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吞下那圖案後,便開始伸展筋骨,整個身體手上腳上開始長出枝葉。那枝葉從原本已經枯瘦乾癟的皮膚和指甲里向外撐開,一瞬間,就變成了人與植物的混合體,體型也比剛才足足大了一圈。不僅如此,她那原本瘦小的手臂,竟然變成兩根藤蔓長鞭。
「什麼東西?既不是人、靈、仙,也不是異獸。到底是哪來的!」宣文衝着花盛喊道:「你這螻螘怎麼回事?你和這怪物是一夥的?」
太上小君喝住宣文:「宣文,先別下定論。花盛只是個凡人,怎麼會和這怪物有關?」
「你這仙家後裔,護着這螻螘又是作何!別丟你們仙家的臉!」宣文喊道。
太上小君用手一指宣文:「現在是內訌的時候麼!」
「都是你們,都是這螻螘帶來的怪物!這螻螘也是怪物!」宣文大喊道,「我要離開這裏!我要離開這裏!」
他焦急地快速地轉動眼珠:「什麼破試煉!我要離開這裏,我要離開這裏!我要飛出這個試煉仙陣!」
隨後宣文一躍而起,飛到上空,冒着大雨,企圖直飛突破天際。
「愚蠢。」天極子對着已縮小成一個圓點的宣文看了一眼。
就在宣文的身形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時,突然天空中數十道巨雷一齊劈向宣文。伴隨着連續的炸雷聲,宣文從半空中掉落。
天極子說道:「這仙陣既然能被污染,就說明這入侵的東西遠比仙陣本身要強。如果不從源頭上將試煉仙陣關閉,光靠蠻力又豈能脫身。」
「你怎麼不攔他!」花盛見宣文已失去知覺,急忙一踏飛雲,想要飛身上去接住宣文。
腳剛一離地,就覺得被什麼東西纏住,隨後從半空重重地摔在甲板上。他趕忙一看,腳上纏着的竟然是那老婦人手上化成的藤蔓。
「你別想走!告訴我,冥幽在什麼地方!」那怪物一把抓住花盛就往自己身邊拖。
「誰知道你說的冥幽是什麼東西!」
花盛見身體不由自主,有些慌亂,急忙用御火術去燒那藤蔓。
「急急如律令!」一團火焰從花盛手指中噴射而出。
誰知這藤蔓遇火竟然不斷,眼看就要被拉扯到這怪物面前,慌亂之際太上小君往花盛方向飛速趕來,只見他手中一道金光閃過,便將左耳的耳環一把抓在手心。
那本該是兩根小小的劍型吊墜,而此時正在金光中越變越大,居然變成兩柄寒光凌厲的長劍!
這兩柄長劍同時斬下,將那烈火無法燒斷的藤蔓一劍斬為兩截。與此同時,那藤蔓竟然流出深紅色的血來。
花盛做夢也想不到,太上小君一直掛在左耳上的怎麼看都像耳墜的掛件,竟真是兩把兵器。他以前甚至都想問,既然有兩墜子為什麼不左右耳各掛一個?現在來看,這對於救星姿態登場的太上小君來說,簡直是毫無意義的幼稚問題。
重要的是,這個耳環化成的寶劍剛救了自己。
「今天可讓你們開眼了。這就是神劍:干將與莫邪!」
花盛曾聽說過干將與莫邪的故事,是戰國傳說中一對鑄劍巨匠夫妻用生命打造的傳世名劍。劍有雌雄,被謂之天下名器。他曾認為這對雌雄寶劍根本不可能存於世上,即使曾有過,也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沒想到此時此刻,這對傳說中的神劍竟被握在太上小君的手中!
而太上小君的這一劍顯然惹怒了長滿枝葉的怪物,它衝着花盛大吼一聲:「冥幽在哪裏!」
花盛心中莫名異常,反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麼!我從沒見過你!誰知道你要的東西在哪?」
「你見過我!」怪物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冥幽!那個小女孩,你把她藏哪了!」
小女孩?這怪物在找一個小女孩?
花盛突然想起那個夢,就是他心存疑慮的夢。如果說這怪異的老婦人和遊輪都是真實的,那麼夢裏出現的穿黑色裙子的小女孩也應該是真的。只是他完全想不起來。如果說夢裏的小女孩就是冥幽,那這怪物為什麼要找她?為什麼說是自己把她藏起來了?
不料太上小君卻皺着眉頭,疑惑地看着花盛:「別人好像在問你把她閨女藏在哪裏了?花盛你這是拐賣兒童啊。做這種缺德事,在下可幫不了你。」
花盛吼道:「藏什麼藏!我哪認識她說的小女孩!我要是藏了天打雷劈!」
「現在不就是在打雷麼?」
「不,我就是比喻!那我要是藏了,我就不得好死!」
「你不就是因為沒得好死,才來聖平寧的麼?」
花盛差點沒氣得吐血:「那我就挫骨揚灰!」
太上小君又別過臉去,一臉義正言辭地說:「你這老怪物血口噴人!是不是認錯了?這位哥們應該不是你說的這種卑劣的人。」
「喂!你這立場變化得也太快了!」
「在下相信你難道有什麼不對?」
「對對對!你做得非常對!」
花盛剛喘了口氣,便想起來宣文的事情。急忙往上看去,好在是滅影接住了宣文,正躲在旁邊一棟高樓的屋檐處避雨。只見滅影找了地方放下宣文,直飛而來。
靠近一些後,花盛問道:「宣文沒事吧?」
滅影將已經濕透的頭髮往後一甩:「怕是凌霄級的雷電之術。我摸過他脈搏了,受了重傷,氣息很微弱。」
「誰有仙藥?九轉還丹那種。」
「誰參加天目試煉,身上會帶這種東西?」滅影回應道,「得快些送去治療才行。術道習院應該有應急的藥。」
「那得儘快結束這巧盒奪局!」
「先得對付這個老怪物!」滅影看了花盛一眼,露出神秘的微笑,「不但如此,咱們說好了,還得給天極子一個教訓才行。」
看到滅影的笑,花盛突然回憶起自己在神心算局最後對滅影說的那個想法。當時令自己意外的是滅影會同意,而且理由竟然是「原來是這麼有趣的事」。
但現在顯然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那鬼婆模樣的老婦人顯然是衝着花盛而來,一瞬間她那手臂又長出了藤蔓,直刺向花盛。
花盛離這鬼婆原本就不遠,藤蔓瞬間就刺到不足一米處。
「玄冰術!」滅影一掐仙訣,那尖刀一般的藤蔓瞬間被她手中射出的寒冰凍住。太上小君接着上前一劍斬斷。
但這鬼婆的藤蔓越長越快,越長越多。太上小君用兩把神劍與鬼婆戰在一處,砍得甲板上到處都是殘枝敗葉,卻仍無法阻止。
滅影轉身衝着天極子喊道:「你這傢伙,怎麼不出手!你讓我一個女孩子對這老鬼婆好意思麼!」
天極子則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是螻螘惹出來的禍,當然由他自己應對!」
滅影罵道:「大家困在這裏誰都走不了,你這種時候不幫一把,竟也算是個神仙?」
「你不如將螻螘交給她。」
「她這兇惡樣子,不吃了小螻才怪!」
「不試試怎麼知道?」
「你以為所有人都有你這麼好的運氣!」
滅影罵了兩句,見天極子無所動容,則只得又忙於應付那鬼婆。而這鬼婆甚是難纏,在太上小君與滅影兩人夾攻之下,雙手藤蔓斬了又長、斬了又長,似乎永無止境。
「不行,我們得攻其要害!」
花盛立刻飛身上去幫忙,他一把抓住鬼婆伸長的手臂。誰知那怪力根本抓不住,幾乎要將花盛甩到半空。
「急急如律令!千斤重術!」花盛施法,身形往下一沉,甲板立刻在花盛腳下踩出一個凹陷,剛想再使力,誰知竟然將甲板踩出一個窟窿。花盛吃痛一聲,拉着鬼婆的藤蔓摔到了窟窿里。而巧的是,此舉歪打正着,將鬼婆的藤蔓卡在這個窟窿中。
滅影飛到半空,手掌一揮,鬼婆另一隻手則僵在半空動彈不得。
「快!太上小君,刺這怪物的心!」滅影喊道。
太上小君一甩長劍,兩把劍立刻從他身後飛出。
「管你心臟在哪邊,干將!莫邪!左右一起伺候!」
只聽噗的一聲,兩把寶劍直接刺穿鬼婆的胸口,刺出兩個大孔,一股鮮血噴出。
鬼婆大叫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音!
只見鬼婆頭一垂,終於不再動彈。
「好!」滅影在空中連連拍手,鬆了一口氣後歡呼道,「我們贏了!」
隨後,滅影從半空降下,走近觀瞧。
鬼婆已然一動不動。
「御火之術!急急如律令!」滅影大喊一身,從手指中射出兩道火焰。鬼婆渾身瞬間都被點燃,也仍是一動不動。
滅影繞着燃燒的鬼婆轉了一圈:「看來是死了!」
此時,花盛好不容易才從那甲板上的窟窿里爬出來。見滅影在鬼婆跟前,心裏一驚,飛身往滅影所在方向撲去。與此同時,胸前已被刺出一個大窟窿的鬼婆頭猛地一抬頭,竟然從口中射出一根藤蔓,直刺滅影而來。
就在電光石火之際,花盛將滅影撲倒。藤蔓從花盛臉側划過,兩人在地上滾到一處。彭的一聲,花盛重重撞在邊緣的欄杆之上,將欄杆撞得歪歪扭扭。
「滅影,你得小心。御火術燒不死這怪物!」花盛衝着滅影喊道,「你差點沒命你知不知道!」
那道口子劃得很深,鮮血從花盛臉頰上流了下來,滴在滅影的臉上。
「你又救了我……」
「怎麼老是保護不了自己!」
滅影愣了一下,說:「你受傷了?」
花盛這才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他用袖子擦了擦臉,迅速翻過身:「你得當心點,這鬼婆不好對付!」
滅影的語氣忽然緩和起來:「對不起……」
「這怪物左右都沒有心臟,看來要害部位不在胸口……」花盛只顧着看那鬼婆,這才反應過來,問,「嗯?剛才你說什麼?」
「沒什麼……」
花盛見滅影沒有繼續回答,便指着鬼婆的腦袋說:「我覺得要害應該在頭上。我們還是像剛才那樣,拉住這怪物,讓太上小君劈它的腦袋。」
滅影沒有說話。
花盛趕忙回頭:「喂!你聽見我說的沒?」
「你說劈它什麼?」滅影這才回過神。
「劈它腦袋!我們想方法纏住她。」
只聽太上小君從半空喊道:「明白了!再來!」
花盛抓住滅影的肩膀說:「太上小君這麼遠都聽到了!這種關鍵時刻別走神啊!大小姐!」
「知道了。」
「你可別開玩笑,小心丟了性命!我可不想看到你死!」
「你不想看到我死?」
「廢話!」花盛盯着滅影的眼睛,「你要是死了,我們怎麼對付天極子?」
「哦……」滅影突然將眼睛看向旁邊。
「你這什麼表情?」
太上小君在半空不耐煩地大喊:「喂!要不要給你們兩個泡壺茶,你們慢慢聊?」
花盛衝着滅影說:「記住了!我們配合好,一起拉住那怪物!」
「我會的。」
「你怎麼聲音變得這麼輕?」
「本小姐知道了!」
花盛見滅影恢復正常,這才起身飛向鬼婆。借着鬼婆手臂往花盛橫掃過來時,花盛往下一側身,抓住藤蔓,將它纏住手臂,隨後往遊輪外側一躍,雙腿頂住船身,大喊:「急急如律令!千斤重術!」
花盛一用力,原本手臂上的繃帶立刻崩裂,手臂血花四濺。
「快!滅影!」
滅影這回沒有絲毫怠慢,飛身而起,雙手震住鬼婆。鬼婆發出震耳欲聾的怪叫。
太上小君手握干將寶劍從高空劈下,劍鋒深深劈入鬼婆的腦袋。
鬼婆一陣怪叫,口中又射出藤蔓,太上小君趕忙往後一躍,但胸前的道服仍撕裂一道口子,胸口立刻被自己的仙血染紅。
「不是腦袋?」滅影喊道。她一走神,手中稍稍一鬆勁,便被鬼婆的藤蔓一鞭子打在頭上,轟的一聲重重砸在甲板上。
「滅影!」只聽花盛大喊,「太上小君!試試金光神咒!金光神咒!」
太上小君不敢停留片刻,在空中一轉身,莫邪寶劍又飛到手上。隨後反握劍柄,再度從空中劈下,大喊一聲:「急急如律令!金光神咒!」
但見莫邪寶劍化作一道金光,那道金光從太上小君手中直劈鬼婆。
鬼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便被莫邪寶劍從中間生生劈成兩片。伴隨着巨型遊輪一陣晃動,鬼婆消失在了那片金光之中。
金光散去以後,原來的位置上竟然散落着一片奇怪的圓圈和「一」字型符號。
花盛見鬼婆已被除掉,趕忙一踩船身飛起,往滅影所在方向飛去。而滅影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沒事吧!」花盛一把抱起渾身濕透的滅影,「滅影你沒事吧!」
滅影一聲不吭,沒有半點反應。
要不要掐人中穴?花盛突然想到,剛要用手去按滅影的人中穴,突然手被一股蠻力掐住。手腕差點就要被折斷。同時,花盛聞道一股蓮花香。
花盛再一看原來抓住自己手腕的不是別人,正是滅影。
只聽滅影喊了一聲:「什麼東西!滾!」
隨後花盛胸口被重重砸了一掌,瞬間飛了出去,好不容易才站穩。
只見滅影瞪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知何時,頭髮變成了暗紅色的長髮。
「原來是三姐!」花盛嘆了口氣,「我現在好歹也是傷員,你下手也太重了!」
「呸!不要臉的東西,誰是你三姐!」
滅影三姐邊說着,被撞到的額頭邊流下一絲血來。她用手摸了一下額頭,看看手上的血漬。像是剛才撞暈小七的暈眩感還未完全散去,但她只是用衣袖擦了擦,皺了皺眉頭。
想必是剛才七妹暈過去後,暗紅色頭髮的三姐才出現。不過至少說明人沒事,那也好。花盛這才鬆了口氣。
紅髮滅影看了一下四周,說道:「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凡間的大船?」
花盛三言兩句簡單說明了目前的狀況。
紅髮滅影答道:「那古靈精怪的小七,說什麼想讓姐姐我休息。結果現在是這般模樣。也好,省的嗲聲嗲氣地太纏人。」
紅髮滅影說完走上前去,像是要看看那鬼婆的殘骸。
「小心!三姐別過去!」
紅髮滅影對三姐這個稱呼仍有些耿耿於懷,她斜着眼看了一眼花盛。
花盛補充道:「我也不知這殘骸是什麼。但那鬼婆模樣的怪物說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紅髮滅影指着地上散落的圖案,說道:「你說那怪物說地上這些數字是它身體?」
「數字?」
「看上去雖然雜亂,但確實有些像數字。有零,也有一。」
「但這解釋不同,這些看上去像數字的東西,怎麼能拼成身體?」
紅髮滅影用手指拖住自己的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字本身就蘊含着無窮的力量。仙咒不也是字?」
「但這些圖案看上去並不複雜。」
「只是看上去簡單。或許當中蘊含着無窮的變化。就像陰陽,也只是陰和陽而已。」
當滅影說道陰陽時,花盛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血太極的模樣。
對了!如果說鬼婆和周圍這些場景,是由剛才的試煉瓷盒引起的。那現在「乾、坤、震、巽、坎、離、艮、兌」所有的瓷盒豈不是都已經被打開了?
那些刻在岩石上的字,應是巧盒奪局的規則。雖然其中多數看不清,但從已有的字中,能夠推斷出一些信息。
那兩句話分別是「護衛八卦瓷盒……承受盒之試煉……」,以及「勝佛路引存於陰陽巧盒中……試煉者開啟取得」。
如此看來,試煉者必定是先接受試煉,再開啟陰陽巧盒。規則已經寫得很明白,勝佛路引存於陰陽巧盒中。打開巧盒的試煉者,就可能獲得勝佛路引。而一旦獲得勝佛路引,巧盒奪局就結束。
同時,也代表着天目試煉就結束。獲得勝佛路引者,就是今年最終的獲勝者。
花盛想到這,不由地抬頭去看那大石盒。只見天極子正立於石盒之頂,正要去觸摸那血太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