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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坊坊主的提醒讓張軍的心裏很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某永遠不會謀逆,所行諸事皆有分寸,丈人安心便是。讀書都 www.dushudu.com」
這個老坊主得有五十多了,是屬於張氏的賜姓家僕傳代,忠心耿耿的家臣。
「某在蒲州聽聞,言當今胸狹善妒,心疑擅變,總想着郎君需事事謹慎一些。老朽雖不曾有過半寸官身,但官位越高越如履薄冰的道理還是知曉的。」
這話要是傳出去,殺頭不至於,流放個三千里是足夠了,還是終身不得遣返那種。
這就是典型的時代特徵了。
仆奴侍佃是沒有什麼國家思維的,更談不上什麼忠君愛國。他們心中眼中只有家主,家主就是他們的未來,福禍相依。
這四類依附在官貴人家為生的人群,什麼都靠主家給予。他們雖然連戶藉都沒有,但事實上生活水平各個方面是要高於普通百姓的。
一旦失去主家的庇護,他們馬上就會從雲間跌落谷底,等待的只有悽慘和更悽慘,別無二路。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古代很容易就能培養出死士的原因。
而且這個群體相當龐大,極品重臣家裏動轍就是數千丁口,甚至能組建起私人部隊。
張軍屬於是後起之秀了,這才在鳳翔開府多長時間?現在家裏已經接近兩百口子人了。
「在某這裏,不要把自己當成僕婢,」張軍想了想對坊主說:「某需要忠誠,但會把你等看做家人,而不是附着之物。
家中不論侍臣,都可以隨時出藉立戶,凡所生兒女都會有名有姓,良口加身,便是要脫籍單立門戶也可直說,某着人安排田畝屋舍。」
「某信郎君。家中兒郎若想從軍呢?」
「那便從軍。不過從軍當吃苦,某不會因為曾經過往而輕度軍法。」
「那便謝過郎君了。小兒不思勞作,只想從軍,某也想他憑功奪戶,為郎君之臂助。」
張軍點了點頭笑了笑。真是不分今古,家家都個熊孩子,當父母的也真是沒有容易的。
然後便想到了自家的小清禪,不由一笑:「去準備吧,陛下正在準備出巡,在陛下抵達前此物必須做好。」
「陛下要來鳳翔?」
「是,我請陛下來巡視,請陛下及諸相來為童學開蒙,也另有事要與陛下諸相商議。」
「郎君真乃天人。」坊主由心的誇讚了一句。
在這個年頭,你當了官得了權,但不一定就是成為了皇帝的心腹愛臣,但是你能隨時把皇帝還有宰相們請到百里開外見面,那就一定是了,而且還必定是了不得的重臣。
從大唐開國至今,這樣的事情也是少有耳聞的,不,是聞所未聞。
鳳翔雖為西京,屬京畿之地,但距長安近三百里,這可不是現代一踩油門就到了,這個年代已經是極遠的距離了。
自家郎君一封書信就能把皇帝和宰相請過來為童學開蒙,這代表着什麼?
坊主老頭明顯的主榮臣耀,興奮的搓手頓足的,就要手舞足蹈了,連呼喝聲都大了些,小跑着去催工匠們抓緊幹活。
張軍繞着木台轉圈,在心內算計着沙盤的製做過程和一些細節,在腦中勾勒圖形。
「耶耶。」聚精會神中時間走的便有些快,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清禪糯糯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軍扭頭看去,小清禪牽着大娘子的手站在門外欠着頭往裏面看。
「睡醒了?」張軍走了過去。
「耶耶不乖。」
「嗯?耶耶怎的不乖了?」
「耶耶不睡晌午,還偷偷跑出來玩……耶耶,清禪想挖沙土。」
「耶耶不是在玩,耶子在做地圖。等做好了清禪再看,好不好?」
「好。清禪可不可以和耶耶一起?」
「只能看,不能動。這個要用膠,小孩子碰不得。」
小清禪就有些失望,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大眼睛就在沙盤上晃來晃去的眼饞。
張軍扭頭看了看,過去用撮板弄了些沙了放在空曠的地方:「這些便與你,但要小心不能弄到眼內,也不可以吃。」
「清禪不是魚魚,不吃沙土。」
「好。」張軍伸手在女兒頭上揉了揉。小東西,簡直要把自己萌化了。
……
做沙盤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縱使張軍有着數據化的大腦,也足足搞了四天才算弄了個大概,中間還毀過一次重來。
紙坊出來的未知膠水相當好用,粘合度很高,就是有味道而且乾的有點慢。不過問題不大。
張軍搞了兩架沙盤,一塊是西起大散關,東至東都河南府,北及延州,南抵金州安康縣,不是不想做的更大,但是再大細節上就很難處理了。
另一塊大唐這邊簡略化,主要是吐蕃及其周邊,也就是整個青藏高原的山川地形。估計和這個時代會有一些差異,但不會太大。
其實最大的差異是沙漠湖泊還有草原。
這個時候的青藏高原還沒有後世那樣貧瘠苦寒,大小湖泊多如繁星,沙漠化也沒有現在這麼嚴重。
尤其是藏南,同樣是河流眾多水草豐郁。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些高高聳立的雪山。
不過終究是高原,物產各個方面肯定不及大唐還有回鶻。
其實很多人在都在琢磨,為什麼吐蕃不去打分裂成好幾塊弱小也更肥美的天竺,而是非要和大唐死磕呢?還一直也沒真正佔多少便宜。
這個其實是文化問題。吐蕃打過天竺,而且輕鬆破國,北天竺的國王把靴子掛在王宮的大門上,表示這裏隨意吐蕃出入。
他在恆河邊立鐵柱為界,宣佈那裏是吐蕃的邊境,於是整個恆河以北都成為了吐蕃的屬國。
這裏面有兩個方面,一個是當時整個東方世界的文化都是相對寬宏的,只要臣服,就像大唐幾百個屬國一樣,吐蕃也只是收了一些小弟納貢。
第二是佛教,吐蕃全民信教,以教治國,這導致了他不能對天竺做出太過激烈的行為。
第三就是大唐的強大,大唐的鼎盛富足對周邊這些國家有着不可抵擋的吸引力,征服或者臣服。吐蕃選擇了征服之路。
事實上,正是整個恆河以北的這片土地,給吐蕃創造了巨量的財富,這才讓他有了信心和大唐為敵。
說白了,在大唐和吐蕃眼裏,天竺這會兒就像一個原始社會,根本不足以正視。
……
張軍拿着不知道用什麼毛做成的小刷子,仔細的往沙盤上刷着顏色。
膠水粘連的沙粒凹凸不平,這給他上色帶來了不少麻煩,好在也不需要太過精緻。
其實不上色也能用,只不過對於李适和諸相來說,估計是肯定看不太明白,到時候他講的也累,還不如這會兒辛苦點。
綠的山和草原,藍色的河水,黑色的城池,褐色的官道,黃色的沙漠和路徑。
又要了紅白兩色,染出雪山和吐蕃的城市。
吐蕃這部分是腦中給出來的,估計是來自於史書上的記載整合,這個其實未必那麼精確,也肯定會有缺失,不過已經夠用了。
為了製作出稍微精確一點的海拔,張軍自己做了一把十分尺,這會兒正被一個木匠作捧在手裏觀看,琢磨。
這東西做起來其實很簡單,現代的米尺也不過就是一些人做出來一個鐵條,說這就是一米。張軍是參照了木匠作的尺,按三十公分計。
而且做為一個當初反覆量過所有各種圍的現代人,估計個尺寸出來基本上不會相差太多。全身都是參照物。比如十八厘米什麼的。
這只是一種習慣而已,其實用這會兒的尺一樣可以測量,只是用不慣罷了。
等大概把顏色刷了個差不多,沙盤上就能看出模樣來了,所有的匠作圍在邊上這裏看看那裏看看,不敢置信。
「這便是長安?」
「這裏定是鳳翔,便看這三條大街,且沒有城牆。」
其他的城池張軍就是做了城牆表示一下,只有鳳翔花了些功夫,做出了街道和大概的分區。必竟這個時候要做微縮模型實在是太耗時間了,來不及。
張軍在這邊忙的熱火朝天,那邊李适也終於準備好了,隨駕的名單也定出來了,準備出發巡視西京。
也正是這一天,從西京鳳翔府發出的行文也擺到了南詔王的面前。
異牟尋臉色有些難看,看了看沉思不語的一眾大臣將軍:「諸卿,如何看?」
「唐皇欺人太甚。」
「臣以為,此次唐皇着人來要歸還三州,於禮不失,如何應對,還需斟酌才是。」
「難莫是就給了他?」
張軍的文書,在異牟尋和一眾南詔大臣們的眼裏,這就是唐皇的意思,根本上直接就把屬款的大唐鳳翔牧幾個字給忽略了。
「大唐,這是要開戰麼?」
「開戰又能如何?」
「大唐北方四鎮糜爛,又有淮西李希烈割據,如何敢挑釁我南詔?」
「此事,尚顯詭異。」
異牟尋皺着眉頭坐了下來,目光落在行文上:
……自古雲南便是巨唐屬地,姚戎嶲三州實乃巨唐州府,香城,善巨為劍南東西川之地,為爾等竅居經年。
現以三月為期,着南詔盡還三州諸地,可為南王在大唐陛下處美言,敕免你等往期之罪過。
若三月期至未歸,鳳翔大軍當傾力南下,彼時仇寇,當摧枯拉朽,若有波及非軍將之過。匆謂言之不預者……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