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直升機轟響着,巨鳥般掠過寂靜的森林。
畢方坐在機艙內,手握長矛,用滑石一點點打磨硬木,仿佛即將上戰場廝殺的老兵,靜靜地將不平整的毛刺磨去。
觀眾們稍顯激動,本以為選手基本都休息了,直播到底結束,沒想到還能看到畢方出手!
這直播血賺不虧!
一瞬間,直播間的人數人氣飛速上漲,看這勢頭甚至能超過今天的最高峰!
傑瑞特和龐迪對視一眼,暗自咂舌。
畢方的人氣未免太高了,同樣也代表了他無與倫比的地位,選手們比賽得在怎麼激烈,真正的強者一出場,都要臣服!
打磨完一頭,畢方沒有停手,手腕翻轉,將長矛換了個方向,掏出匕首重新切削,原本一頭尖的木矛漸漸變成了兩頭尖。
這,這不是長矛,是標槍!
龐迪心頭微訝,但隨即有釋然,畢竟是他。
標槍兩頭尖,中間粗的造型,如果只是用來投擲還好,當要是當成近戰武器揮舞,很容易傷到使用者。
不過這點對於畢方來說顯然不是問題。
標槍造型更符合空氣動力學,穩定性和距離都遠超正常木矛,而且末端切削掉一部分後,整體重量更均衡,靈活性更高。
切削完另一頭,畢方握住標槍中部,感受着兩頭相等的重量,左右翻轉,甩了個漂亮的槍花,相當滿意,他來到工作人員身邊。
「到了嗎?」
「快了,還有一公里。」
「可以了。」
「額……嗯?」
畢方轉身來到駕駛艙,打出幾個手勢,駕駛員立即將直升機懸停在七米高處,略帶驚奇的看着對方:「你確定就這樣開艙門?不用降落?」
畢方笑了笑:「七米,很高嗎?」
很高!
太高了!
不止是駕駛員,觀眾們都嚇了一跳,他們還沒忘記三天前,那為兩層樓跳下,直接摔斷腿的參賽者!
血腥殘酷的一幕再現,跳動着每一位觀眾的神經。
【兩層樓那個,連六米都沒有吧?】
【我學過建築,從三層樓跳下,垂直距離應該不到六米,一般情況下一層樓的高度在兩米八,垂直高度大概在五米六,老方這一下子拔高了一米四,太離譜了】
【老方之前也就跳過四五米的吧?】
【狗屎,七米跳台,我跳水都能感覺背上通紅一片,這裏雖然不是水泥地,但也太離譜了!】
觀眾們驚呼不可思議,這可是七米,垂直高度七米!
駕駛員一臉凝重,他轉頭看向傑瑞特,對方是這裏明面上的老大,發現對方同樣神色嚴肅。
果然,七米,太胡來了。
「開吧。」
駕駛員:「……?」
確認過大家都不是在開玩笑後,駕駛員一番操作,機艙大門緩緩打開,嘴裏還不停嘟囔吐槽。
「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又或者瘋的是我?居然會答應這種要求?這不算謀殺吧,應該是自殺,是他自己要跳的……」
畢方瘋了嗎?
當然沒有。
如果是水泥地上的七米,他絕對不會嘗試,但換成動過的鬆軟土壤,外加這還是一個斜坡呢?
艙門打開,畢方站在甲板上,黑色的風衣獵獵作響。
深吸一口氣,感受着冰冷的夜風,平復着躁動的血液,畢方張開嘴角,露出血色牙床,無聲大笑。
手腕發力,指關節如蟒蛇收絞獵物般層層緊縮,標槍被畢方牢牢地抓在手中,如果鏡頭來一個特寫,那觀眾會驚奇的發現,標槍居然沒有絲毫顫動,穩定地可怕。
炬火般的目光掃過黑色森林,肺部猛烈擴張,大量空氣如颶風般灌入肺部,大臂舒展,肌肉如絞索,骨骼似支架,可怕的力量畢方猛地將標槍擲出。
夜視模式下,觀眾們只看到黑影一閃,標槍便消失不見,瞬間移動般插在了五十米外的泥土地上,標槍幾乎只外露了三分之一!
下沉深度達到了一米五!
要是插在血肉之軀上,不得戳個對穿?
可還沒等觀眾細想,又是一道黑影如猛虎般躥出。
跳了!
居然直接就跳了!
機艙內的工作人員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風在耳邊呼嘯,將一切驚叫模糊,炬火般的目光,仿佛要點燃整片森林,畢方盡情地舒展身體,久違的狀態瞬間回歸。
他像一隻黑色的鳥,註定要飛行在天際之間,去往大海盡頭,大陸邊緣,在誰也不曾注意的時候。
轉頭看不見他黑色的翎羽。
風吹亂了他的頭髮,畢方於半空中迴轉身體,一如豹般四肢觸地,一往無前。只是瞬間,一股難以想像的巨力從趾間沿着骨骼肌肉震盪傳遞至全身。
肌肉中的記憶閃電般甦醒。
鬆勁,彎曲,翻滾,卸力,一氣呵成!
藉助山坡,畢方將全部的力量倒入大地,碎草飛濺沾滿全身,塵土四起,從山坡上一滾而下,看得所有人心驚肉跳。
但還沒解釋,接着慣性,畢方雙手猛然撐地,整個人如同撲食猛虎,從大地上一躍而起,整個人與地面呈四十五度斜角,眼看要再次倒地,畢方雙腳猛地蹬地,力量傾瀉入大地,大片塵土揚起,矯健的身影箭羽般飛出。
好快!
不,連貫性更可怕!
直升機上的龐迪眼皮直跳,難以想像這樣的反應和動作會是一個人類能做出來的,分明更像一隻貓科動物。
凶,強,韌!
而且速度好快,沒有計時器,龐迪很難計算剛剛那一瞬間畢方爆發出的速度有多快,但他感覺比起職業短跑運動員也不遑多讓了,但這裏可不是什麼塑膠跑道,而是泥地!
遠超普通人的跟腱賦予的畢方無與倫比的爆發力,他一如飛鳥般俯衝,又如豹子般奔跑,五十米的距離不過轉瞬極致。
畢方稍稍矮身,極佳的動態視力牢牢鎖定住標槍,經過標槍的瞬間,探手一抓,深入土中的標槍被瞬間帶出,拿到標槍,畢方繼續往前奔跑,似乎連速度都沒被影響,拔出一根入土一米五的標槍仿佛吃飯喝水般簡單。
等等!
他怎麼還在跑。
不會是想跑到馴鹿群那邊去吧?
那可是足足一公里啊,剛從七米高的地方跳下來,你都不用休息的嗎?
龐迪和傑瑞特的眼眶已經睜到最大,此刻卻有了目眥欲裂的感覺,只恨自己的爹媽沒把自己的眼睛生地大一些。
有必要這麼猛嗎?
你一個的風頭已經把整個節目都蓋過了啊!
傑瑞特在心中咆哮,他就不該答應對方的要求。
與之相比,觀眾們的想法就簡單的多。
一個字,牛!
兩個字,牛逼!
三個字,太牛逼!
四個字,絕世牛逼!
雖然畢方以前就很猛,但這一次還是讓他們有大開眼界之感,從投標槍,到七米落地,再到接着翻滾的慣性,直接起跑抓標槍。
德芙都沒你這麼絲滑!
整套動作下來,觀眾們只能感受到圓潤如意,仿佛一位站在山巔的大師,哪怕是簡單的動作,也蘊含了獨特的韻味。
大量空氣灌入肺部,血氧含量急劇攀升,每個細胞都放肆地呼吸,仿佛有着無窮無盡的力量沿着骨骼,肌肉傳遞。
獨特的呼吸法讓畢方體力消耗之餘又迅速恢復,只覺得自己精力無窮。
三分十五秒,他只用了三分十五秒便在森林中跑完了直線一公里,根據耳機內工作人員的解釋,見到了馴鹿群。
在滿是鬆軟泥土,到處都是攔路樹木的情況,這樣的速度簡直離譜!
躲在一塊岩石後,畢方大口呼吸,不到半分鐘,劇烈的喘息聲便漸漸平息下來,失去的體力在快速恢復。
等再過幾分鐘,連剛跑過一千米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仿佛畢方被直接送了過來,精神煥發,整裝待發。
【草,老子在橡膠跑道上都跑不了那麼快!】
【這身材,這體力,這腹肌,這鯊魚肌,慕了。】
【靠,這體力好強。】
畢方靠在岩石後,這是他經歷漫長春假後第一次狩獵,回歸荒野,心間頗為興奮。
他探出腦袋看向馴鹿群,沒有急着狩獵,而是細心的尋找目標,不遠處,馴鹿群靠在一起,經過白天的驚嚇,它們似乎很謹慎。
模糊的陰影線,畢方能感覺到它們抬頭的頻率比之前高。
抬頭看向天空,今天月亮不錯,林間也較為稀疏,勉強能做到視物。
「生活在極地的馴鹿生理節奏沒什麼規律,它們在白天和夜晚都可能活動。睡眠時間非常隨機,主要取決於它們消化食物的時間,而不是日月的交替。
因為在極地地區,極夜和極晝長期持續的情況下,動物可能沒有調節生物鐘的必要,因此也就破壞了生物鐘調節功能。
不過落基山脈可不是什麼極地,這裏的馴鹿應該還保持着晝出夜伏的習慣,現在天黑不久,再加上它們白天收過驚嚇,可能會稍晚才放鬆警惕,我們可以等一會。」
可憐馴鹿白天才經歷過狂奔和驚嚇,晚上又被人盯上了。
觀眾倒是有些可憐馴鹿們了。
畢方抱着標槍坐在地上,調整着自己的精氣神,十幾分鐘後,他終於找了狩獵目標。
頭上卡着鹿頭的雄鹿。
運氣不錯,這頭鹿在鹿群的最邊緣,而不是中心。
雖然是黑夜,但目標還是很好找的,畢竟只有它一頭頭型那麼奇怪,而且白天狂奔那麼久,鹿腦袋都沒掉,可見卡得多牢,難怪能一連掛好幾個月,等獵到了,如何拿下來恐怕還是個問題。
吐槽幾句,畢方朝着雄鹿的位置偷偷摸去,很快就靠近了鹿群邊緣,距離雄鹿不過五十米。
從找到馴鹿群,再到靠近目標,前後費時大約半小時,不少馴鹿也已經準備休息了,只剩幾頭警戒着四周環境。
和野獸相比,畢方可耐心多了,一點也不着急,就這樣慢慢靠近。
五十米的距離,愣是走了十五分鐘,才摸到三十米內。
平均下來一分鐘一米,比八十歲老太過馬路還慢,觀眾倒也不心急,明白這就是畢方的風格,在某些選擇上大膽而又激進,狩獵時卻異常沉穩。
看着他一點一點摸進目標,倒也別有一番緊張感。
三十米。
畢方估算着距離,感覺差不多夠了,再靠近就容易被發現了。
現在的他甚至還有工夫和觀眾小聲解釋,他第一次獲得箭術技能時想過這茬,但當時並沒有和觀眾說,眼下趁此機會正好講出來。
「現存的所有動物中,惟有人類可以通過四肢精準地遠距離投擲物體,使用遠程攻擊。
因為我們有更靈活的腰部以增大力矩,更低的肱骨來增加運動範圍,以及更加平的肩關節,有助於讓胸大肌的發力方向與投擲的轉動方向一致,這是其他動物都做不到的。
即便是黑猩猩,也只能隨意投擲些小石塊,準度幾乎沒有,所以在野外狩獵,我們一定要好好利用這樣的優勢。」
畢方盯着趴伏在地上休息的馴鹿,緩緩起身,幾乎沒有絲毫動靜。
他緊握住標槍,手臂上的肌肉再一次層層縮緊,一如機關發動前纏繞起來的鉸鏈。
肌肉群如波濤般在皮膚下涌動,無與倫比的力量積蓄其中。
伴隨着一口濁氣吞吐而出,畢方猛然蹬地!
幾乎是在他蹬地的同時,警戒的馴鹿便發現了他,嘶鳴警戒。
刻在食草動物基因本能瞬間覺醒,幾乎同一時間起身奔逃,但也只是幾乎,從嘶鳴到反應,再到逃跑,即便快到了極致,還是慢了一拍!
畢方只兩秒就將三十米的距離縮短到了十五米內,已然足夠!
力量從大臂延伸至小臂,再傳遞至手腕,黑色的夜下是黑色的矛,黑色的矛便化作黑色的閃電,一如宙斯懲罰諸神,化作無可阻擋的一擊刺進剛想奔逃的雄鹿身體內。
大地震顫,馴鹿群再次奔逃,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揚起滿天的塵土,打破森林的寂靜,其中混雜着一聲幾乎無法察覺的悽慘的叫聲。
畢方沒有逼近,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一矛幾乎將目標刺了個對穿,絕對傷到了內臟,它想跑都跑不了,只能鹿群跑完就上去收穫獵物。
可就在鹿群即將跑光之際,真準備上前做最後收割的畢方心頭一跳,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如如芒刺背。
隨即傳來的一聲獸吼讓他臉色大變。
「嗷嗚!」
又是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