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樓頂厚厚的水晶玻璃天頂,滿身傷痕的花盛來到了上海中心大廈樓頂的最上方。
摩天巨樓的外側是高達六百三十二米的城市天際,花盛耳旁除了呼呼的風聲,只能聽到設置於頂樓的排風機轉動的機械噪音。
花盛雙手掐好手訣,將手掌中的「勝佛路引」朝向天空,口中緩緩念出太上小君教他的佛神訣:
「天地玄宗萬氣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
誦持一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
念完後,花盛從懷中掏出太上老君的玉牌置於手中。那玉牌立刻變得輕盈無比,竟然像一張紙帖般隨風飛揚,越飛越高,直到變成頭頂上空的一個亮點。
霎時間,圍繞着這個發光點的四周,風雲突變,伴隨滾滾雷聲的天空風起雲湧。
轟隆!
轟隆隆!
花盛環顧四方,整座都市的天空唯有自己頭上這處湧現出仿佛崇山峻岭般深厚的雲層。這滾滾祥雲,又突然像被利劍穿透一般,射出萬丈霞光。
雲層越積越多,越積越厚。以至於覆蓋了越來越多的城市天空,在這天空中突然浮現出一張由雲層和霞光組成的面孔。
這是一張和花盛想像中略有不同的,一張慈眉善目的年長猿猴的臉。半人半猿的長相,四周能隱約看見伴隨的粗壯毛髮。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孫悟空?!
花盛按捺不住內心的狂跳,拼命控制正在劇烈顫抖的手指。
孫悟空!鬥戰勝佛!曾經大鬧天空、橫掃一切妖孽、無人不曉的神話英雄!如今看上去卻是一位遲暮老者。曾經的那份狂傲,那份威風,似乎都因為成佛而隨風逝去。
花盛撩衣拜倒,雙手合十喊道:「弟子術道習院花盛,拜見南無鬥戰勝佛!」
天空中傳出一個聲音,震得花盛腳下的鋼筋水泥陣陣顫抖。
「小道士,見本佛所為何事?」
花盛又拜倒說道:「弟子前來,斗膽請鬥戰勝佛借弟子神兵如意金箍棒!」
「汝敢問本佛藉此兵器?」鬥戰勝佛聲色俱厲,震得花盛耳膜嗡嗡作響。整座摩天巨樓的玻璃幕牆也隨之震動。
花盛不敢想像城市下方的人們此刻都是什麼表情,必定都被這景象驚得瞠目結舌。
他繼續仰頭望着天空中的鬥戰勝佛:「弟子欲借神兵,只為救天下蒼生!」
「何出此言?」鬥戰勝佛問。
「今夜人間將面臨一場浩劫。天降災星,攜玄武靈蛇施展控月之法,欲使世間生靈滅絕。災星身着法寶歲星紗,若非定海神珍降世都不能傷其毫髮。」花盛道,「唯有斗膽請勝佛慈悲為懷,借弟子這曠世神兵一用。擊退災星,解救蒼生後,弟子定原物奉還!如有冒犯勝佛之處,弟子甘願受罰,肝腦塗地無怨無悔!」
鬥戰勝佛沉吟片刻後說道:「汝這小道,喚本佛前來的靈符玉牌,可是太上老君所賜?」
花盛道:「回勝佛,弟子與太上老君的孫兒乃是術道習院同門。此靈符正是他轉交於弟子。」
鬥戰勝佛哈哈大笑,幾乎將地上跪着的花盛震倒在地。花盛用手撐了一下地面,立刻恭恭敬敬地跪直,怕有任何閃失。
「那太清道德天尊老兒,還念叨着我悟空。莫非還記着千年之前打翻丹爐之仇?當年本佛曆經九九八十一劫難,天尊老兒在當中可沒少加油添醋、短斤缺兩過。如今卻還不忘讓汝這後生來問本佛要如意金箍棒。」鬥戰勝佛道,「要說上古神兵,他太上老君可還少?七星劍、紫金鈴、紫金紅葫蘆、金剛鐲、幌金繩、芭蕉扇哪個不是出自老兒之手?九齒釘耙當年也是這老兒用神冰鐵打造而成,何不讓汝去尋淨壇使者借九齒釘耙一用?」
花盛聽了啞口無言,要是讓他用九齒釘耙,那畫面簡直不可想像。但此話既出,氣氛也有所緩和,說明鬥戰勝佛並無懲戒之意。他心想不妨趁熱打鐵,藉機儘快把如意金箍棒借到手。
花盛隨即說道:「弟子才疏學淺,據聞歲星紗唯有如意金箍棒方可破之。如今大戰在即,還請勝佛念蒼生福祉,顧及弟子同屬道門,大發慈悲助弟子一臂之力!弟子花盛拜謝叩首!」說罷,花盛對着鬥戰勝佛又是咚咚咚地連磕三個響頭!直磕得額頭血跡斑斑。
鬥戰勝佛說:「汝道行尚淺,怕是這上古神兵如意金箍棒非但難以駕馭,更可能讓汝歷經劫難,帶來無窮痛苦。小道士,汝可知曉?」
「弟子知曉!」花盛毫不猶豫地回答。
「莫要急着隨口應承。本佛許汝一炷香之光陰,深思熟慮後再答本佛。」
花盛正欲再說些什麼,但見眼前一縷青煙化作一枚小小的白色瓷杯,瓷杯中央插着一根纖細的佛香。這佛香通體透明,只比一根髮絲略粗。這根纖細通透的琉璃香的頂端忽明忽暗地發出亮光,散發出陣陣奇香。
花盛抬頭,滾滾雲層依舊,但鬥戰勝佛卻已再尋不見。
為何要考慮?我有什麼好考慮的?花盛不解。
「這世上,但凡能摸摸貨真價實的如意金箍棒,有誰會拒絕?」花盛望着這炷香自言自語。
難道鬥戰勝佛孫悟空捨不得這伴他多年的兵器?不對,能將金箍棒藏於這棟高樓里,孫悟空早就將如意金箍棒放下了。何況,我只是借來一用。
就在此時,花盛懷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驚,趕緊看看鬥戰勝佛有沒有出現。接着掏出手機,顯示是太上小君打來的。
太上小君?對了,乾坤衛戰應該已經開戰了吧?是不是戰況十萬火急,太上小君來催我?
花盛心系術道習院的師生安危,眼看面前的佛香還有大半根。心裏焦躁不安。
鬥戰勝佛沒有說不允許我思考的時候接電話吧?
還是先聽太上小君怎麼說,花盛將手護住聽筒,接通了電話壓低聲音。
「餵?太上小君,我正在借金箍棒,正處於關鍵時刻,接電話不方便,過十分鐘給你回電。」
「喂!花盛,有個急事!你要冷靜地聽在下說!」太上小君的聲音像因為焦慮而嘶啞,一定是遇到什麼重大挫折。
「怎麼了?你怎麼這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你要冷靜,聽在下說。」太上小君說道,「未雨她……」
花盛眼前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頓時失魂落魄。他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預感,未雨在自己心中如此重要。可聽太上小君這語氣,分明是未雨出事了!
花盛也變得焦急起來,急忙問:「未雨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受傷了?」
「未雨!我們習院的未雨!」太上小君在電話那頭喊道,「未雨就是冥幽!」
花盛頓時猶如五雷轟頂,除了耳鳴什麼聲響也聽不見。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太上小君的聲音,似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喂!喂喂!」
「你在胡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花盛吼道,「未雨!她!她怎麼可能!!?」
「可她就是冥幽!」
花盛愕然:「怎麼可能!?你知不知道冥幽在做什麼事情?是要害死這世上幾十億人!」
「我們也不相信。」太上小君在那頭喊道。
「你騙我!太上小君!我一直當你是兄弟!不,當你是家人!你怎麼能騙我?為什麼要騙我!」花盛發出嘶啞的吼聲,「未雨是好人!她為什麼要害死這麼多人?她不可能的!誰都能騙我,唯獨你不能!你不能告訴我這種事!」
電話那頭的太上小君的聲音有些哽咽:「你聽在下說!」
花盛目光呆滯地望着眼前那炷佛香:「你說……我聽……」
太上小君說道:「今天,正如在下爺爺所說,冥幽與玄武靈蛇現身於東南的海面上。和之前的黑煙不同,為了讓術道習院後退,今天冥幽顯出了自己的真身!她就是未雨!所以,那天玄武祭典時,被綁走的可能只是化身。潛伏在術道習院這麼久,只是為了復活玄武靈蛇!」
「她在聖平寧待了那麼久,如果是冥幽,怎麼可能從未有人發現?」
「她和你一樣,來聖平寧只有一年時間。」
「她不是靈族?」
「覺光仙師說,她有靈族的一切特徵。但又不是靈族,或者說不完全是靈族。」
「難道聖平寧除了人、仙、靈,還存在第四種?」
「不是。在下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覺光仙師說,靈族應該是動物、植物甚至石頭等現有物質,吸納天地精華變幻而成的種族。可未雨都不是。」
「什麼意思?」
「未雨非但不是生長在聖平寧,經過術道習院調查記錄後發現,她來自人間!」
「我不明白,我腦子都混了。」花盛不知道如何回答太上小君,「人間怎麼可能有法力如此高強的仙靈!」
「花盛,她來自人間。說明,極有可能,是……人類創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