我外出修長生的蕭家先祖,您回來了?」
也不怪他們這麼想,主要是此時的蕭容容和陸纖纖真的很像。
就是氣質不同,雖然蕭容容氣質端莊大氣,但依然還是『人』的範疇。
而陸纖纖不同,她身上的狐媚之氣,以及仙靈之氣混在一起,整個人看着無比舒服,熠熠生輝,讓人一見便想親近過去。
所以說,人的容貌是有極限的,人美到一定程度都差不多,而魅力更多是來自氣質和精神氣場的加成。
陸纖纖坐了下來,看了看蕭容容,說道:「硬要這麼說也是可以的,你這女娃子身上,確實是有點我的骨血。」
眾人都有些發愣。
陸森很快便反應過來:「纖纖,你的意思是,這些蕭皇后,都是你的後代?」
「一半一半吧。」陸纖纖搖頭:「其它的蕭皇后我不太清楚,但這些蕭皇后,確實與我有點淵源。」
蕭家父女兩人此時是同時想到了什麼,互相看了一眼後,臉上露出驚駭的情緒。
隨後蕭磊對外喊道:「阿伴,幫我把門關上。」
守在外面的管家,自然立刻聽令。
等到所有門窗都掩實,蕭磊站起來,走到陸纖纖面前,雙膝如柱倒,直接跪下,然後拜了兩下,說道:「蕭家子孫,拜見老祖宗。」
而蕭容容也走了過來,盈盈行了個萬福,說道:「女兒蕭容容,見過血祖。」
陸纖纖看看兩人,然後笑道:「看來你們用的真是血食大法啊。」
蕭磊尷尬地看了看陸森,剛才他瞞着陸森不承認血食大法的時候,演技有多精湛,現在就有多尷尬。
但是隨後兩人再往前一看,卻發現椅子上坐着的陸纖纖不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陸森的背後。
「我不算你們的祖宗,也不想認你們。」陸纖纖笑得很溫和好看,說話也極是動聽悅耳,但語裏卻透着一股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遠:「況且我家郎君在這,你們不拜他,反而來拜我這侍女,聽有意思的。」
兩人頓時就身體僵硬。
他們看向陸森,嘴裏有些發苦,只能勉強露出討好之色。
陸森盯了眼蕭磊,然後喝了口茶……契丹的茶不行,都是宋人不要的次品貨,扔到這裏賣的:「所以說,你們血食大法的施展對像是誰?」
陸森現在已經猜到了,但還是得問一句。
剛才陸纖纖說了,只有蕭皇后有她的一丁點骨血,而之前陸纖纖都是在東瀛趴窩,所以采的自然不是她身上的骨血。
這麼一推算,事情就很明顯了。
陸纖纖的『尾巴』在被他們采着血食。
蕭家父女兩人,表情都有些凝重,似乎不太願意的樣子。
陸森也不等他們思考太多,說道:「你們不說也可以,大不了我們把蕭家都屠了,然後再在這片廢墟上慢慢找。你們採食的對像是什麼東西,我們其實也很清楚了。」
他這話可謂是殺氣十足了。
畢竟這才砍死了三十多人,身上的血腥氣都還沒有消呢。
蕭家父女兩互相看着,雙眼神交流了一會,最後才是蕭容容說道:「血祖,我們採食的確實不是凡物,但那是我們蕭家的機密,我們兩人並沒有作主帶你們過去看的權力。」
「你們有沒有權力與我何干?」陸纖纖伸着懶腰,打着呵欠,狐狸精的媚態盡現:「不說我就殺人唄,你這女孩子身上有點我的血脈,應該知道我是什麼人!」
「青丘狐!」蕭容容艱難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那還不帶我們去,想全族被滅口嗎?」
蘇妲己的事跡,在契丹也是廣為流傳的。
傳說中她殘暴不仁,吃點小醋便把某位宮中的嬪妃剜目挖心,再把眼珠子和心臟餵給野狗。
所以女狐狸精一向都很有『威懾力』的。
蕭容容苦笑道:「既然是血祖前來,那我等小輩自然得聽從。請隨我來吧,我就這帶三位貴人過去。」
蕭磊苦笑道:「女兒,你這麼做,會讓族人對你很有意見的。」
「我被人罵幾句沒有什麼。即使被廢後亦無所謂。」蕭容容此進笑得很燦爛:「總比我蕭家化為焦土要好得多。」
「你……」蕭磊先是有些惱怒,怒女兒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但隨後他又頹然垂頭喪氣。
這種情況下,自己惱怒有什麼用,反倒是女兒,處理起事情來,進退有據。
此時陸纖纖倒是有點驚訝,她上下打量着蕭容容:「咦,你說的居然是真話,真認為自己被人誤會誹謗亦無所謂,甚至被廢後都無所謂,只要族人安康?」
蕭容容定定看着陸纖纖,笑了下,表情充滿了豁達和陽光。
「你這樣子不像是狐狸。」陸纖纖下意識後退兩步,還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好噁心,我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陸纖纖實在受不了,這張與自己極度相似的臉,做出一幅悲天憐人的表情。
她是狐狸啊,又不是禿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