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山莊,里里外外煥然一新,院子裏的積雪都已掃淨。一位苗條俏麗的少女和一位略顯憨厚的少年站在台階上,不停地向遠處眺望。
羅一菲神情頗為緊張,絞着雙手,低聲道:「我換了女裝,大師兄他們不會笑話我吧?」陸天富耐心地寬慰道:「憑空多了一個師妹,老大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怎會取笑你?反正你記着問他們要壓歲錢就好!尤其是老三,他爹乃是有名的富商,壓歲錢多到花不完的地步,你千萬別跟他客氣。」羅一菲「噗嗤」一笑,道:「三師兄豪爽大方,應該不成問題,但是五師兄怕捨不得哦。」陸天富撇撇嘴道:「老五最會做生意了,他若肯給你一文錢,你得當心找回他三文!」說說笑笑間,只見遠處人影閃現,卻是葉白宇和喬鑫同時到了。
「老四、老五!」陸天富衝過去和兄弟們緊緊擁抱,相互拍打肩背問候。陸天富笑道:「你們一南一北,怎會撞到一起的?」喬鑫笑道:「說來也巧,我和老四是在碧羅灣歇腳時碰上的。老大他們到了嗎?」陸天富搖頭道:「他們估計還在路上呢。」
三人陡然與羅一菲打了個照面,葉白宇、喬鑫同時驚咦一聲,目瞪口呆。喬鑫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失聲道:「你、你是小師弟?!」羅一菲臉色微紅,施禮道:「師妹羅一菲拜見二位師兄,新年大吉,紅包拿來!」喬鑫驚詫莫名,抓住陸天富的肩膀搖晃道:「老六,小師弟果真是女的?」陸天富點頭道:「如假包換!快給紅包!」葉白宇、喬鑫迷迷糊糊地「哦」了一聲,各自掏出一錠銀兩遞上,心裏仍在疑惑,怎麼過了個年,小鴨子一眨眼變成了白天鵝?她當初為何要女扮男裝?師父知道真相嗎?
羅一菲小手一掃,銀子落袋為安,笑道:「謝謝師兄!」
喬鑫激靈靈打個冷戰,忍痛笑道:「小師妹,我剛才拿錯了,應該送給你金豆才對。你先把銀子還我好不好?」
羅一菲抿嘴笑道:「禮輕情意重,我不介意啊!」
喬鑫咬牙道:「可是我介意!」
羅一菲理都不理他,轉首望向葉白宇,躍躍欲試道:「四師兄回家後沒耽誤練劍吧?不如我們切磋切磋?」
葉白宇忍住笑道:「待拜見過師父,我隨時奉陪!」
「好!」
眾少年一陣旋風般奔進大廳,葉白宇、喬鑫恭恭敬敬地給費成田叩首請安。費成田受了弟子們的大禮參拜,笑着讓他們起身,各自勉勵幾句。當下師徒們歡坐一堂,喝茶聊天吃點心,直到天色入黑,方等到黃旭、蘇靖匆匆而來。
陸天富訝道:「老三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喬鑫卻是留意到兩人神情焦灼,失聲道:「莫非老三家裏出事了?」
黃旭和蘇靖黯然點了點頭,先按規矩叩見費成田,再把打聽到的情況娓娓道來。原來在前幾日,縱橫邊境的黑旋風馬賊從天而降,悍然攻打仙洮,造成了極大的傷亡,令階州以西的鄉鎮盡皆陷入恐慌。為免朝中大臣彈劾,邊軍將領和州府官員緊急商議後,聯手四處設卡,試圖封鎖這聳人聽聞的消息。不過黃旭的父親乃邊軍軍官,蘇靖的家族乃階州大族,馬賊來襲之事如何瞞得過兩人?他們憂心傅驚濤的安危,於是託了各種關係,悄悄潛入仙洮鎮。結果駭然發現,傅驚濤一家四口在事發當晚都失蹤了!可謂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蘇靖嘆道:「……據說那股馬賊勾結了當地的**幫派,裏應外合,一度攻破仙洮防線,眼看就要席捲全鎮。但不知什麼緣故,賊首丁黑豹忽然遭遇刺殺身亡,令馬賊軍心潰散,不得不敗退逃走。我還打聽到老三曾和一位名叫『竇義明』的**人物交往密切,並提前發出了馬賊來襲的警告,使得鎮上鄉兵有所防範。可惜那竇義明已力戰身死,究竟其中有什麼隱情就不得而知了。至於傅家的神秘失蹤,包括周圍鄰居在內,誰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大多數人猜測,他們是被馬賊乘亂裹挾去了,恐怕流落到了戈壁荒原。」黃旭懇求道:「師父,三弟如今生死未卜。您親自跑一趟仙洮吧,看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破解謎團。」
葉白宇等人心情都是沉甸甸的,馬賊茹毛飲血,血腥殘暴,傅驚濤一家若真箇落入了賊手,豈會有好果子吃?羅一菲輕聲道:「師父,要不然你帶我們一起去吧?」葉白宇忙道:「對對,一起去!」
費成田沉聲道:「驚濤是生是死,我做師父的跟你們一樣焦急。不過你們若跟我同行,目標太大,易遭邊軍驅逐。而且驚濤一家失蹤之事頗為蹊蹺,須秘密走訪打聽,不宜鬧得沸沸揚揚。總之,我一人去足矣,你們老老實實呆着!」
眾少年相視一眼,唯唯稱諾。
費成田正色道:「眼下世道不太平,不時有邪魔高手出沒。你們別忘了,姜浩雲是怎麼死的!黃旭你身為大師兄,務必要把師弟們管好,絕不許陽奉陰違,背着我溜出去!否則,唯你是問!」
黃旭道:「是!」
費成田轉首望向漆黑的夜空,輕嘆一聲,喃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日升月落,一行人跨過冰河,穿越峽谷,終於抵達了黑鷹嶺。
只見地勢豁然開朗,雄峻的山嶺下,白色的冰湖旁,樹立着密密麻麻的各式帳篷,周圍的柵欄里滿是牛羊。營地上空炊煙裊裊,飯菜的香味隨風飄散。
雲霞珠等少年口中發出唿哨,脫離大隊,風馳電掣般朝前奔去。
半響,只聽號角聲低回,蹄聲轟隆隆作響,一隊黑壓壓的鐵騎湧出營地,如洪水般傾瀉而至。最前方的騎士黑盔黑甲,膚色黝黑,身材高大,手提一杆鵝卵粗的紅纓長槍,騎着一匹四蹄踏雪的烏騅馬,英姿颯爽,竟是一位年近四旬的熟婦!她面如滿月,眼角已出現了細密的皺紋,神情無悲無喜,身體隨着座騎的頻率上下起伏,說不出的優美自然。緊隨在她身後的,清一色是十來歲的少年,弓箭、刀槍、盔甲一應俱全,更有一股蓬勃銳利的衝勁,讓人不敢小覷。
魯忽圖、馬鈎子等五大首領來到隊伍最前方,凝望着那黑甲紅槍的婦人,心底千轉百回,表情凝重。
那黑甲婦人奔到五大首領面前,驀地一勒座騎,烏騅馬長嘶着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猛蹬幾下,重重踏落地面,頗有幾分示威的味道。她冰冷而蒼涼的眼神一掃,沉聲道:「丁黑豹果真死了?」
魯忽圖道:「丁老大在進攻仙洮鎮時遭人偷襲,結果當場斃命。他的屍體被埋葬在了大山里,沒有帶回黑鷹嶺。」
那黑甲婦人眼底掠過淡淡的哀傷,深吸一口氣,揚聲道:「康巴溫、李憨兒、安赤頭,滾過來!」
馬賊大隊裂開,三騎轉眼奔到近前。但見人影一花,三條漢子同時滾鞍落馬,一個彪悍如獅,一個壯實如熊,一個滿頭紅髮,正是實際掌控黑風營的三大頭目,丁黑豹生前的左膀右臂。
那黑甲婦人冷冷道:「丁老大被殺時,是誰跟在他身側?」
那紅髮漢子安赤頭踏前一步,大聲道:「是我!」
那黑甲婦人一字字道:「他死了,你為何仍活着?!」
安赤頭咧嘴笑道:「我活到今日,是為了要死在卓瑪洛的馬前,以鮮血洗淨我的恥辱!」毫不猶豫地拔刀就頸一橫,鮮血噴射,人頭滾落。康巴溫、李憨兒虎目含淚,砰的單膝跪下。
卓瑪洛輕嘆一聲,朗聲道:「安赤頭是真正的勇士,他的靈魂將升到天國,永享神光!」說罷掏出一枚鷹哨,用力吹響。
只聽鷹嘯震天,一群黑色的兀鷹忽然從雲層鑽出,御風滑翔,仿佛黑色的閃電一般划過天際,撲簌簌地落到地面。它們身軀雄健,鈎爪尖銳,威風凜凜,完全無視周圍人馬的存在,徑直撲到安赤頭的屍體上,爭先恐後的開始啄食。由於太過擁擠,它們尖叫着爭鬥不休,相互拍打翅膀,忽起忽落,帶動鮮血碎肉四處飛灑。
馬賊們神情肅穆,無人敢打攪兀鷹們進餐。
傅驚濤看得毛骨悚然,只覺小腹中翻江倒海,趕緊轉過頭去。趙半刀在他耳邊輕聲道:「這是神聖的天葬,你別做蠢事!」傅驚濤閉起眼睛,等到鷹嘯聲由近及遠漸漸消失,才跳下馬背大吐特吐。趙半刀道:「看清楚了嗎?那女人就是雲霞珠的姑姑,黑鷹嶺的大管家,可以召喚神鷹的卓瑪洛!」傅驚濤有氣無力道:「她並不醜啊!」趙半刀皺眉道:「女人若黑得像鍋底一樣,壯得像牛一樣,還不算丑嗎?你肯娶這樣的女人嗎?」傅驚濤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搖頭。
馬賊們這次大敗而歸,甚至損失了三大首領,自然沒有什麼可以張揚的,在沉默中開進了營地。留守的女人們早已收拾乾淨,站在帳篷外翹首以待,有的見到了熟悉的身影,有的什麼也沒等到。人嚷馬嘶中,摻雜着低微的哭泣聲。
傅驚濤跟在趙半刀馬後,來到營地西南角。一個頭站沖天辮、身穿虎紋襖的小娃娃遠遠的叫道:「爹!爹爹!」張開雙臂瘋跑過來。趙半刀咧嘴一笑,跳下馬把他高高拋起又接住,逗得那小娃娃格格直笑。傅驚濤道:「趙叔,這是你兒子吧?」趙半刀點點頭,道:「我兒子叫『趙虎頭』!」傅驚濤贊道:「好威風的名字!將來長大了,定然是縱橫四方的一條好漢!」趙半刀仰天大笑,指着傅驚濤道:「兒子,這是你楊濤哥哥!」趙虎頭脆聲道:「楊濤哥哥!」傅驚濤笑道:「誒,虎頭真乖!」
正說話間,三個窈窕高挑的女人快步走來,眉目間難掩喜悅之情。居中一位端莊豐盈,發黑如墨,額頭、脖頸及腰間都佩戴着閃亮的珠寶,舉手投足隱隱有大家風範。其餘兩位高鼻深目,膚白如雪,**,大約有十七八歲,如草原上初初綻放的花朵。
趙半刀得意地道:「小子,看到了沒有,她們都是我的女人!」傅驚濤嘖嘖贊道:「趙叔好艷福!不過您駕馭這三匹高頭大馬,是不是很吃力呀?」趙半刀傲然道:「吃力個屁!老子一箭三雕,照樣遊刃有餘!」傅驚濤搖頭笑道:「我不相信。」趙半刀眼珠一瞪,鄙夷道:「你連女人都沒摸過,跟你說了也是白搭!等你開了竅,老趙不妨再傳你幾手真功夫,包管讓你的女人服服帖帖!」
那三個女人來到趙半刀身前,整齊劃一地屈膝跪倒,額頭觸地,嬌聲道:「奴婢恭迎老爺回家!」
趙半刀骨頭都酥了半兩,笑道:「很好,抬起頭來!」
傅驚濤目瞪口呆,喃喃道:「老趙你太霸道了吧?」
趙半刀不以為意道:「人上人的滋味,誰不想嘗一嘗!」頓了一頓,逐一指點道:「娘珠、哈伊娜、梅古麗,你直呼其名即可,不用對她們太客氣。娘珠替我生了虎頭,算是半個當家的罷。這是楊濤,我的小兄弟,你們不許慢待他!」
「是!」娘珠等側過身,又叩首道:「奴婢拜見楊老爺!」
傅驚濤何曾受過如此大禮,瞧着那驚心動魄的腰臀曲線,心臟狂跳數下,面紅耳赤,忙道:「免禮免禮!」
趙半刀哈哈大笑,交代娘珠安頓好傅驚濤,拉起哈伊娜、梅古麗,直接鑽進自家帳篷,享受一龍雙鳳的樂趣去了。娘珠大方幹練,亦精通漢語,幫忙着搭起帳篷,洗刷馬匹,端水送飯,中間幾乎沒歇過。傅驚濤過意不去,幾次讓她到一旁歇息,她卻始終不肯。
待諸事完畢,娘珠忽然跪倒,懇求道:「楊老爺,請您幫幫娘珠好嗎?」傅驚濤嚇了一跳,警惕道:「什麼事?」娘珠低聲道:「我妹妹的男人戰死了,按規矩她會被重新分派。既然楊老爺和我家老爺是朋友,身邊又無人服侍,不如請您收容她好嗎?」傅驚濤撓頭道:「你讓老趙收了她豈不是更好?」娘珠嘆道:「按慣例,死者的一切財物都要拿出來充公,由老爺們按戰功大小及資歷深淺進行挑選。戰馬、牲口、珠寶、盔甲甚至刀劍都很搶手,但女人、小孩和奴隸不值錢呀。我家老爺心志堅定,身邊也不缺乏女人,怎會放棄其他好東西而挑選我妹妹?我見楊老爺通情達理,心地善良,想必不會以折磨女子為樂。我妹妹若能跟着你,至少不會痛苦餘生。」傅驚濤面顯難色,他目前身份尷尬,還有囚犯的嫌疑,哪有資格參加馬賊的分贓大會?何況他一心要找機會逃離,更沒必要招惹桃花劫。娘珠察言觀色,又道:「我妹妹宛如冰山雪蓮,美麗動人,善解人意,楊老爺要了她絕對不會後悔的!」傅驚濤苦笑道:「我尚未成年,要女人何用?」娘珠臉頰微紅,膩聲笑道:「男歡女愛,天性使然。楊老爺難道不想做一個真正的男人,為所欲為嗎?」傅驚濤咕咚咽了口唾沫,腦子一熱,鬼使神差道:「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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