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走了,絡晷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只往外面瞧來來往往的人,把手搭上了她的肩。
她回頭看他,絡晷道,「沒什麼。」
她看起來很不喜歡顧瑤,那他便隔着些就是,總歸要她喜歡才是要緊。
中午顧家的人和阿虎他們來了天下歸元,他們都換了新衣顧山族久日不見世,身上衣裳顏色以青黑深藍為主,女者上裳下裙,男者短打勁裝,與外頭的人還是穿着不一道的。
早上張嬸一早起來就要忙這事,哪想顧福早已備好了一行人的衣裳,連武絡族的也都備妥了,可見其細心。
逛了一上午,顧家的人老少臉上都一片紅,尤其顧宣晚他們一見顧fèng興奮得大叫,衝上來跟他們fèng姑顯擺手上新得的新擺戲。
「姑,姑……」被顧老娘細心抱着的顧靈玉也是紅着小臉蛋,雙手握着東西朝她fèng姑搖,也就顧宣午握着一手的東西直朝他們搖頭,一派操心的小老人之態。
顧fèng被自家的小孩們圍着,顧家嫂子們也上來了,不好意思地朝幫她們拿了不少東西的武絡族人笑笑,也跟他們家的當家說起了今日買了多少東西的事來。
顧家人自個兒圍成了一團,不自禁把絡晷擠了出來,絡晷見一群女人小孩間着實沒他的位置,摸摸鼻子退到一邊,這才看到阿虎和他手裏的自個兒兒子。
阿虎見主子總算瞅到他了,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上來嘀咕道,「主了,小主子他亂吃東西了。」
說着就扒開八斤的牙給他看,八斤哥嘴裏正含着東西,見有人扒他的嘴,眼前人還是他爹,樂得就一咧嘴,一嘴的麵餅就露了出來……
「不給吃就打我,」阿虎委屈地說,「你看我臉。」
阿虎眼睛都腫起來了。
絡晷這才把八斤抱了過來,朝阿虎笑着說,「把手伸來。」
他給了阿虎一個小玉瓶,「這下行了吧?」
阿虎頓時眉開眼笑,拿着瓶子直往胸口揣,「行,行,行,主子你最好了。」
阿蛇在一邊撇嘴,「得了,蠍子吧,馬屁精。」
阿虎得了好東西,不以為然,一屁股往旁邊一桌的凳子上一坐,給自己倒了杯茶,樂滋滋地喝了起來。
說了陣話,飯就擺上了,吃到半席,掌柜的來了,阿蛇坐在門口,看到人就先出去了,過了一會他回來,在絡晷耳邊道,「那顧瑤果然派人出去傳了消息,都一併捉回來了,您看?」
在他身邊的顧fèng耳厲,自是聽到了他說什麼,回過頭看了阿蛇一眼。
絡晷見她轉過了頭,問她,「如何?」
「你管。」顧fèng卻搖了頭,又掉過頭聽顧宣午講話去了。
「關起來吧,得原王出來了把他們放出來。」絡晷淡淡道。
阿蛇眉頭一蹙,不明白主子為何不殺只關,但沒多問稱了是就出去了。
吃完飯一家人也沒回去,天下歸元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的房間,顧福也沒走,一直笑着跟在他們身邊。
下午絡晷帶了阿蛇阿虎還有掌柜的他們進了房間,顧八斤就落到了顧fèng手裏,顧fèng抱着他出去,顧八斤樂得直往他阿娘臉上噴口水。
張嬸在一旁笑道,「小主子最樂意親近您了,您一抱他就高興。」
顧fèng瞥了張嬸一眼,遲疑了一下,想起這人往後都要跟着她,便實話道,「我不打罵他。」
他再胡鬧,她不打也不罵,肯定喜歡她。
先前絡晷不在他們身邊時顧fèng倒沒想那麼多,他不在,兒子只有她,他粘她,她便帶着,回來了見她阿郎哥打起兒子來毫不留情,顧fèng倒有了別的心思。
她以前,就沒兩三年前的日子都是她阿娘打她,她阿父阿兄都縱着她,她喜愛阿父阿兄得不得了,時時刻刻都把他們掛在嘴上,現在,記在心裏。
顧fèng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她看她阿郎哥取代了以往她阿娘於她的位置,她就決定當她兒子那個掛在嘴上,記在心裏的人。
「那哪是,」張嬸自是不明白她的心思,按慣情答道,「兒子天生是親近生他的阿娘的。」
顧fèng便不再多說,回頭看兒子咽着口水看路邊冒出的香氣,她往兜里一掏,掏出個果子往他胖手裏塞,顧八斤一看那只有他胖手一半大的果子香得不行,嘴巴一張,小個果子就已經全進口了。
他吃着入口即化的果子,挨他阿娘挨得更近了。
顧fèng低頭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道好人果然易當。
顧fèng這一趟出去很快,她問着張嬸上午逛街時她阿娘和嫂子們多看了兩眼的東西,只要是先前她們沒買的她都買了回來,她走這一圈,張嬸都有些詫異,殊不知顧fèng這學的都是老族長和她兄長們。
顧家當家的和顧家的男人,天生要顧着家裏的每個人,委屈自個兒都不能委屈家裏人,這也是哪怕他們離去了,顧家嫂子們寧肯死也要死家裏頭的原因。
顧fèng回來帶回來不少東西,顧二嫂見到搖頭,「太浪費了,好多都只是好看,不實用,帶回去也是佔地方。」
「那就看看,佔地方我回去再給咱家修幾間房。」顧fèng淡道。
顧二嫂聽着就笑了,顧小嫂在旁也是握着嘴巴直樂,連顧四嫂聞言都毫不猶豫地翻了個白眼好好的一個小姑子,學的什麼男人作派。
顧福到下午沒走,陪着顧宣午他們玩,顧fèng找顧宣午他們的時候看到顧福還在,回頭讓緊跟着她不放的張嬸去給他安排間房,回頭對顧福道,「你今晚睡這。」
「好。」顧fèng是吩咐,顧福也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一點也沒客氣。
「堂哥,你坐凳子上。」顧宣午見顧福抱着妹妹坐在石階上,趕緊搬來了個凳子。
那凳子高,快和顧宣午同高了。
顧福笑顏應了一聲,「誒,好,多謝午哥。」
他叫的是顧家人叫自家人的叫法,顧宣午眉開眼笑,「應該的,堂哥你坐。」
顧宣午是顧山族下一任族長,顧fèng歷來言傳身教,也不避諱他現在就行族長之責,她是最喜顧宣午面面俱全的,且她家午哥不愧為顧家的男人,到哪都是大氣大方,顧fèng看着心裏也喜歡。
「午哥。」這時顧福懷裏的顧靈玉往顧宣午伸開了雙手。
「堂哥喜歡你,你讓堂哥多抱抱。」顧宣午有模有樣地道,顧靈玉最是聽他的話不過,含着手指頭點了點頭。
「玉姐了,別吃指頭。」
顧靈玉就又放下了,那頭顧宣晚帶着顧宣陽拿棍子挑了條長蜈蚣過來,跟顧fèng雀躍地道,「fèng姑,你看,我自己抓的。」
顧家四兄妹里顧宣晚最調皮,顧宣陽卻是個跟着兄長們到處跑的小傻子,見晚哥顯擺,他手上又沒長蟲可以跟着同顯,肚子又餓,便伸出手來抓顧fèng,「fèng姑,餓餓。」
顧fèng抱了他起來,「fèng姑帶你去找吃的。」
她這一帶,身後還跟着顧福他們,顧家一群大的小的五個人跟在了她身後又去吃了頓飯,提前把晚飯吃了,在安排的院子裏的顧家嫂子們一聽也是搖頭嘆氣不止。
「這一個個飯量要是都隨了他們fèng姑,以後咱們做飯都難,一頓得做多少才能餵飽他們?」顧二嫂給買的東西記冊,同身邊的妯娌道。
顧小嫂猶豫了一下開了口,「修仙的人都是這樣的吧?玉姐兒說話晚,吃飯也不多,現在嘴一張話就往外蹦,飯也吃的多了,樣子看着沒怎麼變,但下地走路比我都快,也不會喘氣。」
「也是。」顧二嫂也只是說說,孩子們吃的多,不過是多費點功夫做飯的事,只要孩子們好就行,給做多少她都願意。
「隨fèng兒,她自有安排,粟糖四包,」顧四嫂蹲在箱子旁給顧二嫂報數,報完接道,「她最看重家裏的這幾個孩子,看的比命還重,輪不到咱們操心,再說了,這一趟出來回去,咱們也不得閒了。」
「不得閒?」顧二嫂奇怪。
「我看她對我們好像也有什麼安排似的。」
「你聽她說的?」顧小嫂都放了手中的活汁。
「沒,我琢磨着的,你們不會以為她是白帶我們出來吧?」
「啊?」顧二嫂沒顧四嫂想的那般多,還是不解。
「我看她的意思是,咱們要是想跟莫娘她們一樣,也是行的。」
「那怎麼可能。」顧二嫂失笑。
顧小嫂偏頭想了想,道,「我不出去,我要呆在家裏看着午哥他們。」
「這外面這花花綠綠的,也不想?」顧四嫂隨口道。
「也不想,我就呆在家裏就行了。」顧小嫂說不出心中所想來,只覺得這花花綠綠再好看也只是好看,與她無關,她家裏頭有人叫她媳婦,有人叫她嫂子,還有人叫她娘和嬸兒,她家裏頭才是她應該呆的地方。
「四娘你喜歡?」顧二嫂開了口。
「我不會,我還得給四郎守一輩子的家,給他上一輩子的墳,守到死才走。」顧四嫂淡淡道。
顧二嫂聞言擱了手中的筆,怔怔地看着前方好一會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道,「算了,算了。」
再想起來也還是心如刀割,到哪再去找像她丈夫一樣的人?
沒了,就只能算了。
已經不能跟着去了,那就只能這樣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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