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剛想伸手,手掌卻滅影啪地打到一旁。
「不准你用髒手碰它!」滅影走近花盛跟前說道,「把手舉高!」
花盛立刻聽話地將雙手高高舉起,做出投降狀。
滅影臉上泛起了紅暈,將混天綾展開。
「只要繫着……就好了。」
細長的混天紅綾被滅影白皙的手掌展開。紅綾的兩頭並沒有垂墜到地上,整條混天綾就像有生命一般,不受重力束縛般在空中上下優雅地舞動。
不僅如此,它彷如滅影身體的一部分,配合着滅影的一舉一動。
滅影靠近花盛,將混天綾從花盛的腰左邊穿過,口中念念有詞,應該就是他所說的破陣法咒,之後又用右手從另一邊接了過來。
為了給花盛系上混天綾,滅影不得不環抱住他,以至於將臉貼在花盛的胸膛。
花盛這才發現鼻子附近的空氣滿是一種奇異的淡香,那味道聞了令人心跳加速。
就在他心想這是不是滅影身上的體香時,滅影的頭髮又伴隨着這香氣撩過他的臉頰。
花盛一時間只覺得神魂顛倒,險些站立不穩。
「喂!可別亂動!」
滅影說着,將紅綾繞着花盛腰間轉了兩圈,打了結。那紅綾還長了約半尺有餘,滅影便將其垂在一旁。
給花盛系好了紅綾,滅影便瞪圓了眼睛一本正經地說:「三點規矩說在前頭!首先,這混天綾是本小姐的貼身之物,你可不准摸這混天綾,要敢摸一下,小心本小姐折斷你的鹹豬髒手!」
花盛連連點頭。
「第二,你不准告訴別人,要讓本小姐發現有誰知道此事,小心縫了你的臭嘴!」
「知道了知道了。不過你既然把混天綾給了我,那你豈不是沒穿那個抹什麼……」
「住口!這就是本小姐要說的第三點,你要是敢亂想這事,心生半點邪念,本小姐就砸碎你……」
花盛趕忙擺手說:「行行行!砸碎我腦殼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你可得記得。這混天綾就是本小姐牽住你的繩子、抽在你身上的鞭子。可由不得你!」
滅影這才露出略顯滿意的表情,又補充道:「混天綾雖說能穿過法陣結界,但本小姐以為璃琉晶鎖陣恐不止於此。你可千萬留心,能見到道靈星君即可,切勿到處亂闖。若是看到什麼奇異之物也別觸碰,以免惹禍上身。」
「懂了。滅姑娘費心了。」
花盛心中暗道滅影小七也是個心細的姑娘。
「抓緊快去吧!」說罷滅影一掐手訣,一轉身形便變化得和花盛一模一樣,頭也不回地往上飛去。
滅影轉身走後,花盛施展出隱身之法,儘可能讓自己步履之聲不被察覺。他貼着牆壁往前一邊慢行,一邊回憶方才牛臉牢頭所指的璃琉晶鎖陣方位。
想到道靈星君的境遇,花盛心中更如翻江倒海一般。原本自己想法簡單,總覺得拯救世界就是首要之事。腦袋一熱便義無反顧地拉着太上小君去求道祖幫忙。
現在雖說世間已無大礙,但卻害了道靈星君。
如今回想,未雨也並沒做錯。花盛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是不是因為贏了乾坤衛戰,反而將所有世人都推向了滅亡?
這問題若空曾回答過,但未來卻又不可捉摸。花盛他現在唯一能直觀感受到的,只有因為這「正義的行為」而不停地付出代價。
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未雨。還因為未雨逝去,星君下獄,而讓自己的心靈受到譴責。
也許要付出的,遠不止這些。
想到此,花盛就覺得煎熬,他甚至想,如果當初放任人間禍事而不顧,讓未雨做她想做的,現在會不會反而更好?不,他一開始並不知道未雨就是冥幽。即使回到當時,他也不可能明知世間有禍而不顧。
他真正能做選擇的,就是拿着如意金箍棒面對未雨之時
如果自己當時反戈一擊,擊碎的是天覆地載合陣會如何?
雖然當時術道習院已不可避免地遭受傷亡,但畢竟未雨活了下來。未雨的仙術不在任何神仙之下。那現在她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
如果當時這樣做,令人間陷入一片汪洋之中。是不是反倒是正確的結局?
不,那不會是結局。世間災禍起,未雨便與自己結成戰線,道靈星君不會被捕下獄,但卻就會成為他與未雨的敵人。
他們能贏道靈星君嗎?即便能贏,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太上小君?小君為了自己求道祖,自己取得金箍棒卻又背叛了他。
因為那會是另一種可能。不但會親手害死數以億計的人,更是一場回不了頭的殺戮。
如果真那樣,天覆地載合陣群仙攻之,清妙仙師也必在其中。那場戰役,必定會留更多血。
甚至滅影現在或許都已經不存在。
但畢竟斯人已逝,往事如煙。
自己卻還在這裏。
那是不容假設的過往,更讓人不敢細想下去。
就像若空法師所說,自己承受着這世間的因與果。
此時,花盛突然發現自己並未遇到任何阻礙,竟已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通天的柱群之中。
混天綾果真能抵消外部的仙陣!
他抬起頭,深藍色的璃琉晶鎖陣就在不遠處的前方。
花盛施展駕雲術飛升上去,這才看清璃琉晶鎖陣與其它牢房各種不規則的形狀不同,它外形平整光滑,沒有一絲細縫。看似透明,但裏面除了熒光閃爍什麼都看不見。
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腰間繫着的混天綾,暗暗道:「希望滅影這混天綾也能破璃琉晶鎖陣。賭一把吧!」
想罷他伸手對着璃琉晶鎖陣一摸,手上頓覺有陣刺骨的冰涼感!
與此同時,手上竟沒有受到任何阻攔。自己就像是嚴冬臘月里從溫暖的室內走到戶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溫度巨大差異。
花盛心中大喜,不敢怠慢立刻大跨步地鑽進璃琉晶鎖陣。
走了才兩步,花盛便打了個寒顫。這感覺與其說像嚴寒的冬日,還不如說是進入了零下幾十度的冰窖。
非但如此,環顧四周,璃琉晶鎖陣竟遠比外表看起來要大。
自己竟然身處一個四周望不到盡頭的廣闊空間之中!
花盛仔細看了一圈周圍環境。
並不像是待在一塊實心的水晶之中。
自己頭上方就像是藍色的天空,腳下則是反光平整的鏡面。這鏡子一樣的地面反射着天空的藍色。
若不是腳下缺少了起伏的浪花,花盛甚至會以為自己正站在海中央。
傳來耳旁除了輕微震動的嗡嗡聲,像是某種結構正在運轉的聲響。除此外,聽不到一絲其它聲音。
面前遠處天邊的盡頭有一枚藍色的發光點,花盛眯起眼觀察,猜想那光點可能代表着這奇異空間的核心。
他默念駕雲術:
「急急如律令!」
但花盛腳下並沒有形成雲霧,這才想起駕雲術所需要的是水汽。而自己所處的是一個實體仙陣內,連空氣都沒有。若不是他採用了屏氣之法,斷然是無法待在此處的。
因此就像在大氣平流層上一樣,水汽無法形成便就無法使用駕雲之術。
他只得作罷。再看遠處的光點或許相隔百里之遙,光靠兩腿跑步顯然不是方法。
花盛低頭一瞧腰間的混天綾,不由地靈機一動。
「急急如律令!混天綾!帶我去那邊!」
紅艷艷的混天綾竟像聽懂了一般,腰間一尺紅綾突然一陣晃動,只見花盛的身體飛騰到半空,嗖地一聲往藍色光點飛去。
雖然聽不到半絲風聲,但根據光點接近自己的速度判斷,花盛能感覺到到自己飛行得極快。
不消片刻,就來到光點前不遠處。
花盛這才發現,光點竟是一個深藍色正方體的立方塊。
那方塊浮在半空,慢慢地旋轉。這便是璃琉晶鎖陣的中央核心。
在這核心四周的溫度相比剛才又下降了許多,花盛僅憑直覺預計至少在零下四五十度。
而越走進這立方體,溫度就斷崖式地降低。
花盛渾身冰涼,每往那藍色立方體走一步,周圍溫度便會下降幾十度。他試圖用仙術抵禦這種極寒,但越往前走,效果就越差。
最後他每轉動一次眼珠都特別費力,就像要將眼球凍成冰塊一般。
他知道若不是自己道服與鑌鐵金箍鏈的護佑,自己身上的血早就結凍。
稍稍接近之時,花盛看清了那立方體之內漂浮着一個影子。
是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童子人影。那瘦小的人影浮在立方體最中央,正盤腿而坐。
朦朧之中,可以看見這童子手腳上都被拷着手鐐腳鐐。他的雙眼也被黑布蒙住。
花盛知道這應該就是他們要找的那位。不禁心口一緊,鼻子有些發酸。
他努力掙扎着想要往前接近,而周圍溫度似乎已經突破了零下一百攝氏度,花盛不但頭髮都凍結成冰,手指也早已發紫。那伸得較靠前的指尖已凍得無法彎曲。
「是花盛麼?」
從藍色立方體內傳出一個小孩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