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傑沒跟大河龍門其他人一起來長安,讓張東雲有些遺憾。
如果有個第九境的下屬,他想做很多事情,都會變得簡單。
整個東唐王朝此前,一共也就三個第九境修行者,李傑是第四個。
有他貼身保護,張城主哪怕親自離開無敵城範圍出去溜達,也不用擔心了。
可惜,現在張城主還是繼續在城裏宅着吧。
對於李傑的事情,還有另一個人,也深感遺憾。
那就是目前東唐王朝的主宰者,唐王李玄心。
讓李傑溜了不說,還得到自己兒子李宜等人也全軍覆沒的消息。
這讓唐王心情很難美妙。
他一邊下令班師回朝,一邊命令相關人等,着重收集長安、青雲觀和白馬書院三地情報。
「連高宇也……」與唐王同行的老王爺李棟,聞訊愕然。
唐王語氣聽不出情緒喜怒:「十有九成,是李宜做的。」
老王爺李棟聞言,默然不語。
有關高宇是唐王私生子的傳言,他自然也聽過。
李宜為何要殺高宇,原因不言自明。
這種事,老王爺也不想摻和,只能沉默。
萬幸,唐王也沒有問他意見的意思。
返回王都陸陽城的路上,各方面消息情報紛紛傳回。
「司徒家、鄭家、忘真觀、鏡月樓,皆命人前往安撫。」
唐王平靜下令:「青雲觀、白馬書院那邊,攜禮慰問青葉真人和洪院長。」
此次在長安城下全軍覆沒的隊伍,除了利益之外,無不是一方之主。
他們陷在長安,宣告司徒家族、鄭氏家族、忘真觀、鏡月樓四大勢力,全部群龍無首。
這種時候,正是四家最不安定,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嚴格說來,除了司徒家族外,其他三家勢力,與東唐王室過往關係並不緊密。
眼下,似乎正是趁機消滅收服的機會,使他們各自治下領域,徹底都納入東唐王室掌控。
但有長安城這個大威脅存在,唐王此刻唯有予以懷柔手段。
畢竟,這四家都是追隨他東唐為首,攻打大河龍門與長安。
現在各家領袖失陷,東唐王室必須安撫他們,更相助他們抵禦可能出現的外敵。
唯有如此,東唐王室才能繼續團結境內其他勢力,再行對付長安城。
現在要是背後再捅忘真觀、鏡月樓、鄭家刀子,其他名門大派、豪門世家看在眼裏,難免心中沒有想法。
「老臣遵旨。」
出了王都陸陽城,趕來接駕的東唐相國盧蒙低頭說道:「老臣這就安排。」
青雲觀和白馬書院那邊給出相同的說辭。
白馬書院院長洪曉,路遇東唐之外神秘的儒家高手攔截,因而未能趕往長安。
青雲觀觀主青葉道人,也聲稱路遇神秘的道家高手阻攔,未能跟李宜等人在秦州府匯合,更賠上了自家師弟黃葉道人。
雖然兩家都說對手神秘,短時間交手看不出底細,但話里話外意思,都是暗示,長安城有東唐之外的勢力支援。
甚至,這可能就是其他王朝釘在東唐的釘子。
事實真相如何如何,無人知曉。
因為凡是前往長安附近打探消息的人,全都失蹤沒有音訊。
也不知道長安城是怎麼把一個個經驗豐富的探子,全部都甄別出來,一個不漏。
青雲觀與白馬書院的說辭,難以驗證,只有消息表明,龍北郡以外的地方,確實爆發過兩場大戰。
一邊是兩位儒家高人交手,一邊是兩位道家高手爭鋒。
但因為交手太過激烈,雙方水平太高,一般人不敢靠近,所以難以確認當中細節。
東唐王室對此,也唯有先捏着鼻子認了,並派人探訪慰問洪曉和青葉真人。
唐王一路回到王都陸陽城,世子李宏等人,連忙一起上前接駕。
「胡英華等人何在?」回到王宮中,唐王問道。
「全部收押,隨時可以提審。」世子李宏回答同時,命人將擒拿胡家骨幹成員都帶上來。
胡英華等人被帶到大殿內,身上全是刑具,不過少有傷痕。
他們在獄中沒受到拷打。
先前被擒時,一方面家中有內鬼,被敵人裏應外合,一方面李宏等人實力本就在胡英華等胡家人之上,所以胡家眾人很快被拿下。
此刻面對唐王,胡英華神情平和:「王上,時至今日,胡某無話可說,只求速死。」
「陳家投奔長安,朕雖震怒,但至少明了他們心中所想,對胡卿家你的做法,朕就一頭霧水了。」唐王目視下方胡英華。
胡英華語氣淡然:「王上這就是在裝糊塗了,我胡家近年來夾着尾巴做人,總算沒挨到王上的屠刀。
但家族發展空間受限,不僅出不了朝河郡,甚至連朝河祖業都被王上的御命擠壓。
胡某想謀求些許天材地寶,調養氣血衝擊第八境,結果也被王上卡住。
長此以往,屠刀終有一天會落下吧?
如此惶恐不安的日子,胡某自然是不想過了。」
唐王並未動怒,只是淡淡問道:「長安,容你胡家不斷坐大?」
「至少,比王上寬容。」胡英華言道。
他所言是實話不假,但投奔長安最首要的原因沒有提。
他震撼於長安的強大。
東唐和長安之間,胡英華賭長安獲勝。
但他此刻不提。
唐王越低估長安,越摸不清長安虛實才越好。
告訴他長安強大,他也不會因為懼怕長安,就饒了胡家,反而只會當場惱羞成怒。
「冥頑不靈,死有餘辜,你們的人頭,正可告誡天下人。」世子李宏在旁冷冷說道。
唐王卻擺擺手:「不忙,朕比胡卿家以為的,更寬容。」
他對一旁大內馬總管說道:「押下去吧。」
馬總管領命,將胡英華等人帶下去重新看押。
「方才兒臣僭越了,請父王恕罪。」世子李宏躬身道。
「無妨。」
唐王搖頭:「把他們押下去後,好好看管,該審的審,但不得死人。」
「是,父王。」李宏凝神思索。
唐王看了他一眼:「區區胡家,只是投奔長安,他們的命,拿捏不了長安。」
「父王的意思是……」李宏若有所悟。
「試試看,能否換幾個人回來吧。」唐王言道:「人不一定都死了。」
「二弟和四弟。」李宏點點頭。
唐王卻搖頭:「且看他們傷勢如何。」
「是,父王。」李宏心領神會。
「準備欽差,前往龍北郡,與長安和談。」唐王言道。
李宏領命退下。
他知道素來眼裏揉不得砂子的唐王,並非真想跟長安和談。
那只是迷惑敵人的一種姿態。
李宜等人這次栽了個大跟頭,損失慘重,但其中並未徹底傷到東唐王室的根基。
鄭氏家族、鏡月樓、忘真觀,本就不是王室的基本盤。
王族、白虹峰、松陽書院、慶福宮這些地方才是。
當然,還有程氏家族。
這一次東唐王室方面的損失,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牧平郡王李宜的單方面損失。
不管是他,還是他的母族司徒家。
再加上,只要唐王本人還在,東唐王室就跨不了。
東唐的戰爭潛能,還極為巨大。
但是,他們不能一門心思和長安斗。
青雲觀與白馬書院還在。
如果能讓他們兩家先和長安拼個你死我活,那才是王室最樂意見到的事情。
當然,這其中有難度……
世子李宏出宮,路上正好一個高個青年迎面走來。
「慕容,你回京了?」李宏看見對方,先開口問道。
「參見世子殿下。」來人行禮:「下官奉命回京,面見王上。」
「高閣主的事,我聽說了,並為此深感遺憾。」
李宏寬慰對方:「父王海量汪涵,不會因此怪罪你,召你進京面聖,該是為了明光閣的差事。」
「下官明白,謝謝殿下。」對方再行一禮,告辭離開,去往王宮。
宮內,唐王屏退左右,看着那高個青年來到面前。
「此刻,朕難以確定,你當初是真的降生為嬰孩兒,還是殺了朕的兒子,進行掉包替換,就像現在一樣?」
唐王注視下方「慕容亭」。
「慕容亭」則微微一笑:「你多慮了。」
他解開自己的衣衫。
胸前空白的肌膚上,忽然出現兩道裂痕,交叉成「十」字狀,從中有鮮血湧出,但似乎被什麼束縛住,沒有脫離其身體。
「即便轉生,這道傷痕都一直跟着我,若是不轉生,我早已經一命嗚呼了。」青年微微嘆息。
唐王問道:「那現在,朕該如何待你?」
「我只求一容身之地,避免仇家發現,能繼續在明光閣,便心滿意足。」
「慕容亭」語氣中,似在示弱。
說話同時,他胸口「十」字狀交叉的兩道裂痕,血肉蠕動,重新癒合。
其肌膚恢復光潔,看上去剛才的傷勢仿佛幻覺。
「合作了這麼多年,朕相信你。」唐王淡然說道。
「慕容亭」微笑:「合作不敢當,該我感謝王上的庇護,幫王上些小忙,以作為回報。」
唐王言道:「明光閣,接下來名正言順交給慕容亭了。」
青年神態變化,如臣僚面見君王:「臣慕容亭遵旨,謝王上隆恩。」
「對於長安,你怎麼看?」唐王問道。
慕容亭言道:「青雲觀、白馬書院的說辭,雖有不盡不實之處,但臣同意他們的一個說法,長安,應該是大唐以外的人造就。」
唐王神色不變:「北燕?西周?」
「這一點,臣就無法確定了。」慕容亭答道。
唐王看着他:「是因為沒有實地看過那城池,沒有跟裏面的人打過交道,對嗎?」
慕容亭點頭:「王上明見萬里。」
唐王緊盯着他:「以你的修為實力,應該可以去暗中探一探那城的底細吧?」
慕容亭苦笑:「王上太高估微臣了。」
「豈敢,朕只怕低估了你。」
唐王神情嚴肅:「你不敢去,莫非……那裏是九境之上的高手?」
「這一點,臣不確定。」慕容亭答道:「但要試出其深淺,臣恐怕會暴露身份,引來仇家,是以請王上體諒微臣苦衷。」
唐王輕輕呼出一口氣:「知己不知彼,這樣可不行啊。」
慕容亭言道:「這一點,請王上放心。
雖然臣不知道白馬書院的洪曉為何退縮,但以他的脾性,遲早會再去長安。
屆時,我們可以趁機看看長安究竟有多少斤兩。」
唐王追問:「洪曉如果敗了呢?」
「洪曉敗了,不代表王上您會敗。」慕容亭言道:「有洪曉消耗對方,王上可後發制人。」
唐王李玄心,是實打實在馬上打天下的君王。
大河龍門的李傑今番顯露真實實力之前,東唐王朝只得唐王、青雲觀主、白馬書院院長三個第九境修行者。
但其實,就在前些年的時候,不止這個數。
當時,東唐境內頂尖勢力,還是「四院四道七派九家」。
可如今,一大書院,兩大門派,和包括陳家在內的三大世家,都已經成為歷史雲煙。
唐王親手擊殺的第九境高手,就有包括凌霄派前任掌門在內的三人。
然而,此刻面對慕容亭的稱讚,唐王面無喜色,只是靜靜看着面前青年。
「到時候,拉上青葉真人,微臣捨命陪君,同王上一起決戰長安便是。」慕容亭言道。
「有愛卿竭力相助,實在是天佑大唐。」唐王徐徐說道。
「王上過獎了,臣不敢當。」慕容亭微笑低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