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東唐的試探,張東雲直接頂回去。
他不關心楊厲的身份是否暴露。
既然楊厲隱姓埋名藏身東唐,那就說明他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在這裏。
哪怕知道長安有問題,楊厲也是啞巴吃餃子,心裏有數,不會聲張。
除非他捨得自己身份也曝光。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但不到萬不得已,相信楊厲不會這麼做。
張東雲同樣不會挑破楊厲身份。
一方面他也不想暴露邪皇的身份,那樣容易嚇得一些人不敢上門。
長安城儘量保持神秘,更有利於某位張姓城主的需求。
另一方面,他不想嚇跑楊厲。
現在他十有九成把握,楊厲就是暗閣的慕容亭。
但要是楊厲覺得這個身份不安,他就有可能再次金狼脫殼。
所以張東雲很貼心的幫自家十弟作掩護。
直到自己有把握將之一擊斃命為止……
「是,先生。」
徐行之心中其實也在好奇,為什麼東唐回提出如此離奇的要求。
當然了,作為暗閣閣主以及從前的暗中主事者,慕容亭仇家頗多。
眼下長安城裏就有不少人,恨不得將之生吞活剝。
但東唐主動將之送上門來,未免寒了功臣的心吧?
太反常了。
或者,其實是慕容亭犯下罪過,唐王以此懲罰他?
徐行之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既然烏雲先生已經有了決定,他就不再多想,原封不動回答對面。
但容慈稍後再傳來的消息,則讓徐行之大驚。
他連忙再回來,報告給烏雲先生:
「先生,東唐那邊說……已經處斬了慕容亭,屍首尚在,問咱們要不要?」
烏雲先生是投影,神情穩如泰山不動。
大明宮裏正在喝水的張東雲,則險些一口水噴出來。
蠢貨!
張城主罵得當然不是徐行之又或者東唐使者容慈,也不是楊厲。
他罵得是唐王李玄心。
雖然有微小的可能性,但張東雲不信楊厲就這麼被唐王幹掉了。
更大的可能是,他再次假死脫身了。
楊厲看來不打算跟唐王硬鋼,對方可能逼迫他暴露身份,他就順勢死了一下。
現在,他是什麼身份,是再次轉世了,還是奪舍別的什麼人,都成了謎團。
張東雲甚至懷疑他會不會趁機離開東唐地界。
不過唐王也是夠損的,楊厲留下慕容亭屍身,他再拿來做文章。
這屍首如果真的是楊厲手筆,而唐王又沒有破壞過的話,那對張東雲來說無疑是有用的。
通過上面留存的痕跡,他可以嘗試繼續追查楊厲行蹤。
唐王做不到的事情,張城主有辦法做到。
但如此一來,唐王試探的目標,自然就達到了。
大明宮中,張東雲凝神思索,半晌後臉上露出笑容。
天樞殿內,烏雲先生吩咐道:「回復他們,只能換一個第七境的人。」
饒是徐行之一貫養氣功夫不錯,這時也愣神。
慕容亭活着的時候,烏雲先生不理會,現在反而要死的?
不過,徐行之不敢多問,當下依言告退,去聯絡東唐使者容慈。
東唐那邊,也很快有了回應,他們要換程氏家族的明溪先生程靜遠。
徐行之回來匯報,烏雲先生同意,不過要求對方先送慕容亭屍首過來。
東唐一方答應了這個要求。
於是,一口棺材運入長安,運入天樞殿。
張東雲檢查了一下慕容亭的屍首,這回他可以百分百確定,對方就是楊厲留下的又一張狼皮。
他叫了沈和容一起來。
沈和容看着那身首異處的屍身,微微點頭:「確實是楊厲的手筆無疑,不過看起來似乎……」
張東雲點點頭:「昔年我給他留下的舊傷,一直纏着他,轉生、奪舍也無法徹底治癒。」
沈和容蹙眉:「但那座密窟里,除了魔魂和狼皮外,還有仙跡碎片的刻印,說明他應該有一塊仙跡碎片。」
「具體情況,等抓住他後,自然明了。」張東雲言道。
沈和容點點頭,也檢查慕容亭屍首:「他早有準備,僅憑這一仗『皮』先再把他揪出來,幾乎不可能。」
「十二妹試試從這具屍首的泥宮丸着手。」張東雲輕描淡寫指點道。
無需他多說,沈和容一點就透:「是了,他有傷在身,魔魂會受到影響。」
沈和容檢查的同時,她頭頂文華才氣匯聚,然後顯化出筆墨紙硯。
隨着沈和容檢查,毛筆蘸墨,便在紙張上書寫。
片刻之後,一片文章寫成。
無人觸碰,但紙張連同上面字跡,一起收縮團成一個小團。
紙團再收縮,白紙變黑,形同被濃墨浸透。
沈和容伸手接住黑色的彈丸,遞給張東雲,張東雲則隨手甩給自己投影的烏雲先生。
烏雲先生又交給徐行之:「將這東西和程靜遠一起送過去。」
徐行之遵命離去。
沈和容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唐王試探我們,大哥則讓他代勞,尋找楊厲?」
「他會的。」張東雲淡淡一笑:「現在他才是那個因楊厲而寢食難安的人。」
沈和容微笑點頭。
張東雲則問道:「學府的事情,怎麼樣了?」
「初步章程已經擬好,大哥看着沒問題的話,小妹便開始着手鋪開。」沈和容將一張紙遞給張東雲。
張東雲掃了一眼。
私塾。
學堂。
書院。
國府。
這便是沈和容設立的四級學府。
不過,她將年齡劃分的比較寬。
私塾對應十二歲前學童,類似張東雲前世藍星時的小學。
學堂則對應十二到十八歲。
雖說類似張東雲前世中學,但其實按張東雲自己設想,這個第二級只對應初中。
而第三極對應高中。
在沈和容的章程里,第三級書院,則對應十八歲到二十四歲的學子。
最後第四級國府,適齡人群是二十四歲到三十歲。
她這個設計,倒是比較貼合這個世界儒家學子。
一般而言,十年寒窗苦讀,除了才華橫溢者,對大多數人而言,是不夠用的。
至少要二十年以上寒窗,才能見一點成效。
大部分人入仕,或者有些學問成就,都是二十五歲以後。
「十二妹放手去做吧。」張城主決定從善如流,做好一個放手掌柜的本分。
「有才華者,可以跳級。」沈和容言道:「因材施教嘛。」
張東雲問道:「什麼時候,框架能大致立起來?」
「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少則一月兩月,多則三月五月,主要是當前夠水準的先生太少。」沈和容言道。
「用十二妹的標準來選,能有幾個夠水準?」張東雲笑笑。
沈和容也笑起來:「大哥別打趣小妹了,小妹可不敢眼高於頂。」
張東雲言道:「先將初步的大框架打起來,然後慢慢向內填充。」
沈和容頷首:「小妹明白,大哥請放心。」
她告別張東雲後,張東雲投影烏雲先生,出現在龍嶺山中一座木料場裏。
在這裏,一個青年正帶領眾多工人伐木。
他以身作則,手藝又高明,已經成為眾人頭頭,調遣有度。
烏雲先生看了,微微點頭。
天工殿如今的大框架已經搭建好了,現在需要一個強力的領頭人,帶着所有人一起忘我飛奔。
「陳玉。」烏雲先生出聲喚道。
那領頭的青年男子,一邊指揮其他人繼續,一邊飛奔到烏雲先生面前。
「前輩。」陳玉恭敬一禮。
烏雲先生淡然問道:「感覺如何?」
「獲益良多。」陳玉誠懇答道:「重新做些基礎的活兒,反而讓晚輩對過往一切,有更新的認識與靈感。」
「不錯,這些日子沒白待。」
烏雲先生言道:「不過口說無憑,還是要驗證一下才好。」
陳玉言道:「請前輩指教。」
「不是在這裏。」烏雲先生一揮袖子,陳玉便和他一起出現在天工殿。
「能不能做這裏的頭兒,能不能折服其他人,看表現。」烏雲先生言道。
陳玉言道:「是,前輩。」
他徑自向眾人走去。
看這年輕人這幅模樣,烏雲先生反而微微一笑。
把陳玉扔到木料場,是打磨其性子,讓他更沉穩,但不是要磨滅他的進取銳氣和才華靈性。
在木料場認真幹這麼些天,已經足以表明他誠心認錯,認真打磨自己。
現在到了天工殿,可不需要他謹小慎微,再從頭干起。
要的就是現在一飛沖天,將才華盡情釋放。
傲氣盡去,才氣仍在,烏雲先生不需要多看,都知道以陳玉的才華,肯定能折服天工殿裏的人。
而且,這年輕人可不是個只知道工藝匠作的榆木腦袋。
誠心鑽研,不理會其他的人固然有天才,但天才多種多樣。
張揚的人里,同樣有天才。
某些時候,便是工匠,也不能完循規蹈矩,還要恣意揮灑的靈感才是。
而陳玉,不僅有才華,還有交際與領導能力。
天工殿中雖有不少老工匠,有可能倚老賣老,但給陳玉一點時間,一點背後支持,他很快就能捋順這一切。
大明宮,張東雲滿意點頭。
不再操心天工殿,他將視線轉向另外一側。
那裏,長安城中,除了長安人外,還有些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