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宰相 第五百四十二章 投閹黨？

    明代官場與後世差不多，分為在京在地兩塊，在地官員很好理解，就是那些在地方擔任各種職務的的地方官員。按照朝廷制度，在地四品以上就算高級官員，也就是各省的知府，對比後世就是副省級城市的市長。

    但是在京高級官員卻是五品算起，因為五品在京官中可以擔任各部清吏司郎中，對比後世就是國家各部委的司局級幹部。這幫郎中雖然官職不高，但因為手握重權，身份地位比一些省的知府布政使還要牛逼。

    比如京師中四大郎中，吏部文選司、考功司的郎中，還有兵部武選司、武庫司的郎中，這四個職位號稱全天下四大肥差，實打實放屁油褲襠的職位，就算給一個窮省的布政使，這四個郎中也不一定去干。

    當然我們的主人公趙和心懷錦繡，穿越到明朝是要救國救民的，豈能只想那些阿堵物？趙和真正看中的是郎中這個身份，因為擔任郎中就會負責一省錢糧稅收，趙和就可以利用職務之便偷摸實驗一下心中設想的新稅制。

    以前趙和為了東林黨的事業盡心盡力，楊漣也多次跟他打包票，只要新君登基，最起碼給他弄一個五品郎中。那知道趙和做了好幾年春秋大夢，到頭來發現真是春夢一場，自己的五品郎中就如同小鳥一樣飛走了。

    趙和越想越生氣，決定先去找楊漣，看看這傢伙對自己如何解釋！

    趙和氣勢洶洶的來到都察院，守門的院丁不認識趙和，剛要上前攔住，那知道趙和直接掏出來皇帝御賜的進宮腰牌，要知道這種隨時可以見到皇帝的腰牌可不多見，只有皇帝最親近的大臣才有。

    院丁看到這個腰牌不敢攔阻，將趙和放了進去。趙和在門口問清了楊漣的辦公地點，直接來到楊漣的門口。

    現在是八月份，正是京師最熱的幾天，楊漣的辦公室開着門，趙和氣勢洶洶的樣子早已經被楊漣看到。

    楊漣對身邊的書辦官員說道：「你們先出去，本官有些私人事情要辦！」

    楊漣現在是都察院僉都御史，實打實的高級領導，每日裏要簽字的公文數以千計，那些書辦不知道楊漣為什麼這麼說，不過一個個都老實聽話的退了出去。

    這些書辦在門口碰到了趙和，一個書辦看到一個區區七品小官，竟然不經通報就能闖到這裏，剛要喝止這個妄為的傢伙。但邊上有人認識趙和，知道這小子是楊漣的女婿，趕緊在邊上拉了那個書辦一下，然後在他耳邊低聲將這層關係說了。那書辦才恍然大悟，不聲不響的跟着同僚退了出去。

    趙和走進屋中也沒行禮，直接問道：「楊大人，下官今天來有事要問，請問楊大人知不知道下官升為從六品的事情？」

    趙和連岳父大人都沒叫，楊漣也知道趙和心中不高興，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不咸不淡的說道：「本官知道！」

    趙和原來以為楊漣不知道，但現在卻聽他說知道，心中的火氣更大了，站起來問道：「楊大人，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提前打個招呼？還有當時楊大人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證事後給本官五品嗎？怎麼你還能拉屎往回坐嗎？」

    楊漣聽趙和說的如此粗俗，氣得一拍桌子罵道：「趙和，你以為這裏是什麼地方？是你來撒野的地方嗎？這裏是都察院駐地，你一個區區從六品主事，竟敢在本官面前咆哮公堂，要不是本官看在婉兒與外孫的面子上，一定要治你個不尊上官之罪！」

    趙和聽楊漣提到楊婉更加不高興，站起來對嗆道：「楊大人還知道與下官有這層關係？好！既然楊大人這麼說，那就請楊大人秉公辦理，治下官一個不尊上官之罪！到時候下官免官流放，你女兒與外孫跟着一起去邊關當配軍！」

    趙和罵完還不解氣，更是將所有陳芝麻爛穀子都翻了出來，什麼以前在常熟自己為了楊漣當官，累得要死不說還得罪了常熟縣的大部分官吏。到了京師楊漣不僅不管自己，還給弄了一個把總的武職羞辱自己。至於其他什麼天津、遼東的事情也一條沒落下，都說了出來。

    楊漣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聽趙和口若懸河的道着辛苦，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趙和說的口乾舌燥，上前端起楊漣的茶水一口喝乾，這才坐下不在說話。

    楊漣看到趙和不說話了，問道：「怎麼？不說了？你說你委屈，本官的委屈向誰說過？」

    趙和一擰脖子問道：「你委屈？你現在成了四品高官，誰還敢給你委屈？」

    楊漣哼了一聲，罵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小子！本官跟你說過讓你留在遼東，熊飛白與本官有舊，自然會提點與你！三五年混到四品並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你在調回京中，出任九卿的副職完全沒有問題！可是你小子怎麼辦的，害怕留在遼東受苦，顛顛的跑回了京師！要知道京師龍蛇混雜，官場中背景深厚之人有的是，你一個區區賜同進士出身的七品小吏想要出頭太難了！」

    「還有你回來就回來吧，本官也交代你要萬事低調，可你是怎麼辦的？本官讓你去協助汪文言，你老實聽他的就行了，為什麼自行其是得罪了馮銓？你知不知道馮銓與繆昌期是什麼關係？知不知道繆昌期現在就是吏部左侍郎？」

    聽楊漣提到馮銓，趙和好半天才想起馮銓是誰，問道：「馮銓不是滾蛋回家了嗎？當年他的男朋友繆昌期不是沒出手幫他嗎？怎麼他們之間藕斷絲連還有感情？」

    楊漣聽趙和說的難聽，瞪了他一眼罵道：「幫不幫是繆昌期的事情，但你這麼出風頭可就得罪了東林黨內一些人，特別繆昌期出自高攀龍門下，知道你與本官的關係，現在你落到他手中自然不能放過你！」

    趙和一聽心中更氣，這麼說自己沒當上這五品郎中，大半原因還是因為你楊漣。其實趙和這麼想真有些冤枉楊漣了，楊漣在黨內有政敵不假，但如果趙和是正牌子科舉出身，在加上趙和老師是錢謙益，東林黨中正統南派的代表人物，繆昌期等人也不會犯着得罪錢謙益與楊漣，非要收拾趙和不可。

    事情壞就壞在趙和這個出身上，賜同進士出身，雖然享受與正牌進士一樣的待遇，但畢竟不是兩榜進士。現在你趙和憑藉野路子坐了直升機，提拔成了五品郎中，那黨內其他通過十年苦讀才上位的正牌進士怎麼辦？難道讓他們也學習趙和你走佞臣的野路子嗎？

    所以在吏部選拔升官名單的時候，趙和的名字第一時間就被主持吏部日常工作的繆昌期拿了下來，楊漣知道後也去找過繆昌期，但人家的理由很充分，沒有先例！

    大明朝自從朱元璋確定科舉制後，就基本上斷絕了從吏員中選官，當然也不是沒有，但高級官員必須是兩榜進士出身，如果是閣老與六部堂官這種真正的大佬，必須是庶吉士出身才能勝任。所以楊漣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沒有辦法，誰叫你趙和學歷不行呢！

    當然萬事也沒有絕對，明朝歷史上還是有一些官員不經過科舉直接當上了朝中重臣，不過這些官員都是皇帝親自下旨提拔的斜封官，雖然皇帝在世的時候他們能風光一時，但只要靠山倒了或者聖眷不在，馬上就會倒霉。這些斜封官在東林黨這些自詡正人君子的眼中都是些奸佞之輩，趙和是楊漣的女婿，楊漣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婿走這條路，所以升官這件事也就算了。

    不過繆昌期還算給面子，畢竟楊漣也不是輕易能得罪的，所以最後看在楊漣的面子上，給趙和提了半級，成為從六品的戶部主事。

    趙和聽楊漣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也知道自己這個官是當不成了，他垂頭喪氣的問道：「岳父大人，小婿自以為滿腹經綸，一肚子治國理政的理想，難道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楊漣也知道趙和的夢想是改變這個國家稅制，但現實如此他能怎麼辦？沒辦法楊漣只好安慰自己這個女婿：「谷豐，你不要着急！既然京中的路子走不通，你還可以去地方！你現在是從六品，在戶部先待上一年半載，以後老夫找機會在給你提上一級，到了正六品就可以去地方了，到時候任一個州同知也可以施展你的報復！」

    明代的州與後世的地區行署差不多，屬於比副省級城市低半格，但比上縣高一格，州同知也就是副手，一個州的副長官也算不錯了，畢竟趙和什麼功名沒有，在楊漣看來這已經是趙和最好的出路了！

    現在的趙和算是對東林黨徹底的失望了，一個故步自封的政黨能有什麼出路？看來東林黨未來被閹黨壓制也就成了必然，想到這趙和心如死灰，起身跟楊漣告辭離開。

    楊漣看着趙和離開也心痛無比，沒有比他更了解趙和了，趙和這小子心思靈活，沒有那些科舉官員的迂腐，更加難能可貴的是趙和善於理財。

    楊漣雖然為趙和指了一條出路，但楊漣心中真正的想法並沒有跟趙和說。楊漣現在雖然是正四品僉都御史，但楊漣可不希望就止步於此，在他的心中首輔那個位置才是最適合自己的。只要楊漣當上首輔，提拔一個趙和不是手拿把掐？不過楊漣知道趙和張狂的性子，害怕自己與他說了實話，這小子變本加厲的出去宣揚，所以才要他去地方，為的就是磨一磨這小子的稜角。

    趙和出了都察院的大門，茫然站在街上不知道去哪。這次的打擊對他很大，為了當上這個五品郎中，這幾年趙和可以說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可是到頭來卻得不到應該的報酬，換誰都不能接受。

    升官無望，趙和也不想回戶部看那些同僚的嘴臉，在路邊叫了一頂小轎回家。坐在轎上趙和閉着眼睛沉思，自己難道就這麼屈服於命運，甘於當一輩子小官嗎？但是不屈服於命運能怎麼辦？難道去轉投閹黨？

    提到閹黨趙和想到了李進忠，這個將來的權閹還在為朱由校服務，這時趙和突然想到眼前的泰昌皇帝壽命可不長，記得不是半年就是一年，然後就換上了木匠皇帝朱由校。想到這趙和眼前突然一亮，既然東林黨不幫忙，自己就去找未來的皇帝朱由校！

    當然這時趙和還沒有投靠閹黨的心思，畢竟東林黨現在勢大，投靠閹黨完全是找死，至於將來嗎，將來在說！

    打定主意後趙和一跺腳讓轎子停了下來，然後跟轎夫說轉頭去東安門。

    東安門屬於皇宮的範圍，轎夫到了這就進不去了，趙和下了轎給守門的錦衣衛看了自己的腰牌，趙和的腰牌十分好用，錦衣衛驗看完畢後就將趙和放了進去。

    雖然趙和可以進出皇宮，但後面的內宮還是進不去的，他只在內閣與文華殿這一帶活動。不過這也就夠了，趙和今天入宮當然不是去見皇帝，也不是去內閣鬧事，而是來文華殿見未來的皇帝朱由校。

    朱由校是泰昌皇帝的長子，不過皇帝剛登基，還沒有空管自己這個兒子，所以朱由校還是居住在文華殿中。

    趙和來到文華殿門口，報上了名號，說要求見皇長子的大伴李進忠。

    李進忠現在名頭不響，守門的錦衣衛想了半天才知道是那個，這才進去通報。趙和站在門口也等了半天，這才看到李進忠從東宮裏面走了出來。

    李進忠並不是自己一個人，身後還跟着一個少年，趙和等走進才看清，原來這個少年就是未來的皇帝朱由校。

    趙和一驚，剛要跪地磕頭，但朱由校手快趕緊上前攙扶起趙和，低聲說道：「趙大人，本宮今天要出去玩一圈，萬萬不可讓那些侍衛看到！」

    以前朱由校沒事總溜出去玩，不過當時萬曆皇帝對兒子都不上心，更不用說這個孫子了，所以朱由校自由出入也沒人管。但現在不同了，朱由校雖然沒有成為太子，但大家都知道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對朱由校的管束立刻加強了不少。

    趙和聽朱由校這麼說連連點頭，低聲說道：「臣了解！不知殿下要去那玩兒？」

    朱由校想了想說道：「去南城，聽說南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趙和聽完後心中高興，南城是自己的地盤，趕緊笑道：「正好，臣家中有幾棟磚窯，請殿下去看看？」

    朱由校是個手工業愛好者，除了喜歡木工外對其他手工業也很喜愛，聽趙和這麼說喜道：「好，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