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順1730 第四四九章 表演戰(三)

    第四四九章 表演戰(三)

    隨着命令下達,早已經等的不耐煩的炮兵們,頓時將沉重的炮彈宣洩出去。

    觀戰台上,這些小國的使節們聽着大炮的怒吼,觀望着似乎在大地上顫抖的聖地亞哥堡,內心對劉鈺剛才的那番話將信將疑。

    雖然明面上,礙於這麼多人看着,誰也不好下賭注,畢竟經書說不準他們賭博。雖然暗地裏照樣玩,但是當着外人面就不好了。

    若是沒有經書的限制,其實他們也不想和劉鈺賭。

    不賭,不是他們覺得劉鈺肯定贏,而是覺得劉鈺肯定輸,要是覺得劉鈺肯定贏,他們反而就賭了花點小錢,買個樂呵,難不成閒着沒事幹與打跑了荷蘭的天朝大將置氣,全無面子?

    他們沒有大順這邊一些中高階軍官的眼界,根本不能理解「有效的開花彈讓棱堡體系退出歷史舞台、消耗戰劫糧草守堡壘迫使退兵的時代已經結束了、野戰會戰決定勝負的時代已經來臨」。

    甚至他們也沒有棱堡時代的眼界。

    眼前這座正德年間的古堡,對這些小國的貴族使節而言,依舊是難以攻克的。

    當年葡萄牙人也是靠這種破堡,在東南亞和印度,刷出過500破三萬的戰績。當然,前提是有制海權。

    這些年,各國陸陸續續也和荷蘭人、葡萄牙人打過幾仗。即便不是為祖國、為民族之解放而戰,肯定也有內鬥爭權有人引荷蘭兵入都城的經驗。

    荷蘭人也沒修太多的正經棱堡,正經棱堡死貴死貴的。

    很多堡壘,用的都是葡萄牙時代留下的。而葡萄牙和荷蘭在東南亞交接,大約是在崇禎、天啟年間,那時候新堡壘體系還未徹底成型。

    就靠着這些完全過時的堡壘,荷蘭人完成了對東南亞的控制。

    按照這些小國貴族的見識,這樣的一座堡壘,若想啃下來,別說一天,恐怕十天也做不到。裏面若是駐軍100,怕不是要拋屍個七八百甚至上千?

    他們又不是沒見過大炮,自己的小國里當然也有大炮,這種想法,是考慮到大炮存在的基礎下做出的。

    葡萄牙人遺留的這些中世紀晚期味兒的堡壘,這類似於後世日本侵華時候修的針對中**民反抗的碉堡一樣。那破玩意但凡有個普法戰爭後期水平的所謂意大利炮,都是垃圾。但偏偏沒有,這就顯得堅不可摧。

    1897年定產的意大利炮,可以吊打1940年侵華日軍的碉堡戰術;而此時50年前法荷戰爭水準的炮擊戰術,一樣也可以吊打葡萄牙人在正德年間修建的堡壘。

    這些道理,這些小國的使節是不可能自己悟出來的。這是個標準的刻舟求劍的思維方式,覺得劉鈺說一天之內攻克此堡、死傷不超過十人實在是痴人說夢。

    但他們的想像,很快就被現實無情地粉碎了。

    下午兩點。

    聖地亞哥堡已經不堪炮擊。

    大順這邊的臼炮,發射的是爆炸開花彈,因為臼炮的膛壓較低,不容易出危險。

    重炮則繼續使用實心彈。

    這和重炮的戰術,和那些掄大錘拆房子的人如出一轍,不能隨便胡亂砸就能把牆壁砸塌的,要用一些力學知識。

    用實心彈持續炮擊,形成一個t字形,並且最終在t字形的結合處補上幾炮,就可以最完美地破壞牆體的力學結構。這些結構力學的公式,不是大順這邊自己推出來的,是法**校的炮兵課程,大順這邊只是依樣畫葫蘆,但卻畫的很完美。

    兩點鐘,聖地亞哥堡的牆壁轟然倒塌。

    笨重的臼炮也在牆壁倒塌之後,拋射了大量的火藥包。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堡壘里已經基本沒有活人了。

    堡壘倒塌,未必所有人的荷蘭士兵都會死。

    但臼炮的大量裝藥的拋射火藥包,產生的劇烈爆炸,讓很多荷蘭士兵被震死。

    七竅流血,內臟嚴重受傷。

    很多荷蘭士兵在炮擊之後,還能衝着戰友笑一笑,覺得好像沒啥事。但可能一兩分鐘之後,內臟大出血就會導致他們疼的在地上打滾兒。

    內臟損傷,並不會第一時間感到劇痛,而是會在大約一兩分鐘之後才感覺到疼痛難忍。

    只是,當感覺到內臟劇痛的時候,其實已經晚了,此時的醫療條件,當感受到內臟劇痛的時候,就不可能活下來了。

    聖地亞哥堡倒塌之後,臼炮和木托榴彈炮又持續轟擊了一個小時,在下午三點的時候,一直在旁邊休息的戰鬥工兵和擲彈兵,終於被集結起來。

    他們和往常進攻的時候不一樣,既沒有挖坑、也沒有一手提着手雷、一手提着擲彈兵的短管步槍,而是如同閱兵一樣,列着整齊的隊伍,高舉着大順的旗幟,造戰鼓和軍樂聲中,朝着倒塌已成廢墟的聖地亞哥堡走去。


    遠處馬六甲城中的荷蘭守軍,對此無可奈何。

    一天的炮戰,大順這邊已經順利反掉了馬六甲六座城樓上為數不多的火炮。用開花彈反這個時代的炮台,簡直就像是大人毆打嬰兒那麼簡單。

    炮兵被反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列陣如同閱兵一樣的大順軍隊,朝着已成廢墟的聖地亞哥堡走去。

    三點半,大順的旗幟插在了聖地亞哥堡的廢墟上。

    大量的荷蘭人的屍體,被士兵們拖了出來,送到了後方以作「展覽」。

    很多荷蘭士兵的身上,看不到什麼傷口。

    這個時代的陣亡士兵,死狀一般都很慘。

    不管是被高溫熔化後濃痰一樣的鉛彈打中、還是二三十斤重五百多米速度的大鐵球砸中,也無需形容,便可以想想死狀的可怖。

    不說二三十斤重的大鐵球,便是軍師級野戰炮級別的十二斤重的鐵球,以四五十米每秒的速度砸到人,慘狀也就可想而知。

    但這些被拖出來「展覽」的荷蘭士兵,主要是在堡壘下層被t字轟擊法轟塌之後跑到上層、被重型臼炮發射的炸藥包震死的,亦算是死的比較體面,及不缺胳膊也不斷腿。

    在聖地亞哥堡插上大順旗幟的時候,劉鈺掏出來路易十五送給他的奢侈懷表,看了看時間,與那些被驚住的小國使節道:「雖你們不賭,但我說四點鐘攻下此堡,就是四點鐘攻下。至於損失,只損失了三個人,還是炮兵這邊自己失誤造成的。」

    「我也不是羞辱你們,若是你們來攻,我估計,這聖地亞哥堡,你們要攻十天。」

    「我也只是陳述一個事實,你們與天朝、與西洋人的軍事水平,差的實在太大。」

    笑吟吟地合上懷表,將懷表揣好,揮揮手叫人把那些抬過來的荷蘭人的屍體抬走。

    這些觀戰的小國使節看着那些被抬走的荷蘭死屍,一個個面有懼色。劉鈺說的沒錯,當實力差距過大的時候,劉鈺那些話就真的不是羞辱,而只是陳述事實了。

    這樣的正德年間的堡壘,若由他們來攻,無論如何不可能取得這樣的戰果。他們當然也不可能想像到,沃邦元帥當年攻打荷蘭棱堡體系的時候,靠着土工作業和歐洲第一支略微成體系的炮兵,經常會打出這樣的交換比。

    如今大順的攻城法,師承法國;炮兵體系更是超越的法國。攻打這樣落後時代二百年的堡壘和防禦戰術,這樣的交換比實在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天朝天兵,威武不可戰勝,實在是我等小國之福!」

    有人帶頭贊了一句,後續的贊聲便不絕於耳。

    這裏面和中國關係「最近」的,算是蘇祿國。其國的使節更是直接大談和天朝的歷史淵源。

    「天使恕罪,我們這些小國,數百年前就服於天朝。然而船從西來的時候,天朝卻未派遣海軍來南洋,以至於各國淪為西洋諸國所控制。」

    「前朝永樂年間,本國王室便前往天朝稱貢。因病歿於山東德州,得天朝賜諡『恭定』。長子歸國理政、次子依天朝之俗,守德州之墓。如今已有三百年矣。」

    「自永樂之後,西洋人入南洋,蘇祿國小,數次求援。奈何正值神州大亂之際,消息斷絕,我等日思夜盼,如今終於盼到天朝王者歸來,此實我等小國之福音……」

    這蘇祿國的使節顯然是做足了功課,但劉鈺對這一套說辭也就是面上笑呵呵,心裏覺得純粹扯淡。

    這蘇祿國,在西洋人入侵西洋之後,日子過得相當不錯。

    蘇祿更是號稱「東南亞的阿爾及爾」。

    阿爾及爾,此時有兩個東西最出名。

    奴隸。

    巴巴裏海盜。

    蘇祿這個東南亞非中南半島地區和中國最近的國家,得一個「東南亞的阿爾及爾」的名頭,可不是浪得虛名。

    事實上,在大順下南洋之前,蘇祿國就曾派使者前往京城,試圖朝貢。而且那表文寫的,沒有深厚的文化底子,那是真的寫不出來。

    貢文曰:臣避居荒服、遠隔神京,幸際昌期,末由趨覲。

    彌來天無烈風淫雨,海不揚波,知中國必有聖人……伊國遠祖東王於前明永樂十五年,率眷來朝,受封歸國,歸途病故,敕葬於山東德州地方……

    藉此,還趁機希望將蘇祿國戶籍、人口,併入中國地方,以求中國做保護國。

    但是吧,這事兒刨除去萬國來朝的優越感去看,實際上是因為蘇祿國這個「東南亞的阿爾及爾」,整天劫船,使得往來貿易的各國對此深惡痛絕。

    蘇祿也希望掛靠一個大腿,若得天朝朝貢國之地位,若如朝鮮,便可對那些試圖圍剿海盜的人產生威懾。

    蘇祿是相當懂天朝的朝貢制度的。

    就現在這蘇祿國使節說什麼「我等日思夜盼,如今終於盼到天朝王者歸來」之類的話,劉鈺要是信半句,那就真的是腦子和那群幻想着「萬國來朝」的禮政府大臣沒啥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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