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鷹的榮耀 76，宮廷人事
「您要去哪兒？」
艾格妮絲的問題帶着一絲驚恐。
雖然在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已經漸漸地習慣了親昵，但是在其他人面前展露出這種非同一般的關係，還是讓她感到無比的羞恥。
不過她自己也知道這無非是自欺欺人而已，畢竟在這裏，這個少年人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所有人的關注，所以他和自己親密相處的時候，旁人又怎麼會毫無所覺？只怕這裏絕大多數人，都已經知道了。
但就算是自欺欺人，至少也幫助她得到了一些心理安慰，讓她可以躲過心理上的衝擊。
從少年人此時的舉動來看，她最後一絲僥倖，似乎也把守不住了……
然而，即使慌張驚恐，她也無力阻止，在些微的反抗被少年人無情挫敗之後，她已經不知所措，只能跟隨少年人行動，進而聽天由命了。
他要帶我到哪裏去？此時少女滿心忐忑。
不會……不會真的拖到臥室去吧？她不禁想到了最壞的猜測。
不管怎樣這也太過分了吧？她也知道，來到楓丹白露宮之後，在特蕾莎公主的強烈要求下，艾格隆選擇了住在皇后寢宮當中，夫妻兩個人日常起居在一個地方，如果他把自己帶過去，那就意味着要當着特蕾莎公主的面……就算這個少年人真的膽大妄為，應該也不至於離譜到這個地步。
……而且，而且自己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再說了，旁人會怎麼看？
越是害怕，艾格妮絲就越是禁不住往最壞的地方去想。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自己應該怎麼辦？是繼續屈從還是拼死反抗？從道理來說，肯定應該是選擇拼死反抗，可是拼死反抗真的有用嗎……
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艾格妮絲頭腦中紛至沓來，以至於她已經無暇再顧及周圍的情況了，只是機械地跟隨着艾格隆一起行走於金碧輝煌的走廊之間。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間房間的門口。
這時候，艾格隆回過頭來，然後發現艾格妮絲面色緋紅、神情好像有些恍忽。
「你怎麼了，艾格妮絲？」於是他問。
「我……我沒事。」艾格妮絲下意識地回答，然後她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好在，她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這個少年人並沒有真的把自己拖到他的寢殿去。
但就算不是他的臥室，好像也很可怕……
「陛下，您想要做什麼？」艾格妮絲壓制着心中的驚恐，然後小聲問少年人。
「你馬上就知道了。」艾格隆似乎興致盎然，然後他轉身敲了敲門。
他要敲門？那就意味着裏面有人。艾格妮絲瞬間感到無比的慶幸，她最害怕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不過，她的慶幸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很快就聽到了裏面傳來了一聲詢問。
「誰在外面？」
這聲音輕柔動聽，一聽就是那種教養深厚的貴夫人，而艾格妮絲馬上就聽出來了，這是姐姐愛麗絲的聲音。
陛下要把我帶到姐姐的面前？他想要做什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艾格妮絲原本稍稍平復的心情又瞬間波瀾萬丈起來。
這絕不是她想要面對的場面——她該怎麼跟姐姐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呢？
一想到這裏，她慌忙想要掙扎。
然而，她的醒悟似乎還是太晚了一點，正當她還在思考的時候，艾格隆已經回應了裏面的詢問。
「是我。」
「陛下！」雖然艾格隆並沒有自報名號，但是門內的貴夫人自然聽出了艾格隆的聲音，她原本鎮定從容的語調出現了些許的慌亂，接着連忙走到了門口，把門給打開了。
隨着門被迅速打開，愛麗絲姣好的面孔出現在了艾格隆的面前，她原本滿面逢迎的笑容，但是當看到艾格隆身後的艾格妮絲之後，笑容當中出現了些許的疑惑。
不過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忘卻自己的儀態，屈膝行禮向少年人致敬。
「陛下，抱歉，我不知道您要駕臨，所以沒有早做準備……」
「沒關係，愛麗絲，我只是臨時起意想要過來看看而已，並不需要你提前做什麼準備。」
艾格隆一邊說，一邊拖着艾格妮絲往裏面走。
在姐姐的面前，艾格妮絲自然也不敢失態，所以只好放棄了抵抗，跟着艾格隆一起走了進來。
走進裏面之後，艾格隆聞到了脂粉和香水的清香，不過更多是書卷和墨水的氣味兒，房間雖然鋪着精美的地毯，還掛着名貴的水晶燈，但是卻看不到多少奢靡的生活氣息，書桌上擺放着大量的文書，旁邊的柜子裏，也分門別類放置了許多綑紮好的文件，如果不是書桌上放置的鮮花和薰香的話，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個小公務員的辦公室。
不過在本質上兩者也差不多——在被艾格隆和特蕾莎委以重任之後，愛麗絲儼然已經成為了宮廷當中炙手可熱的重要人物。
對特蕾莎來說，愛麗絲性格端莊，行事謹慎，而且為了避嫌她也不好任用自己身邊的奧地利人，於是就將愛麗絲當成了自己在這裏的心腹和代理人。
而現在由於特蕾莎第二次懷孕，愛麗絲能夠負責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因此更加繁忙起來。
愛麗絲也確實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回報了兩位陛下的信任和厚愛，她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各種各樣的繁忙事務當中，從人員錄用、資金分配和調動、再到各處的維護和修繕，幾乎各處都有着她的身影。
可以說，如果沒有愛麗絲的努力，這座宮廷不會這麼快就運轉起來，更不會在短時間內呈現出井井有條的態勢。
作為冉冉升起又炙手可熱的權力人物，愛麗絲自知自己必定遭受了許多人的嫌忌，為了避免被人取而代之，於是她不僅沒有恃寵而驕飛揚跋扈，反倒行事也越發謹慎低調起來，平常待人也謙遜溫和，絲毫不因為別人地位低微而有所輕慢，她的表現也讓她得到了各方的交口稱讚，漸漸地也坐穩了自己的地位。
艾格隆走到了房間裏，然後直接坐到了茶几旁邊的沙發上。
而愛麗絲和艾格妮絲姐妹彼此對視了一眼。
愛麗絲不太清楚現狀，所以想要讓妹妹為自己解惑；然而艾格妮絲此時則尷尬而面紅耳赤，根本不敢再說話。或者說，她也不知道應該怎樣跟姐姐解釋現狀。
「兩位，請坐。」儘管這是愛麗絲的辦公室，艾格隆卻擺出了主人的架勢，攤了攤手示意她們在自己身旁都坐下——當然，他本來就是此地一切東西的主人。
畢竟這是陛下的命令，所以兩姐妹儘管都有些遲疑，但還是分別坐了下來。
「愛麗絲，之所以我帶着艾格妮絲來叨擾你，是因為我聽說你已經僱傭了她？」等她們都坐下之後，艾格隆終於進入了正題。
「是的，陛下。」愛麗絲連忙應了下來，「不久之前，鑑於現在宮廷當中魚龍混雜，而且局勢混亂，為了更好維護宮廷的安全，所以我決定任用了艾格妮絲。畢竟，宮廷衛兵雖然很多，但有很多地方不方便接近，而她是女子，就少了很多顧慮……」
頓了頓之後，她又抱歉地笑了笑，「在您面前我必須坦誠，所以我也不否認我也有些私心——我的妹妹之前因為一些事和我鬧得很僵，所以我也希望以這種方式把她留在我的身邊，化解我們之間的矛盾。請您諒解我的些許私心。」
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件事總歸是有點「私相授受」的意味，哪怕陛下不會介意，她也必須擺出一副為此愧疚的姿態來。
「愛麗絲，不必緊張，我對你的工作非常滿意，今天也不是來干涉你的工作的。」艾格隆又揮了揮手指，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這種私心，「況且，我覺得你的任用是非常合理的，艾格妮絲的身手我們都早已目睹，她完全能夠勝任這份工作！我倒是有點感謝你，畢竟如果沒有你幫忙說服的話，恐怕她也不會這麼容易答應吧。」
接着，他又話鋒一轉，「不過，要說不妥當的地方，也不是沒有……」
「您是說哪裏不妥當呢？」愛麗絲感到有些緊張，連忙追問。
「你只是僱傭了她而已，但是卻沒有明確她的這份工作。」艾格隆笑着回答，「比如，她的薪水和職級到底如何？負責哪一塊區域？工作時長是多少？該如何考核評價？如果表現優異又應該給予何種獎勵？這些都沒有定出來，這樣的話，即使艾格妮絲有熱情，想要做好這份工作，恐怕也很難做到。」
「這個……」愛麗絲愣了一下，最後只能再抱歉地笑了笑，「您說得對，我確實有欠妥當。」
她這段時間，幾乎負責了整個宮廷的人事工作，艾格隆所提到的各項工作的「職級和職務範圍、津貼與考核」等等細節，自然她也極為熟悉，甚至可以說是她一手參與制定的。但是放在艾格妮絲這邊，她卻沒有做得這麼詳細——畢竟，對她來說，僱傭艾格妮絲只是自己私相授受而已，根本就沒有類似的「工作」可以參考來明確細則。
況且，艾格妮絲如果缺錢的話只管向她討要就行了，要多少她都會給，又何必多此一舉定什麼薪水和津貼？
而她沒有想到，艾格隆卻想要在自己的私相授受的基礎上更進一步，把艾格妮絲的「工作」給編制化了。
難道這是艾格妮絲自己的要求嗎？她想要謀求地位？所以求着陛下來給她說情？
她閃過了這個念頭，然後自己又馬上否定了，因為她太了解妹妹了，她絕不是這樣的人。
況且她又看了看妹妹，發現艾格妮絲也是一臉的茫然——顯然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被陛下強行拉過來了而已。
不過，即使猜測到了這些，面對艾格隆的意志，愛麗絲也無從反對。
「陛下，那麼您認為，我們應該如何釐清艾格妮絲的工作呢？」
「我只是提出了這個要求而已，具體如何落實就交給你來辦吧。」艾格隆聳了聳肩，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只有一條，在待遇上面，我們不能委屈了艾格妮絲的身份和才能，否則就未免有失我的體面了。」
「我明白了，陛下。」愛麗絲立刻點了點頭。
依照陛下的意思，是要給艾格妮絲豐厚的薪水和待遇，愛麗絲當然也不會反對。
既然陛下自己不在意，那麼自己就只管多給妹妹一點零花錢好了——雖然艾格妮絲肯定不會在意這些，但有點錢在手上又有什麼壞處呢？
接着，她用眼神催促了一下還有點茫然的妹妹，讓她趕緊謝恩。
在姐姐的催促下，艾格妮絲只能輕聲向艾格隆致謝。
「謝謝您的厚愛，陛下，我一定會努力做好我的工作，回報您的恩惠。」
在三言兩語之間，艾格隆就把艾格妮絲留在自己身邊給規制化了，不過他依舊不動聲色，繼續說了下去。「除了薪水待遇之外，在工作上面，我們也應該明確起來。艾格妮絲要負責的地方就是皇后的寢宮附近的警戒，你也說過，她畢竟是女性，在這些地方女卷眾多的地方行走起來也更加方便……」
因為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所以愛麗絲對此當然無法反駁，可是她很快又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畢竟，陛下和皇后就住在一起，艾格妮絲如何要負責這裏的警戒，那豈不是說，她就名正言順地被陛下劃拉到身邊了？
一想到這裏之後，她才敏感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陛下原本是根本不會關心所謂的宮廷人事的，這些事情之前都一把甩給了自己負責。
所以，他之所以關心這些，就是為了艾格妮絲……
她陡然升起了一股明悟。
接着，她又敏銳地察覺到了另外一個事實。
其實陛下帶着艾格妮絲過來到自己面前，並不是要幫她詢問她的工作，而是……要讓自己幫忙，使得艾格妮絲無法拒絕他的安排。
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到這一步她還猜不到原因的話，那她簡直白活這麼多年了。
一瞬間，她陷入到了遲疑當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的目光在面前的少年和少女當中逡巡，他們都是如此俊美可愛，原本她曾經還幻想過他們會喜結連理。
可是……她從沒有期待過他們的緣分還會以這種方式繼續。
為了維護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她應該順從陛下的意志，可是真的應該答應嗎……？
她陷入到了痛苦的糾結當中。
「陛下，能否先讓我和艾格妮絲單獨談談呢？」在沉默片刻之後，她低聲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