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最後的刺客
獅虎獸的咆哮,令萬馬悲鳴。
這種傳說是狻猊和龍駒交媾而出的神馬,一旦發飆,就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霸氣。
遠處高台上,呼廚泉劉豹等人臉色大變。
「獅虎獸?」
劉豹驚呼一聲,眼中頓時流露出一抹貪婪之色。
誰不想有一匹好馬?
可好馬難尋啊!大宛良駒,汗血寶馬,在普通人眼中也許是神馬,可是對劉豹呼廚泉這樣的人而言,一匹獅虎獸,更能體現出他們的身份和地位。但可惜,獅虎獸百年難得一見,根本就找不到。就像剛才,劉豹還在笑話獅虎獸的醜陋模樣,可轉眼間,便被獅虎獸嚇了一跳。這傢伙,從哪兒找來的這匹獅虎獸?
「左賢王,獅虎獸是什麼?」
「天馬……那是天神賜予匈奴人的不世財富。」
劉光聞聽,不由得一撇嘴。
你就胡說八道吧……如果是天神賜給你們的東西,怎麼又成了曹友學的坐騎?
而一旁的田豫,臉上露出了淡淡笑容。
他突然對去卑道:「右賢王,此上蒼賜福,匈奴與我大漢,實兄弟之邦啊。」
「正是,正是!」
去卑眉頭蹙了蹙,旋即笑了。
不就是一匹馬嗎?
這曹校尉能得獅虎獸,也是他的運氣。
看起來,我的選擇沒有錯,曹司空是個有大氣運的人,只看他這侄兒,便可管中窺豹。
想到這裏,去卑輕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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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匹爭叼的戰馬,希聿聿悲鳴,四蹄發軟。
獅虎獸如同流星般沖了出去,曹朋端坐馬背上,與幾名正拼命安撫坐騎的匈奴人擦肩而過,來到了那羔羊的跟前。一隻腳掛在馬鐙里,身體極為柔韌的向一邊傾倒,探手一把抓起了羔羊屍體,撥馬就走。周圍的匈奴人這時候才算是穩住了坐騎,見曹朋爭到了羔羊,頓時勃然大怒,催馬就朝着曹朋追過去,想要將羔羊奪回來。也難怪,對他們而言,叼羊大賽不能有失……如果被一個漢家人獲取勝利,無疑是對匈奴人的一大羞辱。所以,二十匹戰馬如離弦之箭,撲向了曹朋。為首的匈奴人,正是左賢王劉豹的堂弟,那位後世的中部大帥劉靖。
「漢家兒,把羊交出來。」
劉靖嘶聲吼叫,同時又用匈奴語大聲發令。
周圍近二百名匈奴人立刻催馬迎上前來,韓德和王雙一見形式不妙,立刻趕過去。
「信之,你來阻擊,我掩護公子。」
「多加小心。」
韓德說着話,催馬就衝過去,雙手緊抓馬鞍,身體猛然暴起,探手一把抓住一個匈奴騎士,反手把對方從馬上扯了下來。匈奴人沒有馬鞍馬鐙,騎在馬上,完全是靠雙腿來保持在馬上的平衡。如果是與人搏殺,或者控弦殺人時,則會用繩索來固定身子。但是在叼羊大賽中,他們更多的是憑藉自身高潮的騎術……
匈奴騎士從馬上滑落,盪起一蓬塵埃。
沒等他站起來,就見鐵蹄迎面而來,蓬的就踩在他的腿上。
騎士慘叫一聲,拖着斷腿想要閃躲,可四面都是馬匹,又往何處躲閃。只聽得一聲聲慘叫過後,馬群從騎士的身體上踏踩而過,那匈奴騎士血肉模糊的倒在草地上,已沒了氣息。
遠處觀戰的劉豹,不禁眉頭一皺。
「漢家兒,好身手。」
倒是劉光沉默無語,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己方能在馬上騰挪躲閃的原因,劉光心裏再清楚不過。
他有些猶豫,是不是該把這件事告訴匈奴人呢?可如果把馬鐙和馬鞍的秘密告訴匈奴人,只怕是如虎添翼。劉光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決定,把此事藏在心裏。
沒錯,劉光是要依靠匈奴人,卻不代表他要出賣漢室。
養虎為患的道理,他同樣清楚,即便明知道匈奴人早晚會得到馬鞍馬鐙的秘密,可能隱瞞一時,且先隱瞞一時吧。
一想到這馬中三寶,也是出自曹朋父子之手,劉光這心裏,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冷宮說的沒錯,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就在劉光沉吟不語之際,忽聽遠處傳來一連串的呼喝聲。
匈奴人口中發出『嗷-嗷-嗷-』的聲響,如同一頭頭野狼在草原上咆哮。
他們,是在為參賽的匈奴勇士加油。
大黃奔行如風,曹朋坐在獅虎獸的背上,感覺顛簸甚巨。畢竟和獅虎獸配合的時間短,曹朋還無法完全適應獅虎獸奔跑的特點。雙腿微微彎曲,整個人好像伏在馬背上。身後,馬蹄聲轟鳴,伴隨着匈奴人那如同野狼嚎叫一樣的呼喝聲,令人心情煩躁。
迎面,十餘騎沖向曹朋。
王雙帶着三名飛眊,從左右竄出。
「公子,我來掩護,速走。」
四個人在奔跑中,突然一個打橫。迎面衝來的匈奴人,在倉促間勒馬,戰馬希聿聿長嘶,兩個匈奴人一不小心,從馬背上摔落下來。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曹朋繞過王雙,衝出了包圍圈。身後,忽聽一聲慘叫,曹朋在馬上扭頭看去,只見一名飛眊從馬背上摔落下來,被兩名匈奴人夾擊,一下子衝撞個正着,身體凌空飛起,口中噴吐鮮血。落地時,已是氣息微弱,眼見着已是活不成了……
叼羊大賽,分明是殺人比賽。
王雙和另外兩人被包圍在中間,也顯得岌岌可危。
曹朋一咬牙,撥轉馬頭,朝着那些匈奴人就衝過去……
「王雙休要驚慌,我來救你!」
他要獲勝,但並不是要不計後果的獲勝。
如果王雙他們都死了,他即便取得了勝利,又有什麼用處?匈奴人顯然也預料到了曹朋會返回來,立刻有數騎衝出,想要把曹朋攔住。曹朋在馬上,突然掄起那沉甸甸的羔羊,蓬的將一個匈奴人砸翻馬下。而後探出一隻手,一把攫住了一個匈奴人的胳膊。只見他在馬上氣沉丹田,雙足一用力,扭腰猛然向後一拽。
那匈奴人至少也有百斤份量,卻被曹朋一下子從馬上提起來,順着那股子勁兒,曹朋猛然撒手,將匈奴人扔飛出去。三名匈奴人沒有提防曹朋這種招數,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着。四個人一同摔落在地上,包圍圈也隨即露出了一個破綻。
「王雙,走!」
曹朋大喝一聲,撥馬就走。
王雙和另一個飛眊,則趁機沖了出去,一左一右,保護着曹朋往終點跑去。
在他身後,劉靖等百餘人緊追不捨。
田豫眯起了眼睛,突然道:「右賢王,如此傷亡,會不會有麻煩?」
從爭叼到現在,已有二十餘人落馬,其中更有六人當場斃命。原本,叼羊是匈奴人一個慶祝的節日,很少會出現死傷。可不成想,這次叼羊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先是獅虎獸出現,而後又是大量的傷亡。即便是在高台上觀戰的眾人,也不由得心中生出一陣陣惶恐。田豫擔心,如果繼續傷亡下去,會產生波折。
去卑朝一旁的劉豹看了一眼,微笑道:「叼羊大賽,本就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往年叼羊雖沒有今天這般慘烈,但也會出現一些意外狀況……田副使放心,我匈奴人還沒有到那種輸不起的地步。
大單于,我沒說錯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呼廚泉笑着,連連點頭。
遠處,叼羊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各方爭奪越發慘烈。
彼此間不但有合作,同時又有爭鬥。隨着各部匈奴騎士追上來,曹朋開始感到了壓力。
獅虎獸借着酒勁兒,奔走如風。
可身體畢竟還沒有調整過來,漸漸滲出了汗水。
曹朋見所有人都針對他,己方參賽十人,已有三人重傷,一人斃命……韓德王雙雖然竭力保護,可畢竟對方人多,有些招架不住。見此狀況,曹朋眼珠子一轉,突然將手中羔羊甩手向側方甩了出去。劉靖就在他的側方跟隨,正竭力想要突破王雙的阻撓,靠近曹朋。哪曉得曹朋突然把羊扔出來,劉靖措不及防之下,被那羔羊砸在身上。曹朋這一甩,可是用了巧勁兒。劉靖就覺得好像被一柄巨錘轟在了身上,大叫一聲,便從馬上摔落下來。身後,戰馬疾馳而來……
劉靖畢竟是在草原上長大,對叼羊大賽了解頗深。
身體落地的一剎那,他就意識到情況不妙,連忙就地滾動,這才算堪堪躲過了飛馳而來的戰馬。胳膊,被羔羊砸了一下,已經折斷。他剛想要站起身來,卻聽馬蹄聲響,一抹黃色飛奔而來,劉靖再想躲閃已來不及了,就聽咔嚓一聲……
劉靖發出悽厲的慘叫聲,一隻腿在剎那間,被獅虎獸踩成了兩段,小腿呈一個誇張的彎度扭曲着,那劇烈的疼痛,直欲讓劉靖昏死過去。剛才,他還恥笑獅虎獸,這眨眼間,獅虎獸的報復就來。獅虎獸雖然瘦骨嶙峋,但骨頭架子甚大。
這一蹄子,足以令劉靖的腿徹底殘廢。
劉豹呼的站起來,臉上流露出憤怒的表情。
「臨沂侯,我兄弟已經落馬,何故還要趕盡殺絕?」、
「這個……」
「左賢王,你這話就不對了。叼羊時,各種意外都會發生,要說曹校尉趕盡殺絕,恐怕有些不妥。這種情況下,若是換成是曹校尉,只怕你會開心的不得了吧。」
「胡說,我……」
「好了,都給我閉嘴!」呼廚泉感覺顏面無光,忍不住厲聲喝罵,「漢使尚在,你們兩個爭吵什麼?也不怕被人笑話……剛才,依我看曹校尉未必是有心,叼羊嘛,本就會有各種意外發生。總不成受了點傷,就說人家是有意為之……曹校尉那邊也死了一個人,難不成他回來也要追究?左賢王,你確是有些小氣了。」
呼廚泉這一番話出口,劉豹心中就算再有不滿,也只能閉上嘴巴。
畢竟,呼廚泉才是大單于!
大單于已經把這件事定下了性質,你一個劉豹再跑出來爭辯,豈不是對大單于不敬?
劉豹素來不復呼廚泉,但卻不代表他會當面頂撞。
至少,當着漢家使團的面,劉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劉靖退出之後,也代表着一個部落的退出。從叼羊開始,到現在,陸陸續續已有五個部落因傷亡而退出比賽,可是這叼羊大賽,卻變得越發激烈起來。特別是當曹朋把羊丟出來,先前還精誠合作的匈奴人,立刻四分五裂,各自為戰。
韓德的身上,傷痕累累。
他衝過來,「公子,何故放棄?」
曹朋微微一笑,「不急,讓他們先爭鬥一會兒!」
那隻代表着勝利的『羊』,不斷的變換着主人。受之前的一番較量影響,匈奴人的爭搶也變得格外慘烈。出手不再留有任何餘地,眨眼間又有十餘人因傷亡而退出。
曹朋縱馬在外圍奔行,警惕的觀察着場中的變化。
他不禁是要奪取那隻『羊』,更要釣出那條『魚』!曹朋相信,在這百餘人當中,冷飛一定隱藏在裏面。只是,人太多了,冷飛肯定經過化妝,想要辨認,並不容易。
剛才他沒有出手,一定是在等待機會。
只是曹朋卻不想等待太久,因為等的越久,就越發危險。
想了想,他猛然催馬,朝着人群中衝去。那隻『羊』,被兩個匈奴人一人抓着一邊,正在馬上拼命爭奪。曹朋加入其中,獅虎獸似是覺察到了曹朋的心意,猛然間橫里一個衝撞,正撞在其中一名匈奴人的坐騎上。獅虎獸體型巨大,衝擊力極強。那匈奴人一個措不及防,被撞得從馬上摔下來,緊抓着『羊』的那隻手,也隨即鬆開。另一邊的匈奴人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撒手,順着那股子力道,也摔落馬下,『羊』一下子被扔出去老遠。曹朋縱馬上前,彎腰取『羊』。
就在這時,只聽王雙驚恐的的呼喊道:「公子,小心身後!」
一道寒光乍現,唰的刺向了曹朋。
曹朋在馬上,猛然間一個鐙里藏身,那細劍幾乎是貼着曹朋的後背掠過。曹朋順勢,將『羊』抓在手中,翻身坐在了馬上。沒等他坐穩身形,一騎迎面而來。
馬上一個匈奴人,髡髮結辮,頜下一部絡腮鬍子,手中一柄細劍,如毒蛇般刺來。
如果只看長相,曹朋還真不好辨認。
但是那雙眼睛,森冷中帶着一抹殺意,曹朋可謂再熟悉不過。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找不到你!
曹朋冷笑一聲,手中沉甸甸的『羊』,呼的脫手飛出,惡狠狠砸向了來人……
「冷宮,我侯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