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胎袋遭無垢仙水沖刷,尖叫中顯了本體,赫然是一隻足可將下方整座島都塞進去的血肉皮袋。
聽得陶潛的嘲諷,那血肉表面忽然浮現出一張女子面龐,很是俏麗,但眉眼間皆是無法遮掩的邪氣。
顯然,那便是袋中器靈。
它費盡心思,是想誆騙陶潛入袋。
做不到也沒關係,它還預備了尋寶情節,可作為一件好寶貝,被進入絕仙群島的弟子帶走。
不論哪一種,都可助它脫離此絕地。
可惜的是,它碰上的是陶潛,兩計都是毫無道理的落空。
「你做夢!」
發出尖叫聲後,這足以遮蔽蒼穹的血肉布袋便要遁走。
紅光涌動中,仿佛那天空之上倏然多了一條血河。
然而,它無處可逃。
如果在陶潛取出靈寶玉淨瓶之前,它直接遁走,那尚有一線生機。
須知那玉淨瓶雖是多寶真君仿了佛門寶貝弄出來的贗品,但效用卻也非比尋常,尤其在經過雲華仙姑禁法祭練後,更成了一件貨真價實,妙用諸多的重寶。
若非如此,陶潛這兩條「大腿」也不會將之送來,以庇佑陶潛這剛築基的孱弱弟子。
就見得那倒着的瓶口內,除了無垢仙水沖刷下來外,更湧出一股無法匹敵的吸扯之力。
若那人胎袋有主人操控,必是不會輸。
可無主對有主,差距太大。
兩法寶剛一拉扯便分出勝負,在那女子滿臉不甘的神色中,人胎袋不斷縮小,最終化作一塊小小血囊被玉淨瓶收了進去。
陶潛探手,將滴溜溜旋轉着的寶貝托在掌心。
湊過去一聽,內里仿佛有驚濤駭浪在翻湧,夾雜着一道尖銳嘶吼,不多時,漸漸停歇。
不過陶潛仍舊沒打算放出來,而是晃了晃玉淨瓶,嘆了嘆,隨後毫不客氣揭穿道:
「你這器靈隨人胎袋一同誕生,魔性深種,縱是混元一氣無垢大禁也要煉上至少十二個時辰,才可將你化去。」
「入得玉淨瓶,你斷無生理,裝死也是無用。」
果然,陶潛剛說完。
那瓶中立刻又傳來海嘯般的聲響,夾雜着大量詛咒喝罵。
可惜陶潛聽也不聽,直接將玉淨瓶收起。
這寶貝,極好用。
內里大禁隔絕出了諸多煉魔空間,收了人胎袋,也不妨礙陶潛繼續用它。
與此同時,陶潛好似想起什麼又往下方看去。
早有預料又極其驚悚的一幕,正在發生:
隨着人胎袋脫離,下方大島上那成千上萬異人正在死亡,正在枯萎。
它們哀嚎着,化作粘稠腐爛的血肉,重新融入一具極其龐大的屍骸中。
這屍骸,為真正意義上的「巨人觀」。
如山如岳,浮於海面。
陶潛刻意忽略了她身上那些異化之處,從衣袍、飾品等物,依稀可見是一位女子,一位境界極高,隕落多年的女子。
她的腹部,也是曾經人胎袋所在地,此時空空如也。
似乎也正是失去那寶貝,她開始往海底沉。
陶潛見之,沒有動手阻止,只是在空中施了一禮,道:「弟子陶潛,恭送靈母仙姑!」
話音落下沒多久,那屍骸已無了蹤跡。
好端端一座大島也極詭異的,徹底消失。
不過那島上諸多好處,早早就入了陶潛的口袋。
島上隱秘,則是在陶潛觸及那人胎袋幻化成的聖山時完全洞悉。
「此島,實則是宗門長輩中,一位喚作【靈母仙姑】的屍骸。」
「她在萬仙大會中絕爭失敗,道途徹底斷絕,為免造成破壞,在身殞前最後一刻迴轉這絕仙群島,並悄無聲息死在此處,龐大屍骸竟是化為一座大島。」
「她一身法寶積蓄都毀於絕爭,唯獨那遭異化的血肉之軀還留存,許是巧合,許是因了她所修本命經。」
「多年後,她體內孕育出一件異寶【人胎袋】。」
「此物介於先天與後天之間,可直接生出不同的異人,只是多有缺陷,無法繁衍。」
「若可化去袋中伴生凶靈,可拿來煉寶。」
「人胎袋天生特異,必可煉出重寶來。」
「卻是沒想到,我持絕仙令來此得的第一種遺蛻,是這般的。」
這些意念閃過,陶潛除了期待起十二時辰後,將得到的寶貝。
腦海中,亦生出一道新的猜測:
絕仙群島內這些大島的來由,不會都如這聖胎島般,皆是由師門長輩屍骸所化吧?
有過第一道例子,陶潛感覺自己這猜測或許真的中了。
只是這樣的話,卻又衍生出新的隱秘。
高境界的大能修士,軀體都那般大?
或者說,最終下場都是失去人族形態?
揣度着這些,陶潛沒再停留,繼續往前方海域探索。
雖有「靈寶玉淨瓶」在手,但陶潛卻絲毫不敢囂張,而是始終小心翼翼,很是緩慢、謹慎的進行着搜尋。
只要發覺有禁法籠罩的大島,便是相隔百里也要提前遠離。
如此這般!
足足數個時辰過去,陶潛一無所獲。
且在途中遭了不少侵擾,每一種都詭異無比,若非有玉淨瓶,即便是陶潛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不會着了道。
比如他經過一座始終閃爍着萬種虹光的大島,也不知那島上軟禁的是哪一位師長,疊了足足十幾種大禁,看得陶潛頭皮發麻。
饒是如此,在他刻意遠離時,那島上忽而傳來一道聲音。
清晰如就在身側,且語氣和善,讓人不由自主便想要停下。
「絕仙令?那必是我靈寶弟子了,且留步。」
「路過既是有緣,此寶貝與我已無用,送你了。」
話音落下,就見一道金光燦燦的羽毛,竟是突破了層層大禁,激射出來。
轉瞬,就到達陶潛面前,速度立刻慢了起來。
看那情形,只要陶潛伸手,就可輕飄飄落入他掌心。
而那羽毛金光燦爛,寶氣沖霄,鋒銳與火焰之氣濃烈,眼力再弱之人也能看出這是一件異寶。
換了旁人,或許會去接。
但陶潛在那一刻卻是亡魂大冒,連接過來窺視隱秘的想法都沒有,轉身就打算逃離。
好在關鍵時刻,他想起玉淨瓶便晃了晃,頓時就見得吸扯之力大生,直接將那羽毛吸入瓶中。
那瞬間,虹光大島內,一道龐大的模糊身影顯露,衝撞禁法的同時,也對着遠處的陶潛咆哮道:
「為什麼不收?」
「你這蠢弟子是眼瞎了麼,瞧不出那是一件好寶貝麼,那可是你烏巢師伯我身上的尾羽,還蘊着一滴精血,你若拿了,可得一樁大好處。」
「蠢,真箇是蠢透了。」
這身影剛發脾氣,不等陶潛回應。
他自己又瞬間冷靜下來,重新縮回那禁法內,而後幽幽道:
「靈寶玉淨瓶,混元一氣無垢大禁……怪了怪了,你究竟是多寶師兄的弟子,還是雲華師姐的弟子?」
「算了,不管哪一位,老子都惹不起。」
「剛剛那一幕你便忘了吧,莫要去告狀,若你師叔我在絕爭中活下來,必再去尋你,真箇送你大好處。」
「我知師叔狀態特殊,不會記掛於心,師叔且安心修行。」
陶潛很是乖巧的回了一句,隨後飛快逃離。
類似這般的變故,在數個時辰內,陶潛遇了足足七八次。
有過這一遭遭,此後陶潛便更加謹慎。
他哪裏還看不出,這絕仙群島內的危險程度有多麼可怕。
同時,陶潛也感覺自己對於修行界中的,那些大能級別的存在,有了另一番認識。
「很難以置信,但種種跡象表明那些都是真的。」
「在這個修行界,即便你修煉到了洞玄、極樂這種境界,也依舊掌控不了自己的命運。」
「酒肉道人李長樂、靈母仙姑、烏巢師叔……這幾位,皆是毋庸置疑的強者,尤其是那位烏巢師叔,從我的感知來看,若當初在南粵我的敵手是他,恐怕我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這樣的存在,卻依舊陷入異化墮落,不得不去絕爭。」
「道門大派靈寶宗尚且如此,其餘宗門自是想也不用想了。」
「這絕仙群島內,都是這些存在……我若無玉淨瓶,即便有佛禽舍利可依仗,也遲早是個身死道消的結局。」
「修行一事,莫要太貪。」
「我還是快些撿拾些遺蛻法寶,早早離了此地吧。」
這些念頭,驅使着陶潛愈加謹慎愈加慫的同時,也讓他開始加速動作。
完全遠離有禁法的大島,終於在不久後,遇上了第二座無禁大島。
隔着十數里,陶潛遙遙見到一座白骨山。
那山,那島。
竟完全瞧不見一株植物,也無一塊礁石,入目所及,全部都是白森森的骨骸。
簡直可說是白骨島上白骨山,壯觀又恐怖。
不過好歹也是無禁島,陶潛猶豫剎那便要靠近。
可也就是此時,伴隨着一聲轟鳴爆炸,那高聳巨大的白骨山竟直接碎裂開來。
兩道糾纏廝殺的聲音,從中飛出。
其中一道,瞬間便吸引了陶潛的目光。
因為初始他分明是一位青年男子,身着繡花大黃袍,腰掛織錦紅寶囊,手中還持着一根金光流淌,鋒銳非常的釺子,面目肅然,雙眸更是不怒自威。
他後方現一骨妖,匯聚諸多骸骨化作白骨巨人,探出巨手就要將這男子抓下來。
「同門,另一位真傳?」
陶潛即刻生出判斷,正想着是否要出手援助。
就見得下一刻,那飛至高處的男子,將一顆寶光涌動,渾圓一體,如嬰兒頭顱大的「骨珠」,很是珍重的放入腰間寶囊,隨後大聲笑道:
「此寶乃是我白骨師叔的遺蛻,合該我得,哪裏輪得到你這區區骨妖。」
「既然你非要找死,本真人便成全了你。」
話音落下時,就見這男子驀地晃了晃身子。
下一刻,一道蘊着仿佛可以破除一些邪異、恐怖之物的嘶鳴,響徹雲霄。
陶潛眨了眨眼,就見那雲頭之上竟躍下一隻足有小山般大的彩羽金冠大公雞,其腦後,一道道破盡邪戾的金光赫然排列成一輪金圈。
隨着這宛若神獸般的大公雞躍下,那恐怖的巨爪硬距,直接跺向那白骨巨人,也將那白骨島嶼籠罩在內。
只聽又是轟隆隆的爆裂聲,連哀嚎也無,金光一閃,那骨妖化作粉末,島嶼則是驀地震顫幾下,隨即一點一點沉入海底。
漫天飛濺的骨骸碎片中,這恐怖無比的金冠大公雞,瞬間又出現在陶潛面前。
口吐人言,威嚴又爽朗的聲音響起:
「來人可是我那陶潛師弟,這可真是巧了,來時我們幾個還曾打賭,看誰的運道最好,能率先遇上陶師弟,沒想到是我黃真贏了。」
「師弟許是還不知我,我名黃真,師尊乃是毗蘆道人,與你一樣,也是這一代真傳弟子。」
「此是我所修【昴日法相】,不必驚疑。」
說話間,陶潛面前威武霸氣的彩羽金冠大公雞便又化回人形。
這位黃真師兄一手仍提溜着那金釺子,一手則取出絕仙令,示於陶潛眼前。
ps:還有更,只是會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