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軒眼底的笑意散了些,諸葛鈺仍是雲淡風輕的清淺模樣,「夏侯家的人來齊了,陛下的心意該定了。詞字閣 www.cizige.com」
他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顆尖銳的石子,劃破了李晟軒心底的平靜,掀起了片片漣漪。
「諸葛鈺,你覺得方紫嵐如何?」
諸葛鈺不答反問,「陛下覺得如何?」
李晟軒神色不變,眉目卻舒展了幾分,「朕覺得不錯。」
諸葛鈺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心底卻是沒來由的慌亂,「陛下是說……」
「今年宮中的花木,長得不錯,比往年都好。」李晟軒打斷了諸葛鈺還未說完的話,氣定神閒的模樣讓他的心安定了幾分。
他記得爺爺說過,他們這位長於沙場的帝王,在生死之間過了不知多少次,多一分致命少一寸無用,分寸二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拿捏。
守在一旁的夏侯彰湊到李晟軒身邊低聲道:「陛下,皇后娘娘和夏侯家的人到了。」
李晟軒抬眼看向朝他們走過來的人,頷首示意他知道了。
待皇后和夏侯家的人走到近前,本在輕聲交談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凝聚在了幾人身上。
方紫嵐也不例外,目不轉睛地打量着來人。
走在眾人中間的女子一身紺色騎裝,同色的斗篷襯得她有些嬌小,步步生風格外精神。劍眉星目透着說不出的英氣,不是傳統意義的美人,卻帶着說不出的肅殺氣質,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卻又被她身上的威勢壓得不敢直視,頗有些只可遠觀的意味。
方紫嵐心道這般氣場,想來定是夏侯芸昭無疑了。
夏侯芸昭左側身邊是位一襲白衣的男子,看上去與她年紀相仿,雖說已過中年但五官容貌仍是極為精緻好看,不苟言笑的傲然模樣好似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一般,當真清貴無比,自是謝琛本人。
夏侯芸昭右側身後的男子與她一樣一身騎裝,嚴陣以待的模樣帶着行伍之人獨有的殺伐之氣,正是現任夏侯家主——夏侯名勛。
夏侯家人與李晟軒一一見禮,言談舉止並不熱絡也不疏離,透着說不出的得體與克制。
方紫嵐暗中觀察,只覺得奇怪。按理說夏侯家是李晟軒的母家,應是比對其他人更為親切,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夏侯家人與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絲格格不入的違和感,而且她隱約覺得他們身上的違和感更像是刻意而為。
眾人說了沒一會兒話,那邊皇后方紫沁就來請眾人入席開宴了。
宮宴設在離御花園最近的萬福宮,是宮中一處用來宴請親貴朝臣的地方。
之前李晟軒剛登基不久,方紫嵐在宮中四處走動熟悉地形的時候曾去過,萬福宮殿宇不大,但佈置得很是精緻。
她曾聽宮裏老人說過,萬福宮本是泰安帝為了玉貴妃修建的,裏面的很多陳設擺件都是按照百越的風俗弄的,後來玉貴妃仙逝就荒廢不用了。
直到寧順帝即位後重修萬福宮,也是按照大京的樣式進行修繕,把原來百越的那一套都撤掉了,就成了專供擺宴的地方。
然而待方紫嵐跟着眾人進去,還沒看清殿內景象,就見眾人愣在了宮門口。
她抬眼看去,雖說是秋冬時節,但只見殿中草蓆布幔,花藤枝蔓纏繞交錯,屏風織錦色彩艷麗,儼然是百越之地的裝飾風格。
難怪眾人愣在了原地,她瞭然於心地四處觀望,除了李晟軒、方紫沁、諸葛鈺和夏侯彰沒什麼反應,其餘人都是滿臉錯愕。
夏侯芸昭掃了一眼,淡然道:「陛下還記得玉貴妃在時萬福宮的樣子,也是有心了。」她說罷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
方紫沁身邊的秋水是個極有眼色的,趕忙上前去領着夏侯家的幾人落座。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跟着夏侯家人一道進了萬福宮。
眾人紛紛落座,方紫嵐坐在李祈佑的下邊,身邊就是諸葛鈺,對面正對着夏侯家的人。
夏侯芸昭坐在左邊首座與李祈佑相對,謝琛和夏侯名勛分別對着方紫嵐和諸葛鈺。
這般排座讓方紫嵐有些好奇,忍不住悄悄看向諸葛鈺,輕聲道:「夏侯名勛不是夏侯家主嗎?為何坐在最末?」
諸葛鈺沒有回她,不露聲色地提醒她留神,她這才發現夏侯芸昭的視線不知何時落在了她的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仍是一副如常的淡漠模樣。
時辰尚早,離正式飲宴還有些時候。
李晟軒坐在主座上,方紫沁坐在他身旁,一個和夏侯家人暢談東南民生境況,一個溫聲叮囑內官侍女添茶加水。
帝後二人互相配合,倒是默契十足的恩愛伴侶。
方紫嵐坐在下邊只顧吃着茶水點心一言不發,但她知道夏侯芸昭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果不其然,李晟軒與夏侯芸昭還未說幾句,方紫嵐就聽夏侯芸昭把話頭引到了她的身上,「這位想必就是方大人了吧?百聞不如一見,我瞧着方大人比傳言中的少了些狠厲多了分穩重。」
方紫嵐微微一笑道:「我雖未親耳聽過,但想來能傳到夏侯將軍耳中的,應是八九不離十。我不過粗人一個,平日裏在戰場上心狠手辣都是家常便飯。只是今日在陛下將軍面前,茫然無措怕失了禮數,還是持重些的好。」
「如此伶牙俐齒的粗人,我倒是頭一次見。」夏侯芸昭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方紫嵐聽不出深淺不敢貿然接話,卻見對面謝琛看向夏侯芸昭的眼中多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夏侯芸昭瞪了他一眼,他便收斂了起來,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模樣。
她把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裏,心道這兩人倒是比傳言中的有煙火氣多了。
李祈佑側頭看向方紫嵐,讚許道:「方大人鎮守北境勞苦功高,比之夏侯將軍也是不遑多讓。」
他此言一出,方紫嵐只覺得背後直冒冷汗。拿她和夏侯芸昭比較,她可經不起這種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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