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潛一上台,頓時接連有驚呼響起,一道道目光投來。
便是那琉璃宮樓內,一眾無有人性的邪魔禽畜,也紛紛看向陶潛。
無他,實是無垢僧這外相過於好看了些。
台下一眾凡民惡人,不曉得修行秘辛, 是以只驚嘆於此子的皮囊,且都生出了覬覦之心,有些是為了男歡女愛,有些則為了口腹之慾。
但宮樓中諸修士,則個個大驚失色。
他們可都瞧得出來,能有這般姿態, 這般外相皮肉, 絕計不可能是走投無路的惡人, 或是撐不住代價將要異化的魔修。
更大可能,是來降魔的佛子。
只凝滯剎那,宮樓內便有怒喝狂潮要湧出。
不過很快,那停在宮樓第四層最後一個玉階上的邪僧【密迦大師】,吐出一道冷哼,將諸邪魔的暴動鎮壓。
旋即,這長有三頭六臂的邪僧一個挪移,也落到那孽鏡台上。
細細打量一番後, 竟對陶潛認真施了一禮, 而後也問出, 先前那老伽藍的兩個問題。
「佛子打哪裏來?意欲何為?」
陶潛也順勢瞧了瞧他。
法體強橫, 修了一門強橫的魔焰類神通。
寶貝也多,六隻手臂各持着寶劍、長槍、銅鐘、木魚、經幡、佛珠, 皆是氣機非凡的靈物。
魔佛寺執掌錢塘省時日尚短,惡人國初成,這孽地內也沒有什麼成氣候的邪魔。
唯有這喚作「密迦大師」的含山寺舊僧, 稍稍有些威脅。
不過, 也只一丁點罷了。
如今的陶潛,倒不是驕狂自傲, 實是在踏足洞玄後期,破得通神一關後,戰力有了一番暴漲。
先說自言壓服神秀僧,雖是欺負人家醜和尚不在無法反駁。
但陶潛卻曉得:若全力動手,神秀大師必不是他的對手。
之前令陶潛也覺難打的鐘紫陽道友,若現下還活着,也同樣打不贏他了。
那些人物,陶潛都敢說能勝,況乎區區一個密迦僧?
正因了此,陶潛並未立刻回應眼前這邪僧,而是一步踏出,瞬息來到那【孽鏡】之前,探指觸去。
此地,唯有這物件,令陶潛頗為好奇。
他觸鏡,那鏡子自然也照見了他。
初始,那鏡中空空蕩蕩, 可很快就有神光爆發,更映照出萬丈佛光來。
見這一幕,滿城皆驚。
「不好, 他不是惡人,他是佛子,他是來降伏我等的。」
「不見罪孽,唯有靈光,這怎可能呢?哪怕是真正的佛子來了,也不可能心無一絲惡念啊。」
「真佛?這世上竟有真佛?」
「此子究竟是誰?錢塘省內,何曾有過這等人。」
「管叫他是誰,縱是真佛,我等也殺得,正好吃佛肉,喝佛血,斷佛根。」
……
隨着數萬人的驚呼,那佛光深處,一道模糊身影正要被映照出來。
可突兀的,只聽得「咔嚓」一聲,這孽鏡竟好似承受不住那身影所攜氣息,硬生生碎裂開來。
也是這一刻,陶潛腦海中,詳盡志述迸發。
也不知他瞧見了什麼,眸中也露出一抹訝色。
與此同時,陶潛身後,已是萬魔襲來。
碎裂鏡面映照而出的景象,足可將任何人嚇暈過去,哪怕心智再如何堅韌,也無法直視這足足數萬道醜陋不堪,扭曲瘋狂的魂魄。
仿若這世上最噁心之物,此刻都聚齊了。
面對這駭人圍殺,陶潛心底突兀道:「此間景象,只怕能與謝師姐從小到大所瞧見之醜惡相比了。」
面上,則不慌不忙,張口一道佛號。
獅子吼!
磅礴法力一顯,萬魔退卻。
甚至其中九成多凡民,瞬息灰飛煙滅。
但很快的,隨着惡念翻湧,黑光席捲,他們竟都復活了過來。
個個獰笑着,再度撲來。
污言穢語,腥濁滿目。
那密迦邪僧,也終下定決心,嘶吼着顯出高達十丈,三頭六臂,魔焰妖風相伴的法相,嘶吼着殺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
「想來佛子是某個大寺出來的,自以為修為了得,神通尚可,便來此地降魔。」
「你師尊也是個不成器的,竟未告訴你,惡人國中,萬魔皆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莫說是你一個雛兒僧,就是大自在寺、大轉輪寺的羅漢菩薩之流,入了國中,也如砧板上的魚肉,由得我們吃。」
密迦僧不說這些還好。
一說完,立刻惹得陶潛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這妖僧,倒會胡吹大氣。」
「你問我意欲何為,倒也可說與你們聽。」
「貧僧此來,只為教諸位一個道理。」
「凡俗也好,修行界也罷,都有俗語:凡事皆有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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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作惡造孽,數不勝數,個個魂魄都扭曲成那般模樣,連個轉世投胎都不成了,真以為喊一聲【我願放下屠刀】就可躲在此地逍遙避世?」
「不成的,絕計是不成的。」
「貧僧,便是諸位的劫數。」
陶潛一邊笑着,篤定說着,一邊故技重施解下腰間布袋。
法力一催,徑直拋起。
人種袋迎風邊漲,袋口豁開,只一個「收」字過後。
包括那密迦僧在內的萬魔,皆落入袋中。
頓時,惡人國,空了。
「這才像個樣子。」
陶潛瞧着眼前花燈林立,琉璃閃耀,獨獨缺了那些個沒人性禽獸的空城,甚是滿意。
而後,陶潛並未施為旁的事。
而是忽而取出【金霞令】,又將袁公雕像喚出,將先前觸及孽鏡所生志述,假作為自己的感知發現,同時告訴了兩位師尊。
幾乎是不分先後,兩頭都有驚訝聲音傳出。
多寶那頭,繼而又是大笑聲傳來:
「好小子,隨意走一趟就能遇上稀罕寶貝,越發有我多寶一脈的風範了。」
「那物存在人盡皆知,只是鮮少有人猜出在何處能得,卻不想被伱撞上了。」
「不過你去得太早,想來能得個花苞便不錯了,莫可能有蓮台蓮實給你。」
陶潛聞言,徑直搖頭。
而後,反駁師尊道:「不早不早,還晚了些。」
多寶知曉自家弟子性情想法,聽罷也不惱。
只是思量一息後,又傳音過來道:
「你既在謀劃度人度世之事,那物你就不該取走,免得惹惱空蟬屍毗蓮殺這三個死賊禿。」
「只是機會難得,且那物再加上佛禽舍利,對於你有莫大好處,錯過便太可惜了。」
「也罷,看來此事之後,我這一重假身也要報廢了去。」
「我現下便動用分身去尋屍毗幾個,允諾要開魔佛寺別脈……得此大功,這幾個死賊禿必要高興壞,不會計較你這奪寶行徑,畢竟那時都是自家人了。」
「你也別客氣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再去剩下幾個孽地,既然惡人國內有黑蓮,想來其他幾處也藏着些天生靈物,你都搶了去。」
……
多寶這一說完,陶潛與袁公都驚住了。
他這毒計,實是簡單粗暴。
南海清淨禪師,本就聲名不小,近日來據傳要踏足道化,要開一道統法脈。
諸多大勢力,都在覬覦。
轉輪寺被認為最是接近,畢竟清淨禪師曾得轉輪寺傳法。
暗地裏,天南高家自覺已是盟友,空蟬也覺頗為親近。
如今多寶打算親自上門,將這大好處大功,直接砸到屍毗、空蟬、蓮殺三尊羅漢頭上,言說將道統併入魔佛寺,法脈一開,直接就是魔佛寺之人。
這好處,誰也拒不得。
與之相比,那個在錢塘省內四處閒逛,不小心得了些魔佛寶貝的無垢僧,也就算不得過錯了。
終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至於說事後暴露,那時屍毗、空蟬、蓮殺三羅漢,只怕已經與天南高家火拼過了。
莫說已無餘力,縱是有,又能奈何這師徒二人誰來?
總不能殺上蓬萊海去吧,手段不濟被人耍弄,傳出去三羅漢更是丟人。
唯一存在的問題,多寶手段能否瞞過三尊羅漢?
空蟬狡詐,屍毗強橫,蓮殺陰險,皆不是善茬啊。
聽得陶潛反問,金霞令那頭,多寶晃蕩着兩條大毛腿,怒噴過來道:
「小子你莫要聽那紅眉毛對為師的貶低之言。」
「這老猴子慣吹噓自己,貶低同輩,你若信便是個棒槌。」
「你當為師修煉這麼多年是白煉的,莫說只是哄騙,惹急了為師,便真箇分出一道分身,去魔佛寺開一法脈又有何難?」
多寶都這般說了,陶潛自是反駁不得。
於是師徒二人又商量片刻,將細節補全,這才要各自行事。
那金霞令一消停,袁公雕像內,一道慨嘆傳出:
「攤上你們師徒二人,高家三禽獸也好,魔佛三賊禿也罷,真真是倒了血霉。」
「不過多寶說的也無錯,那物事,加上佛禽舍利,還有你這似道非道,似佛非佛的寶貝布袋,隨着你修為漸長,日後你就算冒充一尊真佛祖,也能裝個七八成像。」
「運道足夠的話,你或許真能開闢出新的佛門法脈來。」
「那勞什子百禽子,謀劃半生,倒都成全了你。」
「小子你覺得百禽佛祖這名頭怎麼樣,聽來倒也威風。」
聽着袁公的絮叨,陶潛嘴角抽了抽。
百禽佛祖威風什麼啊?
袁師果然品味堪憂,亦是個取名廢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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