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0章 萌生退意
事實上,李孝恭對於程咬金的承諾並不信任。讀書都 www.dushudu.com
當年秦瓊、程咬金、牛進達等人一同投靠瓦崗山李密,李密戰敗之後又依附王世充,只不過王世充疑心甚重、猜忌多疑,秦瓊等人覺得非是久留之地,故而站前脫逃,投奔李淵。
李淵將其安置於秦王麾下,遂跟隨秦王衝鋒陷陣、功勳無數,按理說算是實打實的「天策府」大將,然而玄武門之變時,無論秦瓊亦或程咬金、牛進達,都未能跟隨秦王李世民上陣殺敵狙殺李建成,等到秦王登基、大肆封賞,有功之臣官職爵位大有提升,秦瓊、程咬金卻原位不動。
貞觀十年之後李二陛下曾有意在凌煙閣紀念貞觀勛臣,朝野上下對於誰入選、排位如何一度爭執紛紜,但幾乎無一例外,無論秦瓊還是程咬金,都敬陪末座
究其原因,正是因為秦、程二人當初乃是投奔高祖皇帝李淵,雖然始終跟隨秦王作戰,卻自認李淵之臣,礙於與秦王的情誼不摻和奪嫡之戰,故而袖手一旁。
所以程咬金是有「前科」的,對李二陛下尚且如此,又豈能輕信他效忠李承乾之言?
不過眼下程咬金對於局勢走向之影響極大,只能姑且信之,以觀後效。
程咬金對於李孝恭當面挑撥離間的行為很是不滿,李孝恭卻雲淡風輕,淡然笑道:「論資歷、論功勳、論能力,牛進達都足矣擔任十六衛大將軍,只不過你一直將他攥在手裏不放出去獨當一面,這才耽擱了前程。如今雖然年輕一輩已經開始在軍中崛起,但咱們這些老傢伙也還未到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之時,還是要有人承擔重任,顯示一下咱們的存在感。回頭本王就向陛下諫言,左屯衛大將軍也好,左候衛大將軍也罷,總要給老牛尋一個能夠彰顯能力的機會,也不枉在軍中刀頭舔血了半輩子。」
這算是挑撥離間嗎?當然不算,牛進達的確配得上一個十六衛大將軍的位置。
譬如柴哲威、殷秦州之流,哪一個比得上牛進達?
程咬金瞪了李孝恭一眼,轉頭看向牛進達:「此番過後,吾向陛下請辭致仕,由你接任左武衛大將軍。」
牛進達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程咬金再度看向李孝恭:「郡王認為如何?」
李孝恭看着眼睛瞪得好似黃牛一般的程咬金,忍不住笑了起來,且一發不可收拾,哈哈大笑上氣不接下氣。
程咬金黑着臉氣呼呼的瞪着李孝恭,一旁的牛進達也「嘿嘿」笑了起來。
李孝恭喘着氣,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目光很是羨慕:「年青時候壯志凌雲追名逐利,等到心愿得償功成名就,卻陡然發現那些所謂的成功都不過是雲煙一場,轉瞬消散,唯有那些年征戰戎馬的生涯之中留下了些許袍澤情誼,才會歷久彌新、永不退散。一輩子能有一個肝膽相照、生死相隨的兄弟,值了。真是讓人羨慕啊!」
牛進達抹了一把亂糟糟刺蝟一般的鬍鬚,居然有些難為情:「郡王這般誇讚,末將實不敢當,末將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腦筋不大好使,與其被別人哄騙,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大帥麾下,倒也沒想別的那麼多。」
李孝恭喝了口茶水,贊道:「正是你對這廝完全信任才會這般衷心追隨,如此才更加珍貴。」
程咬金卻不領情,沒好氣道:「郡王莫不是非要將吾兄弟二人挑撥得刀兵相向、一拍兩散伱才開心?」
「本王豈是那等奸詐之人?行啦,陛下的話已經帶到,任務也完成了,本王這就回去復命。」
李孝恭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袍,上馬之前說了一句:「盧國公好自為之。」
便在一眾親兵簇擁之下,揚長而去。
程、牛二人站在雨棚之下,看着李孝恭的身影消失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之後,這才轉身回到火爐邊圍爐而坐,牛進達給兩人的茶杯斟滿茶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程咬金若有所失一陣,忽然道:「等到此番事了,你來接任左武衛大將軍一職。」
「噗!」
牛進達燙了舌頭,一口茶水噴出,瞪眼看着程咬金:「吾何曾有過那等想法?此等淺顯的挑撥離間連吾都看得出,你卻要中計?」
「吾難道還能比你這頭蠢牛更蠢?」
程咬金沒好氣的罵了一句,喝了口茶水,道:「這老陰貨明知咱們兄弟之間肝膽相照絕無隔閡,卻還要搬弄是非挑撥離間,就是因為不確定老子到底能否徹底站在陛下那邊去堵住咸陽橋,想要給你心理種根刺看着吧,此次兵變之後若陛下坐穩皇位,必然要將你從左武衛調走,以此來削弱左武衛的勢力。與其坐以待斃,老子乾脆致仕告老,扶你上位,以你的資歷、功勳,擔任這個大將軍綽綽有餘。況且,這麼多老兄弟若是交到別人手中吾也不放心,正好都給你帶,老子也能開開心心回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
他算是看明白了,陛下的確寬厚仁慈,兵變勝利之後並不會對他清算,但他也不能當做無事發生的樣子腆着老臉繼續操持兵權,乾脆退下去給雙方一個台階,陛下心裏那一點芥蒂全部消失,程家的榮寵更加穩固。
牛進達想了想,點點頭:「既然大帥如此說,那末將就如此做。」
他與程咬金之間根本不需說什麼客套話,更不可能彼此猜忌試探,既然程咬金說了想要將左武衛交給他然後退下去,那自然便是如此。
至於其中是否還有什麼別的顧忌或者打算,他猜不透,也懶得去猜
「走吧,咱們去咸陽橋!」
程咬金兩手扶着膝蓋起身,伸了個懶腰,扭頭望着東邊長安城的方向,入目一片煙雨迷離,什麼也看不真切。
「會一會關中各路豪雄,看看這幫傢伙是否將往昔的勇武都耗盡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如今還能不能提得動刀、殺得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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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潺潺、花木蕭蕭,大吉殿一側的精舍內,地板光潔如鏡,一張雕漆案幾放在窗前,魏王李泰穿着一身樸素的常服,正憑窗而坐,喝着茶水。
李佑、李愔、李惲、李貞四人陪坐左右,一旁的火爐前,李慎正在乖巧的燒水、沏茶
精舍內並無內侍,幾兄弟喝茶閒談本是一件愜意的事情,但現在卻各個憂心忡忡、愁眉不展,頗有些坐臥不安。
畢竟李治的叛軍就在武德門外血戰連連,一旦突破門禁攻入武德殿,皇帝固然沒個好下場,在場諸人也難逃生天。
以嫡三子的身份登臨大位,名不正、言不順,想要消除隱患、平息輿論的最佳方法,自然是將排位在自己之前的兄弟們一網打盡繼承順位排在晉王前邊的沒人了,晉王登基自然全無毛病。
當年高祖李淵就是因為身前的兄長們都死光了,才以第四子的身份繼承「唐國公」的爵位,進而創下李唐帝國
李泰目光掃過,哼了一聲,道:「怎地,現在都知道怕了?當初關隴兵變之時,長孫無忌意欲從汝等之中擇選一人扶上大位,以取代太子,你們不還是歡天喜地的憧憬着一步登天麼?」
提起這個話題,李佑就尷尬了,放下茶杯,抱拳拱手,告饒道:「當初是兄弟想差了,險些鑄成大錯,兄弟知罪,還請兄長莫要再提,否則兄弟無地自容啊。」
雖然皇帝哥哥大度,對那件事既往不咎,可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若總是被人提及,誰知道皇帝哥哥會否哪一天忽然念頭不通達跟他算後賬?
李愔雖然平時混不吝,但也不是傻子,此刻自然知道局勢的緊迫性,若皇帝哥哥坐穩皇位也就罷了,大家榮華富貴子孫昌盛,可一旦晉王逆襲上位,必然對他們這些兄弟痛下殺手。
故而憂心忡忡道:「這房二平素桀驁不馴眼高於頂,說什麼北征西討所向無敵,怎地卻連叛軍那等烏合之眾都不能平滅?這萬一雉奴殺進來,大事不妙啊!」
李貞遲疑着道:「這個不至於吧?好歹都是兄弟,弒殺兄弟這種事可不光彩,他可不是父皇,到時候天下輿論洶洶,他豈能坐得穩皇位?」
當年他們的父親李二陛下就幹過這事兒,玄武門下殺兄弒弟,結果過去二十年仍然要遭受天下人唾罵,搞不好因此遺臭萬年。那雉奴無論文才武略都不可能比得過父親,這種事一旦做下,後患無窮。
李愔撇着李貞一眼,看傻子一樣的表情:「雉奴當然不會親自動手,不過若是亂兵衝進來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殺,咱們裹挾在亂兵之中誰知誰是哪個?即便退一步,將來咱們幾個或是重病不治、或是意外暴卒、或是意欲謀反那還不是隨着人家怎麼折騰?」
李佑和李貞臉色煞白,戰戰兢兢,眼下的情形看上去對皇帝哥哥極為不利,萬一當真讓雉奴成了事呢?
死期將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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