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一直在腳下嗅着,嗅了半晌,就差撞上來了,畢方終於反應過來,拖着石頭離開了原地。
擋路的走了,野豬立即將頭埋在土裏,長鼻子拱了幾下, 一粒沾滿泥土的堅果從土壤里供出。
隨後一個洞穴露出,一隻大黑鼠猛地從洞內躥出,可沒跑出洞口,被野豬一口咬住,連骨頭一起咬碎吃了下去。
觀眾都驚了,畢方在這生活了十來天,居然都沒發現附近還有個老鼠洞?
「差點忘了,野豬的嗅覺比狗還靈敏, 許多松露獵人就是靠豬的嗅覺來尋找的。」畢方樂了。
他在這住了十來天, 還真從來沒發現過,自己經常坐的石頭下面有個老鼠洞。
水巨蜥也沒反應,是天天大魚大肉,瞧不上老鼠了?
【豬豬這麼強這麼沒有用在軍事用途?】
【誰說沒有?早就有啊,在炊事班】
【炊事班,你是要樂死我繼承我的財產嗎?】
【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豬豬有大貢獻。】
「因為豬比狗要聰明,所以更容易出現一些複雜的情緒,例如害怕,退縮,服從性就差很多了,再者豬的視力也不好,靈活度也不行,所以沒法取代狗的地位。」
其餘三條野豬見同伴有了收穫,全都拱在一起, 撅着卷尾巴的屁股,將整個土壤層全部翻開,將裏面還沒長毛的小白鼠通通吃掉。
畢方抬頭,已經快到時間了,不無遺憾道。
「來之前,有工作人員跟我說溝谷雨林里的野猴子和野豬很多,但是我走了那麼多地方,白肢野牛都看到了,野豬也有了,但也無幸遇到野猴子,估計是我的長相問題。」
這一番話把觀眾逗樂了,哈哈大笑。
最後的時光就在閒談中緩緩落向終點,野豬已經離去,無人機緩緩升空,風吹着樹萬公頃的森林,遠看就像一片海。
蒼紅色的大海。
樹梢組成波濤,層層疊疊,
數不清的歸鳥化作黑點飛向遠處或是叢林之間,只有一個黑點越來越大,帶來轟鳴聲。
一切都如同回到故事的起點。
「你們說,人類為什麼需要鐵?」
畢方忽然問道。
當然是因為鐵好用啊,觀眾的回答不假思索。
「是啊,鐵好用啊。」
畢方舉起手中打磨光滑的匕首,原本黑漆漆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通體銀白,在夕陽下泛着耀眼的亮橘色光芒。
堅硬,鋒利,韌性十足,誰能說它不好用?
「青銅是銅和錫的合金,也是第一種廣泛使用的金屬,歷史甚至可以追朔到史前時代。而需要高溫冶煉的鐵,就發展得比較晚,但鐵更堅硬、耐磨、易得,所以很快取代了青銅的地位。」
「從建築,交通,工具,武器,每一處都有它的身影,如果想了解某一種金屬及其對於文明的重要性,那麼非鐵莫屬。」
「可鍛鐵過於柔軟,甚至軟於青銅,使用的領域有限,在戰鬥時,你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劍過於柔軟。此時,人類才需要鋼。」
「過往的數個世紀中,鐵匠們一直尋求各種各樣的方式強化鍛鐵。他們沒有化學科學的指導,只能通過一遍又一遍的試錯。
最終他們發現,哦,原來在木炭上加熱鍛鐵,就會讓鍛鐵的表面硬化,很適合作為切割面。
於是又推測:應該是某種物質進到鍛鐵內,讓它變得強化了,這是滲碳法。
漸漸地,他們還發現了名為『淬火』的工藝,只要把加熱的鐵器浸入油或者水中快速冷卻,比緩慢冷卻的鐵器更加堅硬。
可硬是硬了,它太脆了啊,兩者觸碰,輕易就會造成斷裂。
摸索啊摸索,他們發現這種缺點可以通過另一種名為『回火』的技藝得到改善,也就是重新加熱鐵器到一個較低的溫度,讓它緩慢地冷卻,使鐵得到『放鬆』,降部分硬度為韌性。」
用糙石打磨的匕首上滿是劃痕,模糊倒映出畢方的臉頰。
天邊的轟鳴聲越來越近,畢方的語速也越來越快,觀眾們感到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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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別的時候到了。
「雖說古人是在不懂得原理的情況下用經驗總結出技術,每一次提升都是千萬次偶然或試錯才能帶來的,可我們受過良好的教育,懂得很多基礎原理,然而也不能輕易地復原這些技術。」
「到今天,鋼鐵冶煉已經是一整套銜接緊密的完整產業了。」
「世界各地開採的鐵礦和煤炭被運送到大型鋼鐵廠,磨碎的鐵礦被燒結成顆粒,而煤炭要乾餾成焦炭——然後被分層堆入高達百米的高爐。」
「處理過的焦炭甚至能燒出1500°以上的高溫,鐵礦直接化成鐵水,之後灌入轉爐,吹入純氧,讓雜質氧化逸出,並根據需要加入不同的元素,產生成分精確的鋼水。」
「最後注入模子冷卻,在1100c的溫度下壓製出各種形狀,分送到現代工業的每一個領域,最終支撐起整個現代文明。」
「如何研發最精確的配方,製造性能最優異的鋼鐵,就是現代文明最硬核的較量。與之相比,我在荒野中練出一塊小小的百鍊鋼,就不值一提了。」
畢方自嘲笑道。
觀眾頓時急了。
【怎麼會,絕對牛逼!】
【就是就是,知道整個流程,我也只能仰望】
【我不管我不管,方神天下第一!】
畢方哂納:「知道你們很喜歡我,但如果真的對煉鐵感興趣的話,那就好好學習吧,將來研發出更多有用的材料,為祖國建設添磚加瓦,那就已經超過我了。」
直升機在茂密了從林中發現了畢方,迅速放下繩梯。
畢方順手抓住,迅速攀爬,爬到一半時,朝着駕駛員比出一個手勢,直升緩緩拉升。
「雨林中的危險密集度很高,在二十一天的生存里,我們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瑰麗和危險並存的生物,從白肢野牛到緬甸蟒,從水巨蜥到眼鏡蛇,在進來之前,我從未想到自己能碰上那麼多國一和國二。」
觀眾想起眼鏡蛇,巨松鼠,野牛,大蟒,還有作伴的水巨蜥,不禁點點頭。
「去還與李昂納多建立庇護所,製作出各種各樣的工具,最重要的還是我開爐煉鐵,獲得了一把鋼匕首!」
畢方高舉唯一帶出雨林的收穫。
如果不是親眼見證,絕不會有人相信,這把刀是在雨林中一點點打造出來的。
來時一條草裙,去時依舊是一條草裙以及一把鋼刀。
「現在,我要離開了,衷心希望我所展示的技巧與故事,能給你們帶來收穫與快樂。」
「那麼今天的直播,到此結束,我們下次再見!」
【哇,我的方神】
【不要哇】
【嗚嗚嗚,下次直播什麼時候啊】
【我有預感,下次直播,就在下次】
攬繩輕微飄蕩,畢方掛在半空只中,背朝夕陽,滿身金邊,對着正前方的無人機伸手敬一個二指禮,最後緩緩升空,消失不見。
屏幕徹底漆黑。
第一場館內,眾人面對暗淡下來的大屏幕,紛紛吐出一口氣,頗有些意猶未盡。
這二十多天裏,畢方所帶來的震撼絲毫不亞於以往任何一次直播,儘管不是生死危機,可一把鋼匕首,足夠讓人五體投地。
方神直播間,名副其實。
如果不知道本世紀最偉大的冒險家身在何處,那就打開直播吧,他一定會出現。
直升機緩緩升上濕淥淥的夜空,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徹底暗淡。
城市如同一個漸漸放大的發光體,繼而整個版納的萬家燈火隔着沾濕的窗口在視線中逐步清晰。
更遠處,大片大片雨林黑得格外明顯,慢慢的變成一撮小雨林,最後變成一棵樹。
流動的氣流呼啦啦從舷窗外飄過,視界中只剩一片黑蒙蒙的穹宇和層次分明的灰白雲圖。
「再見了,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