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寧娜公主的降生之後,官方也隨之在巴黎舉辦了大量的慶典活動。
雖然一位公主降生的轟動性並不如王子高,但是巴黎市民們仍舊對這個喜慶事津津樂道,畢竟這是自1820年尚博爾伯爵降生以來,時隔十年以後在巴黎王宮第一位降生的孩子。
對艾格隆夫婦來說,他們在巴黎生下的孩子,也無形當中拉近了和人民的距離——畢竟,人們親眼目睹了波拿巴家族重新在巴黎開枝散葉,也自然而然會在心理上接受這個家族重返巔峰的現實。
在這個孩子降生之前,塔列朗親王就建議艾格隆,既然現在國家形勢趨向於穩定,那就稍微改變之前嚴厲鎮壓的方針,藉由王子或者公主出生的理由,適當寬赦一批政治犯,以此來體現「舉國同慶」的氣氛,為正式登基做準備。
塔列朗親王老於世故,深知「輿論熱度」的重要性,藉由公主出生的機會,民間輿論上必然會更加傾向於擁戴艾格隆,所以不妨趁熱打鐵,搶在民意最高漲的時刻做完一切手續。
於是,艾格隆採納了塔列朗的意見,在歡慶的慶典當中宣佈實行大赦,解除了一部分被強行關押的「危險人物」的禁錮。
就在這喜悅祥和的氣氛當中,羅馬王陛下的登基儀式也立刻進入到了籌備當中。
這機會是一個公開的秘密——政府在巴黎到處張燈結綵,並且調集軍隊在街道各處設置崗哨,幾乎沒有做任何解釋;而經過了這半年來的相處之後,巴黎的市民也漸漸地習慣了羅馬王夫婦君臨法蘭西的的現實。
一部分懷念帝國、熱愛波拿巴家族的人們歡欣鼓舞,眉飛色舞地等待着即將發生的事情;更大的一部分人對此無感,只是冷眼旁觀,繼續為生活而奔忙,他們並不在意誰坐在王座上,只要能夠得到安全和工作就行;只有極小部分人,出於自己極端共和或者極端保王的立場,才會對此痛心疾首,但即使他們再不願意,面對臨時政府的鐵拳,他們也毫無辦法,只能坐看這一切發生。
說到底,經過了年初的動亂之後,法蘭西並不會多失去什麼東西了,一切只是在承認既成事實而已,自然也不會有抵抗或者動亂。
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展開,而在慶典當中有必要出席的人們,也慢慢地匯聚到了巴黎。
這些人,除了註定會成為帝國上層精英的高官顯宦、元帥將軍之外,還有艾格隆那些沾親帶故的皇室親族們。
其中最為德高望重、也最為重要的,就是艾格隆的祖母萊蒂齊亞皇太后,以及萊蒂齊亞的親弟弟、艾格隆的舅祖父費什紅衣主教。
這對姐弟是從羅馬趕過來的,艾格隆在來到巴黎之後,就向遠在羅馬的祖母寫信報喜,而且邀請祖母儘快來巴黎出席自己的加冕儀式。
而因為姐弟兩個都年事已高,所以他們在花了一段時間做準備之後才慢悠悠地上路,接着在士兵的護送之下,趕到了巴黎。
為了迎接祖母,艾格隆和剛剛生育完不久的特蕾莎,特意舉辦了最隆重歡迎儀式,迎接波拿巴家族現存的最年長、也最受外界尊重的老祖母。
回到了闊別多年杜伊勒里王宮當中,老人並沒有被這裏的堂皇富貴迷花了眼,相反她只有忐忑不安的感慨。
這位科西嘉島上土生土長的老婦人,之前因為命運的奇幻擺佈,最終居然成為了法蘭西的皇太后,然後又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如同鏡花水月般消散,如今她不再在意這些奢華和富貴,只期盼自己的孫子能夠平平安安,不要再遭受命運的輪迴。
在儀仗隊和廷臣們的簇擁之下,艾格隆終於見到了自己闊別已久的祖母。
一看到萊蒂齊亞,他就興奮地走上前去,然後緊緊地擁抱住了老婦人,「奶奶,您看,我在羅馬時沒有和您說大話吧?我們真的做到了!這裏的一切又都屬於我們啦~」
「哈哈哈哈」看着興奮活潑的孫子,萊蒂齊亞忍不住笑了出來,雖然在外界看來這個孫子是個無所顧忌的野心家,但是在祖母面前,他卻永遠只是個小孩子。
她用佈滿皺紋的手,輕輕地撫弄了一下艾格隆的後腦,「是啊,我的孫兒,你確實做到了,我為你感到無比的驕傲。不過,既然上帝賜予了你這麼多東西,你切記要敬畏上帝,要服從上帝的旨意,千萬不要任性妄為」
接着,老人又對艾格隆進行了一陣絮叨和告誡。
在虔誠的萊蒂齊亞看來,拿破崙皇帝當年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場,就是因為他違逆了上帝,任性妄為,結果招致了命運的懲罰,尤其是和羅馬教會鬧崩、武裝囚禁教皇更是大逆不道,所以她生怕艾格隆又重蹈覆轍,在看到艾格隆之後,就立刻告誡了他。
面對老人的絮叨,艾格隆並不好反駁,所以只好面帶笑容唯唯稱是,而接下來,萊蒂齊亞又走到了特蕾莎的面前,然後緊緊地擁抱了她,親吻了一下她的面頰。
「好孩子!我在路上聽說你又生下了一個孩子了?」
「是的,奶奶。」特蕾莎輕輕點了點頭,「承蒙上帝的保佑,在幾天前我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女兒」
「真是辛苦你了。」萊蒂齊亞端詳着孫媳婦,一臉的慈祥,「我和他的爺爺一共生下13個孩子,並且養大了其中的8個,我締造並且守護了一個大家庭,我一生最為之驕傲的就是這一點,我衷心祝願你能夠比我更加幸福。」
特蕾莎瞬間臉紅了。
「像您那麼多還是有點難的。」接着,她小聲回答。「不過我會努力的,奶奶!」
看到特蕾莎扭捏的樣子,萊蒂齊亞又笑了出來,「我差點忘了,你現在也還是一個孩子呢!我但願你們接下來能夠一切順利而且美滿。」
在幾年前,在艾格隆逃離奧地利之後,飽受創傷的特蕾莎跑到羅馬求見萊蒂齊亞,一邊向這位老奶奶吐露自己承受的痛苦,一邊堅定表示自己仍然希望履行婚約,而這一面也給萊蒂齊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對這位既有禮儀風度又忠貞不二的公主殿下極為中意,對她的遭遇更是百倍同情,所以在後來見到艾格隆之後,她痛罵了無良的孫子,並且強烈要求艾格隆繼續履行婚約。
某種意義上來說,艾格隆後來和特蕾莎重新結為連理,萊蒂齊亞祖母的意見也是重要的助推之一。
正因為如此,特蕾莎對萊蒂齊亞也極為尊重和親切,在歷史上同樣來自於哈布斯堡家族的路易莎皇后和萊蒂齊亞關係冷淡,但這一次,新的一位哈布斯堡公主卻成為了萊蒂齊亞親口認證的下一個自己。
就在萊蒂齊亞和特蕾莎寒暄之際,宮廷的侍從將兩個尊貴的孩子帶了上來。
弗朗索瓦現在已經兩歲多了,他在侍從的攙扶下自己走到了曾祖母的面前,而剛剛才生下幾天的芙寧娜公主則被放在了襁褓當中,展示到了萊蒂齊亞面前。
看到兩個年幼的孩子,萊蒂齊亞的眼睛瞬間就被勾住了,她伸出手來,輕輕地撫摸着兩個孩子的臉頰,而弗朗索瓦則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雖然被告知這是他的曾祖母,但因為從來沒有見過萊蒂齊亞,所以年幼的他當然會感到陌生。
「我這個曾祖母當得真是失職!兩個孩子出生時我竟然都不在場」面對着曾孫子好奇的眼神,萊蒂齊亞眼睛一酸,差點流下了眼淚來。
「這不是您的錯,是命運使然,誰也沒有辦法的。」特蕾莎連忙在旁邊寬慰老人,「不過以後就好啦,奶奶,您可以隨時看到他們健康成長,也可以見證另外孩子的降生。」
「我已經老了,誰知道還能夠在這個世界上逗留多久呢?」萊蒂齊亞擦拭了眼角的眼淚,然後屈膝和弗朗索瓦平行,接着也親吻了一下他的臉頰,「多可愛的孩子啊,但願他的人生順利而且圓滿,不必承受他祖父和父親所承受的一切!願萬能的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雖然艾格隆並非她最年長的孫子,弗朗索瓦和芙寧娜也並非是她最年長的曾孫輩(羅馬的呂西安支系已經有了),但對萊蒂齊亞來說,這一系子孫相比其他孩子的子孫更加意義非凡。
畢竟,在多子女家庭當中為人父母就必然會有所偏愛,而所有人包括萊蒂齊亞自己呃心知肚明,他們一家人能夠登上王族之位階,能夠為世人所知所敬仰,無非是因為二兒子和他的子孫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她當然將艾格隆和弗朗索瓦看得比其他子孫要更加重視一些。
「我和殿下會讓這個孩子一生平安的,所有應該排除的艱難險阻我們都會替他排除,他作為我和陛下的繼承人,將會安然無憂地接手我們所創立的一切事業放心吧,奶奶。」帶着一種理所當然的確信,特蕾莎向祖母做出了保證。
「嗯,我相信你們能夠做到,特蕾莎。」萊蒂齊亞點了點頭,「雖然命運總是反覆無常,但是你們兩個有這個能耐,只要你們能夠虔誠地遵循上帝的指示,不要妄自尊大也不要四處樹敵,上帝會讓你們的血脈一直在這個國家延續下去的我堅信如此。」
對於老太太這種迷信的說法,特蕾莎雖然心裏並不以為然,但是她同樣來自於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家庭,所以對上帝她也抱有基本的敬畏,所以她禮貌地岔開了話題,陪着老太太一邊撫弄孩子,一邊聊起巴黎和羅馬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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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萊蒂齊亞和特蕾莎愉快暢談的時候,艾格隆也和自己的舅祖父、萊蒂齊亞的弟弟費什紅衣主教走到了一起。
相比於她們那種家常話,艾格隆同這位老舅公談的話題則重要得多。
「羅馬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舅公?」艾格隆問紅衣主教。「教皇陛下能過來給我捧場嗎?」
「恐怕不能了,陛下。」費什紅衣主教輕輕搖了搖頭,「現在羅馬的情況是一團糟,恐怕沒人能夠把教皇請動了。」
「是價碼不夠嗎?」艾格隆才不相信羅馬會有幾個堅貞不屈的教士,所以他壓低了聲音,然後向舅公繼續說了下去,「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多出點錢,只要他能夠給我過來捧場,價碼好說。」
面對艾格隆「虔誠的信仰」,費什紅衣主教有些哭笑不得。
接着,他也壓低了聲音,對着艾格隆一陣耳語,「這不是錢的問題了,陛下」
然後他向艾格隆解釋了一下如今羅馬的情況。
在去年,也就是1829年,收受了艾格隆大筆賄賂、同時也和艾格隆合作愉快的教皇利奧十二世猝然去世了,圍繞着教皇大位,羅馬各個派系進行了激烈的鬥爭,在一段時間之後,經過秘密的選舉會議,薩韋里奧·卡斯蒂格里奧尼紅衣主教被選為教皇,稱號為庇護八世。
然而選舉當中激烈的紛爭,即使在新教皇就任之後仍舊持續着,教皇也因此陷入到了焦頭爛額的境地當中。
在這一年多時間裏,庇護八世教皇一直在努力彌合各派勢力的紛爭,為此耗費了大量經歷,他原本就是一個年近70歲的老人了,面對着這種壓力更是感覺力不從心。
於是,毫不意外地,他在最近病倒了,也就是說,哪怕他想要力排眾議趕到巴黎為艾格隆加冕,客觀條件也不可能允許了。
「陛下,我聽說,他可能被人下了毒,活不了多久了。」費什紅衣主教又低聲向艾格隆提供了一個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
【1830年末,當了一年半教皇的庇護八世死去,後來經過驗屍確實是被毒死的。】
收了自己錢的利奧十二世教皇,不幸在去年去世;繼任的庇護八世也因為教會內部的權力鬥爭而生命垂危,一副隨時要去見上帝的樣子,艾格隆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要換兩次教皇,羅馬教會自己都不發愁,他又有什麼理由去發愁呢?
「那就只能有勞您了」在短暫的感慨之後,艾格隆馬上面對了現實。「某種意義上,這不是很好嗎?當年您主持了我的洗禮,如今您又主持了我真正的成年禮上帝自有安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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