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源姓年輕人,生得很威武,一看就是有宋人血脈的,否則長不成這麼高大。
話說回來,東瀛的貴族氏家,包括皇族,哪個身上沒點北宋血統。
雪女流雲單袖擋着嘴部, 上下打量了一會這男子,說道:「安倍家與我陸家只是泛泛之交,並無實際的盟友關係,還請退兵吧。」
和陸森待久了,雪女也沒有了原來的戾氣。
若是原來的雪女,看到自己的人被如此多的士卒圍着,早動用法術殺人了。
少年慕艾, 這源賴義眼神熱烈地看着雪女,輕聲說道:「敢問小娘子芳名!」
現在兩人交談用的都是宋話, 在東瀛的貴族上層,宋話就是最正統,最典雅的語言,沒有之一。
源賴義作為源家着重培養的後裔之一,會說流利的宋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與你無關。」雪女皺眉看着對方,她原身本就是中原人,現在又回杭州待了很久,現在也就越發看不起這些蠻夷,把自己的閨名告訴對方,不可能的事情:「再重申一次,請退兵,若是不能在傍晚之前離開,後果你們自己擔着。」
說完話後,雪女飄然而上,飛回了城牆之上。
看着羽帶飄飄, 凌空而走的雪女,源賴義越發感覺到對方的神秘和美麗。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源賴義已有些神魂顛倒,他驚嘆道:「原來天國上人們,沒有說假話,真有如此美麗到讓人無法挪開眼睛的女子……」
雪女不理源賴義,她飛回到城牆之上,微微出汗。
飛行術看起來很有格調,但實質的靈氣消耗量,是所有仙術中頂得着名號的。
她走到陸森面前,說道:「下面的人確實是源家的,他們似乎與安倍家起了爭端。」
聽到這話,旁邊的兩個東瀛巫女姐妹,立刻神情大變,她們兩人走上前來,問道:「雪女姐姐,還問出了些什麼消息嗎?」
雪女搖搖頭。
陸森看着她們兩人,說道:「你們出門去和他們談談看,是個什麼情況。畢竟東瀛這邊我們不熟,你們才算是東道主。」
接着陸森看向旁邊的幾名家將:「派幾個人護着她們,若是遇到什麼事情,你們幾人的安全為上,能殺就殺,不能殺就退,別丟了我們天朝上國的風範。」
領頭的家將聽到這話,獰笑道:「郎君放心,俺們省得的。」
說罷這家將便走到了兩個巫女面前,笑道:「兩位小娘子請放心,我們幾個粗漢子定護你們安危無事。」
兩個巫女連忙行萬福禮表示感謝。
她們在陸家待了這麼久,自然清楚,家將和普通的僕人不同,是有很高內部家族地位的,與陸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本質上,他們就是陸家的一份子。
幾人打開道宮的入口,往外走去。
陸森則從系統背包里拿出了桌子和幾張椅子,幾個人就在城牆上,一邊喝着蜂蜜酒,一邊看着下方。
算是一種變相的保護,真有事情發生,他們幾人都有『空降』下去幫忙的能力。
此時的源賴義回到營帳中,猶豫不絕。
足輕大將這個職位地位並不算高,可要是算上他『源氏』嫡子的身份,那就不同凡響了。
旁邊幾個部將都站在,看着源賴義時不時嘆氣,又時不時歡喜的模樣。
他們很清楚,自家公子這是思春了。
不過雪女的模樣他們也見了,別說公子,他們這些粗人也是心動不已,只是……就算心動他們也不敢表現出來,誰敢和主家子搶女人啊。
「她說,這高聳的宮殿與安倍氏關係不大。」源賴義苦思良久不知如何是好,他扭頭問道:「你們認為我該不該退兵,以向這美人表示心跡?」
這幾個族裏的部將異口同聲地說道:「少主定奪就好。」
看着他們不想沾惹事情的模樣,源賴義有些發氣,正想怒罵幾句時,就見有心腹親兵進來。
他有些不喜地說道:「現在正談論着重要的戰事,你膽敢不經稟報闖進來……若是無大事說與我聽,自個去外邊自盡吧。」
這心腹親兵立刻冷汗連連,嚇得結結巴巴地說道:「外面來了兩個巫女……說是安倍家……還有幾個高大的天國上人,要與少主……談!」
源賴義聽明白了。
難道是她要與我談?
他立刻興奮地衝出了帳篷,結果發現,只是兩個巫女,便有些失落,但隨後他又發現,這兩位巫女長得也很漂亮,頓時失落的心情又明亮了回來。
「聽說你們要與我談談?」源賴義打量了會兩個巫女,隨後輕微搖頭:「出雲神社的巫女?看着確實也是少見的美人,但缺少禮儀,可惜了。」
此時東瀛平安京時代的禮儀,女子見男子,得用衣袖或者扇子擋住至少半張臉。
方才雪女就是這麼做的,而兩個巫女卻沒有,所以源賴義覺得對方缺少貴族家教。
出雲阿國只是笑笑說道:「我們巫女只侍奉神主,凡夫俗子在我等面前,與禽獸無異,何須遮顏。」
此時禽獸就只是單純指家禽走獸,並沒有多少貶義在內,還是中立詞彙。
賴源義見兩位出雲巫女大大方方,再看着護關她們兩人的幾位家將,個個牛高馬大,神情肅穆,便知道這兩個巫女似乎也挺有背景來路的。
於是他稍稍收斂傲氣,說道:「請幾位入營帳一敘,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出雲阿國扭頭看着旁邊的家將。
領頭家將淡淡地說道:「放心,有我們在。」
出雲阿國再回頭看看,遠處的高聳城牆上,隱約有幾個人影,似乎在看着這邊。
她頓時心房大定,對着源賴義笑道:「那就麻煩源將軍了。」
源賴義作為武人,目光很銳利的,他看到了出雲阿國回頭的那一瞥,也順勢看過去,便能看到城牆上,站着三個人。
一男兩女……可惜還是太遠,看不清容貌。
不過身材高大,氣度不凡,果然是傳聞中的情況嗎?
他不着聲色,帶着出雲阿國幾人回到大宮營帳中。
旁邊的幾位矮子足輕立刻上前來,想卸掉幾位家將的武器。
可家將們那會讓人隨便把自己武器給收走,他們輕輕一推,那幾個小矮子就倒飛出去,滾成一團。
在平安京時代,貴族世家擁有北宋的血脈,也因為營養比較充足,普通長得比較高。
但平民就不行了,幾乎沒有幾個是高的,平均身高大約只有140cm左右。
而幾個家將,個個都是七尺男兒,加之又在陸家吃好穿好,又有足夠的成長資源,皆是好手。
雖然周圍的倭人很多,可他們自信,真打起來,這些小豆丁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直接在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出去,也不是難事。
源賴義見到這一幕,眼神微凝。
旁邊幾個部將大喝大罵,壯着聲勢走上來,想給自己人撐場子。
但源賴義伸手擋住了他們,然後笑着對出雲阿國說道:「是我們的人不懂事,請勿見怪,請。」
出雲阿國笑了下,帶着幾位家將進到營帳中。
雙方分主次在竹蓆上跪坐着。
源賴義跪坐得很直,腰板看起來很硬。
他笑問道:「出去神社地處深山之中,雖然我們源家暫時並沒有找到,但已經在縮小包圍圈了。所以,兩位是來和我們談判的嗎?」
出雲阿國深吸了口氣,說道:「抱歉,源少主。這一年多來,我都是在西邊的上國居住,今日方回到這裏,這就發現了你們包圍着道宮,所以郎君讓我下來問個明白。」
「道宮?」源賴義有些不解:「你們既然已經有出雲神社了,為何還要再建一個這樣的道宮?而且你們是怎麼建起來了,這已經是奇蹟,難道你們真的得到了出雲國的支持?」
這裏就是出雲國,但出雲姐妹知道,源賴義口中的出雲國,是指傳說中飄渺悠遠的出雲神國。
出雲阿國笑笑:「你這麼想倒也沒有問題。我們確實找到了神主。」
「之前那位能飛天的仙女,可是你們的神主?」源賴義眼睛一亮,急急問道:「請問她的名諱,或者說神名。」
「那是雪女姐姐。」出雲阿國淡淡地說道:「我們的神主另有其人。」
雪女?
源賴義愣住了,因為在傳聞中,雪女可是『凶妖』,而剛才的女子,一身霓裳羽衣,雖然臉被擋住了半張,可眼睛大而有神,靈氣十足,光是看身段,便知道是絕世大美人。
這樣的仙子是雪女?
難道這才是傳聞中雪女的真正樣子?
「神主的事情暫且不談,也不是我們姐妹來這裏的目的。」出雲阿國見源賴義一幅見鬼了的表情,便繼續說道:「你們源氏大軍圍着我們道宮,究竟是何來由?」
「小娘子你真不知道?」源賴義微微驚訝。
出雲阿國搖頭。
「那說起來可就有些麻煩了。」
源賴義笑了下,不得不說,他個人還是挺有氣質和魅力的。
接下來,他便把事情的大概情況娓娓道來。
原來近一年前,源氏和安倍氏產生了矛盾……或者說本身就已經有很大的矛盾了。
現在是完全激發出來,源氏已經將安倍氏徹底打敗,現在安倍氏已經進入了四處逃竄的情況。
而平家……也因此與源氏產生了很大的嫌隙。
「現在只剩下出雲國我們沒有完全搜查過了。」源賴義略有得意地笑道:「雖然說平家在幫你們,可遠水是救不了近渴的。巫女,若是你們願意把安倍剩下的人都交出來,我可以擔保,出雲神社,必能安然無恙。」
原來如此。
出雲阿國點點頭,她站了起來,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原來只是凡俗間的爭權奪利罷了。」
賴源義看着出雲阿國,有些不解。
他不明白,為什麼出雲阿國,聽到這消息後,還是如此淡定,一點也不激動。
「方才我已經說過,作為巫女,我們已經找到了神主,侍奉於他,便不再是出雲家的人,更不再是安倍家的人。」出雲阿國微微行禮後,說道:「所以無論是出雲神社的安危,還是安倍家的凡俗之事,皆與我等姐妹無關。源家少主,這座道宮,雖然地處出雲國,可與安倍家毫無關係,與出雲神社亦無關係,還請退兵吧。」
聽到這話,旁邊的幾個部將立刻嘩地一聲站起來,指着出雲阿國大罵。
「小小女子,居然敢與我們少主如此說話?」
「區區城牆,豈能擋住我們源家大軍,識相的話,速速大開城門,倒戈來投。」
「兩個巫女,一個雪妖,居然敢與大軍為敵,活得不耐煩了。」
幾個部將的聲音很大,東瀛人就是這樣,喜歡大聲嚷嚷,以振自己的氣勢。
但其實讓人看着會覺得很『虛』,很做作。
幾位家將走上前,將出雲姐妹兩人護在中間,並且武器已經半出鞘了。
但在這時候,源賴義突然猛地伸手,一個動作便讓旁邊所有的部將都安靜下來。
他看着出雲阿國,問道:「你們的神主,是否可以見人?」
東瀛的神妖鬼怪多如牛毛,各有各的規矩,煩得要死。
有些『神主』,就是不願意見人的。
或者說不能見人。
「神主自然能見人。」出雲阿國微笑道,頭仰得很高:「可源家少主,你憑什麼能見到我家神主?」
「數千大軍,見得不見得?」
「不能見。」
「加上源家的家勢呢?」
「亦不能見!」
源賴義想了想,又說道:「再加上平安京中的天皇呢?與陰陰師分庭抗禮的地盤呢?」
「嗯?」出雲阿國這下子愣住了。
若是普通的權勢、財富,她自然知道陸森不在乎。
這可涉及到宗教信仰爭鬥的事情,她就不敢幫陸森『拿』主意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或許,我可以說與神主聽,至於他見不見你,我也不敢擔保。」
「沒事,只要你說給他聽,就可以了。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