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禁之人!
白衣人脫口而出,心中卻是有些信了。
陰陽兩界之通斷斷絕尚在大夏崩滅之前,相傳乃是大夏開闢之主,禹王持九鼎於一場驚天動亂之中出手,一舉封鎮了陰陽兩界的通道。
他們此次前來南瞻也是為尋破禁之法,這是絕密,除卻與他們一般來到南瞻的無常小鬼之外無人知曉。
更重要的是,酆都大帝要自己等人來此處,而此人剛好在此。
面前這道人,或許真是酆都大帝口中所言,能夠破開陰陽屏障之人?
「什麼?」
黑袍人心頭頓時一震,將信將疑:「他是破禁之人?」
截斷兩界的可是大夏禹王。
那可是古往今來,人族乃至於萬族之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有着記錄敢於逆伐皇天的帝皇!
戰天而亡!
這是所有後世之人,對於那一段被湮滅的歲月唯一的印象,亦或者說,是上天的警示。
但無論如何,禹之神勇,千古無二,則是哪怕當今天下修行界,也是承認的。
他的封禁,真是人力可破的嗎?
數萬年前,以大周太祖為首的諸強合以天下顯聖,法身,法相強者布下之陣法也無能破開,幾次嘗試仍是功敗垂成。
自那之後,陰陽兩界無法相通,天下鬼魅由此佔據了夜晚,每每夜幕降臨,天下四周,就有不計其數的惡鬼嘶嚎。
數萬年來,無常宮乃至於酆都城無不以破禁為畢生追求,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到了如今,哪怕他們自己對這一目標也產生了動搖。
哪怕是接了任務,他心中也將信將疑,並不真箇認為會有所收穫。
如若不然,無常宮高手雲集,酆都城強者林立,這般大事怎麼會輪到他們兩個無常坐下的小鬼?
「槐木又稱鬼木,五行中屬陰,傳說可以附鬼,養鬼,實則,此種樹木有着匯聚怨煞,滌盪陰煞之效,能養鬼,亦能鎮鬼。」
安奇生緩緩抬手,撫摸過枯榮各半的槐樹枝幹,觸手微涼,隱隱間,可以感受到其中若隱若現的陰煞之氣。
「鬼木......」
白衣人眉頭微皺,看向那一株槐木,之前未曾留意,此時一眼望去,心中頓時也是一動。
感覺到的異樣。
這株槐木之上的陰煞之氣雖然並不太多,然而卻極為精純,流轉往復之間,不單單是匯聚四周陰煞,且在提純,淨化。
這可不是尋常槐木能夠辦到的.......
「嗯?」
反倒是黑袍人一頭霧水,看不出所以然,心中腹誹着卻也稍稍鬆了口氣。
這道人,雖非友,卻似乎也不是敵人。
如此,再好不過了。
「前輩......」
見安奇生沉吟不語,白衣人心中微動將幾分疑慮壓在心底,開口詢問道:「這槐木莫非與『大禹封禁』有着關係?」
「一處陣眼而已。」
安奇生撫摸着微涼的樹幹,眸光開合間,其內神光明滅,似有歲月在其中流轉交替:
「天地廣大,鬼界不遜陽間,欲要封鎮兩界交匯,自非神通可為,真正隔絕兩界的,是一方涵蓋四野,覆蓋無盡的龐大陣法。」
天地,遠比肉眼能夠看到的更為複雜。
境界的攀升所帶來的不僅僅是力量的提升,也有眼界的升華,補全元神的安奇生,所能夠看到的東西遠非尋常人可比。
正如此時,黑袍人一頭霧水,白衣人似有所覺,而安奇生手撫槐木,眸光開合間,神意拔升至極高出。
恍然之間,似看到了一方隔絕在天地內外,大不可量,似存在似不存在的『隔膜』。
這是一方大到不可形容的陣法,其包羅萬象,深入到入目所及一切的一切深遠細微之地。
即便以安奇生此時的眼界來看,這一方陣法也堪稱驚艷。
其存在之本根,不在於靈機道蘊,也非陰煞怨憎之氣,而是紮根於兩方天地本身無法交融之處。
以此布下大陣,若無破陣之法,就要有着一氣對抗兩方天地之力,否則,此陣斷無法破開。
「陣眼?」
黑袍人眼前微亮:「若此處為陣眼,將其拔除......不對,若此禁如此輕易可破,豈會等到如今?」
說着,黑袍人又連連搖頭。
大禹之禁封禁陰陽,隔絕輪迴,數萬載之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破封開禁,若真箇如此簡單,哪裏還會輪到他們?
「敢問前輩,此陣要如何去破?」
白衣人眸光閃了一閃,沉聲道:「若有我等可以幫忙之處,必效犬馬之勞!」
「自然有你等出手的地方。」
安奇生微微點頭,收回手掌,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比如你們手中的『地祇本根』。」
「地祇本根?!」
白衣人眸光閃爍,黑袍人已然微微色變:「你連這個都知道?!」
這下,黑袍人也有些驚疑不定了。
地祇本身已是絕密,自大夏崩滅至今,近四萬年裏,有關於地祇的傳說早已消失,即便是偶爾一些零星的記載,也早被人抹滅了。
他們也是來到南瞻之後,方才從門中傳訊之中得知這『地祇』的存在。
這道人不但知曉,還知曉他們手中有『地祇本根』......
兩人面色微妙,沉默了一瞬,還是各自伸手,取出兩枚色呈青黑色的圓珠,遞給安奇生。
這兩枚圓珠貌不驚人,兩人遞出來卻着實肉疼,地祇本根有着度人輪迴之功果,對於他們來說價值絕高。
就這麼交出去,哪怕形勢如此,心中還是肉疼不已。
「地祇本根......」
安奇生捏着掌中的幾枚黑珠,陌生而又熟悉的氣息透體而入,讓他心海不由泛起漣漪。
諸界有不同,入夢人間界對於他而言是數千年前的事情了,而他留下的炁種於人間道所停留的時間還要十倍超過這個數字。
但終歸同根同源,氣息流溢間,心神自有波瀾。
隱隱間可以感知到這『地祇本根』經歷的諸般歲月畫卷徐徐流轉。
太極道場.....薩五陵......
人間道的過往在安奇生心中一閃而過,最後定格,緩緩化作一身有書卷氣的身影。
玄星的絕代大宗師,人間道的幽冥府君。
古長豐......
無常宮,酆都城,鬼界,亦或者餓鬼道的誕生,本身就有這位爺的手段在內。
這一點,在來到此界第一日所在的破廟,他已然心有所感了。
只是,他也不知這位身具號稱『無劫不往』『有劫無死』的道一神通『歷劫重生』的爺究竟身在何處。
是否再度歷劫重生去往其他世界?
「前,前輩?」
見安奇生怔怔不語似在沉思,白衣人沉默了片刻,還是低聲開口了:
「敢問前輩,這地祇本根與大禹這封禁有何關係?此物,是否為破禁之關鍵?」
白衣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這個不安不僅僅來自於面前這道人,也來自於冥冥之中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
這感覺虛無縹緲,他卻不敢大意,因為他所修之神通,最擅趨吉避凶,預知禍福。
「這你就不必知道了。」
安奇生手掌一翻,收起圓珠,淡淡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小心翼翼的兩個小鬼,道:
「你們只需要知道,這點地祇本根,送幾人輪迴或許足夠,想要破開兩界封禁,卻是遠遠不夠了。」
「不夠.....前輩,這地祇本根......」
白衣人心中暗暗叫苦,地祇本根可不是天地靈機,存世極少,尋覓極難,哪裏來的更多?
黑袍人也頭大如斗。
「去吧。」
安奇生卻沒有在意兩人的心思,袖袍一抖,兩人已身不由己的騰空而起,神色變化間之間四周星辰斗轉。
一個眨眼,已不知被拋飛到了多少里之外。
呼~
風起風落只是剎那,公羊焱等人只覺眼前一花,那黑白二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睜眼,卻只見安奇生已然回到車輦之上,手捏着那幾枚圓珠,似在閉目養神。
「門主?」
公羊焱一臉茫然:「這,便無事了嗎?」
咔咔~
青黑圓珠於指間停留一瞬,安奇生的聲音方才響起:「去下一個地方。」
「是!」
......
嗡~
時空變換,其速極快。
饒是黑白二人皆是神通成就的金丹修士,這一瞬間都只覺頭暈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此處,已不在幽州.......」
黑白二人少有的沒有背對而立,對視一眼,心中已儘是駭然:「彈指間將我等送出幽州,橫跨七千萬里......」
沒有人能在一個遠強於自己的存在面前毫無防備,可他們的防備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僅僅眨眼而已,竟將他們拋飛出幽州之外。
這樣的手段,只怕不是他們想像之中的法相了.......
「此人......」
白衣人額頭見汗,難掩臉色蒼白,好半晌才緩過一口氣,掏出一枚漆黑如墨,其上似有諸般妖鬼交織的令牌來。
「無常令!」
黑袍人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任由白衣人將那令牌捏碎。
嗡~
絲絲縷縷的神光從破碎的令牌之中流溢而出,這光芒純粹且無顏色,在這夜色之下似與漆黑交融。
隱隱間,似有一雙深沉古老的眸子自無盡遙遠的虛空之中垂眸而來:
「會是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