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恩和卡莎很早以前就定下約定,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要為彼此活下去。
不是無法忍受痛苦,而是在這裏跟苦說同歸於盡等同於違背了誓言,他不僅要為自己考慮,更要為卡莎考慮。
苦說將卡恩放下,因為他有再次將卡恩抓住的能力,卡恩也如約壓下了燃燒的永恆烈焰。
看着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苦說劇烈的喘息着,同時催促卡恩快點把最後一點火焰也消掉。
卡恩拖着時間,膚甲在苦說的視野盲區里蠕動着,再次覆蓋皮膚。可即使覆上膚甲,雙方都無法快速殺死對方,還是會陷入僵局。
所以,不如就這麼拖着,不幫苦說完全盡除永恆烈焰,然後想辦法帶着卡莎逃離這裏,等待火焰把苦說燒死就可以了。
他可以用龍翼飛上天空,而苦說總不可能追着他上天。至於要怎麼實施起來,還得看卡莎的配合了。
卡恩看向卡莎,但一個發現卻臨時改變了他的想法。
劫不知何時摘下了他的面具,一頭白色短髮下,是一張錯愕的臉,睜大愁苦的雙眼,仿佛看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卡恩順着他的目光瞥過去,看見的是慎。
他居然沒有死!捂住傷口又起身了,正亦步亦趨的走向黑匣,手中握着魂刃,每一步都仿佛都帶着莫大的決心。
「抱歉,我改主意了。」卡恩冷笑一聲,覆上膚甲,一腳把苦說踹開。之後,永恆烈焰再度爆燃,燒得他痛不欲生。
他臨時變卦,是為了把苦說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讓慎幹完自己的事情。
「言而無信的小兒,你該死!」
痛苦和憤怒已經佔據苦說的所有感知,他咆哮着一躍而起,從半空發起撲殺。
卡恩遁入虛空,躲開了這迅猛的一擊,將他引至別處,始終背對着慎。他似乎覺得自己不可能失手,所以完全沒有想到慎還活着的情況。
誰也沒想到,這場戰鬥已經在悄然間改變了性質,變成了一場鬧劇。卡恩在演戲給苦說看,而劫也沒有要提醒戲中人的意思,就這麼幹看着,當着他的觀眾,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番追逐之後,卡恩被苦說逼到了死角,無論他逃出多遠,苦說總能一瞬間出現在他身旁。
只不過已經不用再逃了,隨着慎高舉魂刃,撕喊着一劍將黑匣劈成兩半,苦說膨脹的身軀猛然鼓動了一下。
他有所感應的看向身後,終於發現了慎,還有被破壞的黑匣。
「慎……你都幹了什麼?!」苦說震怒。
「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情,終結物質領域和精神領域之間的不平衡!」慎怒吼着回答,臉上卻被悲傷籠罩。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的父親這樣對話,忤逆自己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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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可苦說讓他沒得選擇。他為什麼還活着,就是為了這一刻。
暗影的利劍在刺穿身體之後,被慎把致命傷轉移了,然後他把自己的氣息壓到最低,騙過了苦說。
詐死之計,慎從他父親身上現學的。苦說曾用假死騙過所有均衡教眾,讓人們以為他死在了劫手裏,藏到幕後。而慎做的事情就和當初的苦說沒什麼兩樣,用假死騙過苦說,然後藉機看清他的真面目。
而結果,讓他大失所望,他的父親已經被暗影侵蝕了心智。
就像打開了某種開關,苦說的身體裏似乎有個水泵被啟動了,他全身上下許多地方都開始流出漆黑如墨的暗影魔法精粹……臉上、背後、口鼻、雙眼,所有有傷口的地方都在源源不斷的流出墨汁,詭異至極。
「不!回來!」
苦說幾近癲狂,他拼命去捂住傷口,但捂住了這個卻捂不住那個,只能看着自己的力量快速的流逝。
「逆子!你扼殺了我們國家的統一大業!」苦說一步一步走向慎,身上還燃燒着永恆烈焰。
雖然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但打敗負傷的慎還是可以做到的。
卡恩沒有來阻攔他,這是他的機會。
他要把慎作為人質,來威脅卡恩消除火焰,然後趕緊逃離喀舒利兵工廠。
慎看出了他的意圖,對自己的父親舉起了劍。
「別逼我……」
「動手啊!猶豫什麼?」
苦說咄咄逼人,慎舉起的劍顫抖不已。他不想動手,畢竟那始終都是自己的父親。
「你這個逆子,我就是這麼教你……」
苦說忽然喘不上氣,一把刃尖從他的胸膛穿出。這個惡魔失去了力量,變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在短暫的瞬間裏搖曳了一下,就像是失去了重量,隨後開始倒下。
他倒在身後人的懷裏,看到是劫刺出了這一刀,勃然大怒。
「你這個賤種,我對你視如己出,你卻將我背叛……咳咳!咳咳!」苦說劇烈的咳嗽起來,身體的狀況不允許他再這麼用力叫喊。
「我當刺客是因為,如果用一人的死換來眾人的生,那麼值得一換。你的天平之誡讓我悟出這個道理,如今我只是把它用在你身上,你不死,和諧就不會繼續存在。」劫把苦說輕輕放下來,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往事,說道:「該結束了。」
「你忘了戰爭的恐怖了嗎?你難道不想團結整個艾歐尼亞反攻諾克薩斯嗎?」苦說聲嘶力竭,滿心不甘。
「我想!但是……反抗敵人和維持均衡沒有必然衝突!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看你把我們的人民拖入內戰。」
再睜開眼時,劫發現苦說已經死去,雙眼無神的大睜着,死不瞑目。他感嘆一聲,伸手撫過苦說的雙眼,然後抬頭對上了慎複雜的眼睛。
兩人對視良久,慎顫抖着問道:「這一切都是父親的讓你做的嗎?」
「節哀順變。」劫沒有正面回答,答案自在人心。
為了維持均衡,慎必須殺死苦說,殺死自己的父親。而劫搶着殺掉了苦說,不是為了證明,不是為了投誠,只是為了不讓兄弟承受這份痛苦,替他來下這個手。
反正慎就是一直是這麼誤解他的,如今他也只是把這個誤解變成事實。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