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的中京大定府,也算是個繁華之所。
常駐人口在三十萬左右,並且有來自西夏、大宋以及北方蠻族的商隊大量聚集,因此顯得也是挺熱鬧的。
而宋人的商隊特別多。
畢竟大宋的茶葉、瓷器、絲綢只要運得過來,便是極高的利潤。
再把這裏的馬皮革,羊毛、羊皮羊肉乾之類的東西運回到大宋,也是不小的生意。
商人很少會和錢過不去的,況且在他們看來,此時的契丹和大宋,就是兄弟之國的關係。
你看這滿街的宋人服飾,牌匾上幾乎全是方塊字,甚至連說的話,也是宋話的頻率高過契丹話。
這種環境下,說契丹是蠻夷……似乎也不太對。
而且宋人在契丹的待遇,其實也不算差,只要不遇上那麼特別仇恨宋人的契丹貴人便行。
況且話說回來,以這麼多商人自身的感受而言,在宋境內被官員刁難的機率,似乎還大過在契丹被官員刁難的機率。
這就有點魔幻現實了。
平海居,是一間宋人來的雜貨鋪,開得挺大,賣很多東西。
宋國的三大件就不必說了,還賣紙張筆墨,青鹽胭脂,甚至還賣兵器和鐵錠。
宋人的鍛造技術比契丹高出極多,因此兵械這塊,也是宋人的高額利潤產品。
當然……他們是不賣甲的。
四海居的當家在櫃枱後查着賬務,三個宋人伙記則在打掃着衛生。
四海居平時沒有什麼客人,但只要有生意,便是大件!
典型的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五年!
忙碌之間,有伙記看到有人影從外邊進來,抬頭習慣性便彎腰作揖,笑道:「有貴客上門,敢問貴客打算購置些什麼?」
然後他一抬頭,便驚呆了。
因為眼前兩女一男,個個風華綽約,看着不像是凡間中人。
在他呆滯的時候,這三人越過他,來到櫃枱前。
當家的看到人影在自己前面晃悠,放下手中賬本,抬頭正欲說話,也是愣了一會,然後才強自鎮定地說道:「三位貴人前來,小店蓬蓽生輝,請坐……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快上好茶。」
「不用了。」趙碧蓮拿出一個令牌,說道:「我們是來查賬的。」
「原來是主家的貴人。」這當家作揖後,說道:「那請隨我到後院來,賬本都在後院中。」
三人隨着當家的到了後院,各自坐下。
當家的立在一旁,等伙記把茶水端上來後,當家看看附近沒有人,便彎腰作揖行大禮,激動說道:「小人周漁明,見過陸真人,及兩位夫人!」
三人一愣,陸森和陸纖纖兩人都是有些無語,而趙碧蓮則笑出聲來。
陸纖纖嘆氣道:「妾身可不是陸真人的夫人。」
周漁明知道自己自作聰明了,頓時臉色大燥。
沒辦法,確實容易被誤會,因為陸纖纖長得真的漂亮,而傳聞中,陸真人的第三房小妾,龐太師的孫女龐梅兒,生得是國色天香,幾近仙女。
陸纖纖就是真的仙女,所以被外人誤認為是龐梅兒,也很正常。
這四海居亦是汝南郡王的產業之一,周漁明原本是汝南郡王府的家將,後來被派到契丹來負責這邊的生意,同時暗中收集一些情報。
家將出身的人,忠誠心一般都沒有問題。
「客氣的話就不多說了吧。」陸森把一張寫滿了小字的紙卷遞向對方:「你以後幫着我散佈這紙上的消息,不要暴露了。」
周漁明接過紙卷,打開一看,頓時吸了口涼氣:「姑爺,這上面的內容,有多少真,多少假?」
「半真半假。」
「這可是要人命的東西啊,搞不好契丹國就要變天了啊。」
陸森笑道:「要的就是這效果。」
「小人知曉了,此事必定做好,即使我粉身碎骨,亦要把……」
周漁明激動起來,雙頰發紅,他似乎看到了契丹國分崩離析的樣子了。
「不用如此誇張。」陸森打斷了對方豪氣:「做得太過了,反而不好。你們不用自己親自上陣,只要把這些話,偶爾透露一兩句給契丹人知道就行了。」
「為何,如此一來,效果不是很差?」周漁明有些不解!
陸森笑道:「這上面的內容,一條條都是要人命的,一股腦放出去,訊息太多了,正常情況下,契丹的達官貴人們不會相信,這世間沒有幾個笨人。但偶爾有一條這樣的消息透出去,他們好奇之下,隨便查查……發現確有其事,你覺得會怎麼樣?」
「他們便會篤信這是真的。」周漁明恍然大悟:「從別人口裏得到的消息,不如自己查出來的可信。」
「就是這樣。」
陸森站了起來,從系統背包里拿出一匹虹綢:「此事即可做裳,亦可增加十年陽壽,周當家應該聽說過的。」
「自然自然。」周漁明雙眼發光地看着虹綢,嘆道:「果然與傳聞中一樣,宛如仙緞。」
「散播情報,終究是有些危險的。」陸森認真地說道:「此事是本人小小心意,請收下。」
周渝明本想拒絕的,但他突然想到些事情,便收了下來,鄭重說道:「小人定不負陸真人所託。」
隨後陸森又與他閒聊幾句後,便離開了。
將陸森送出店門後,周渝明便將讓人將店鋪關上,他先將白紙上的內容看了十幾遍,又閉眼默念和對照數遍,確認自己沒有記錯一個字後,將其放在油燈上點燃。
接着他再拿出剪刀,拿出量尺,盯着好久的虹綢後,忍痛將十丈虹綢剪成了三份。
「真是可惜了。」
他摸了摸這三斷虹綢,然後將其中兩份收好,其後將其中一斷,放入個漆盒中,便帶着個伙記出門了。
大定府的府尹叫耶律山川,是耶律家的旁系,隔着十八代祖宗的那種。
但即使如此,他也能混個府尹噹噹。
畢竟長官不需要有什麼本事,他只要能讓下面的人發揮才幹就好了。
而大定府,超一半的官吏都是宋人……所以大定府的職能運作,是相當不錯的。
而耶律山川平時沒有什麼事做,就收集些奇珍異寶。
周渝民來到大定府衙外,向守衛說了句:有奇珍欲向府尹進獻,便得到了召見的機會。
正廳中,黑褐色眼眸的耶律山川啃着只熊掌,見到周渝民進來,便笑道:「四海居的周當家,好久不見了,這次你又找到什麼奇珍?」谷
要在大定府做生意,還做得挺大,周渝明肯定是上下都打點過的,他給耶律山川進獻過兩次寶物,雖然不算得上是奇珍,卻也讓對方高興了片刻,便得以在大定府立足。
「耶律府尹又生撕了黑瞎子?」周渝明彎腰作揖後笑道:「這熊掌聞着就香了。」
「你也喜歡吃?我這還剩下一隻未動過的,待會你走時打包一塊帶上。」
「多謝府尹關愛。」周渝明一幅感激涕零的表情:「小人平日裏受府尹照顧良多,深感惶恐,今日特送一樣真正的奇珍前來,以報恩情。」
「真正的奇珍?寶石,還是奇物啊?」
「都不是,這件奇珍,我敢擔保,大契丹國暫時還沒有!」
原來不太感興趣的耶律洪基這下起了好奇心:「這麼厲害?」
「府尹可曾聽說過我大宋的半仙陸真人?」
「聽聞過一些傳言。」
「耶律府尹也應該清楚,我四海居與汝南郡王有點關係,而陸真人,又是汝南郡王的女婿。因此陸真人有什麼好東西,都會送一份給岳父的。」
耶律山川點頭:「這事我也曾聽說過,然後呢,你手中盒子中裝的是……」
「陸真人手中有一奇物,名虹綢。」周渝明雙手將盒子找着舉高:「若用來制裳,便是仙衣,水火不侵,若是食之,便能增長陽壽,是天底下極難得的寶物。」
「你手中的就是虹綢?」耶律山川也不吃熊掌了,當下站起,急急走過來,接過周渝明手中的盒子:「讓俺瞧瞧。」
盒子立刻被打開,耶律山川看着盒子中摺疊起來的布匹,眼中滿是驚艷,他深深嘆了口氣:「這是人間難織出來的布匹?」
「陸真人半仙半人!」
耶律山川將盒子蓋了起來,坐回到剛才的椅子上:「周當家,你送上來的東西,我很喜歡,說吧,你想要什麼?」
「府尹對我平時頗是照顧……」
「屁話!」耶律山川哼了聲:「平時我沒少抽你們四海居的稅,對你好不好,我自己心裏有數。但這玩意我真的很喜歡,說,你想要什麼。別說什麼報恩的廢話了,你把這麼好的東西送過來,想來是必有所求的。」
周渝明猶豫了下,然後咬牙說道:「聽說蕭小將軍這兩天在中定府中下榻,府尹可為小人引見引見?」
耶律山川微眯了下眼睛,笑道:「這事好辦,明日中午,你來我門口等着,我帶你去見見蕭小將軍。」
「多謝府尹,多謝府尹。」
周渝明千恩萬謝後,便走了。
等周渝明走後,耶律山川勾勾手,旁邊有個壯漢走了過來,抱拳聽令。
「去查查,這兩天四海居來了什麼人,也查查周渝明此人,最近去了什麼地方。」
這壯漢點點頭,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陸森並不清楚,自己送出去的虹綢,被周渝明拿來公用了。
他此時在高空中盤旋,陸纖纖則透過玻璃,看向下方的城池。
「我能感覺到就在這附近,但到底是在城裏,還是郊外,卻不敢肯定。」
趙碧蓮在一旁說道:「那下去靠近些不就行了?」
「範圍太大,而且天地靈氣枯竭,中斷了感知,很難辦!」陸纖纖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就下去看看唄。」陸森把飛行器飛入山林中,然後帶着兩女步行出去。
只是當他們三人靠近城池,看着上面的城市名時,陸森愣了下。
臨潢府!
上京?
契丹國都。
陸纖纖不這太了解這個時代,她見陸森和趙碧蓮兩人表情皆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有些難辦了,這裏是契丹國都,防守應該很嚴密的,估計只能晚上再想辦法進去了。」
「不難啊。」陸纖纖晃晃手指:「我給你們兩人弄個隱身咒,然後再用仙衣帶你們進去就行。」
「不會消耗你的靈氣嗎?」
「消耗不大,而且進城後,郎君你可以起小塊的洞府給我回復一下嘛。」
「那就這麼辦吧。」
當下兩人被陸纖纖帶着飛入城中,不得不說,隱身的感覺挺有意思的,自己看不看自己的手腳,卻又能感知到其存在。
只是可惜陸纖纖的隱身咒是妖族法術,不是人族法術……他們學不會。
就像雪女的冰系功法一樣,他們也學不會。
進到城中,三人找了個大戶人家的圓林躲進去,然後再用鐵鎬和鋤頭挖了個地洞,鑽進去再把入口封起來,任誰也找不到。
「啊,舒服。」
化成狐狸形態的陸纖纖,趴在臨時建起來的系統家園中,輕輕吟叫。
這聲音讓人聽着有些心跳加速。
陸森則在翻看一些配方表,片刻之後,他給自己合成了一道鬍子,粘在自己的上嘴唇。
易容鬍子:可以類型別人的感知,使他人對你的注意力降低。
陸森的系統配方中,有不少這樣的小玩意。
而趙碧蓮看着陸森貼上這玩意,嚇了一大跳,跑過來,有些擔心,又不太敢認的模樣:「是官人嗎?」
好總覺得眼前的是自己的官人,但好像又不是的樣子。
連自己女人的感知都可以模糊?
確實不錯。
陸森撕下鬍子,笑道:「我出去收集些情報,你們在這裏等我。」
看到官人又『回來』了,趙碧蓮終於鬆了口氣。
就在陸森爬出洞口,再把洞口封好的時候,他所在園林的大戶人家中,迎來了貴客。
主人攜大量的僕人在門外恭迎。
上了年紀的男主人,看着從轎中下來的女子,笑道:「恭迎皇后。」
漂亮年輕的華服女子笑了起來:「父親何必多禮,無論我是誰,依然還是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