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大風襲來,那幾百個童男童女在頃刻間被掀翻在地。
葉千秋冷然注視着東皇太一。
他沒有見過東皇太一。
但是,當見到東皇太一的這一刻,他便知道這一定是東皇太一,從他的身上傳來的那股氣息,令人極為不舒服。
此時,正值海水上漲之時,巨浪衝上外圍的礁石,不時發出使人心顫神盪的聲響。
常年不化的雲霧隨風消散,雲霧蔓延到遠處的海面之上。
蒼茫的煙水裏怪影幢幢,恍若海市蜃樓的太虛幻境。
島邊的海灘處怪石亂布,島身被風浪侵蝕得無比嚴峻。
狂風卷進礁石的間隙里,浪花四濺,尖厲的呼嘯猶如鬼哭神嚎,聞者驚心。
葉千秋的心神在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平和。
蜃龍製造出的海市蜃樓魔境幻象,正在朝着東皇太一無盡的蔓延而去。
如果,東皇太一連蜃龍的海市蜃樓也破解不了,那這個東皇太一,也就不配做他的一合之敵。
劇裂磨擦的聲音在島邊響起。
一個巨浪翻來,來到了碎石滾動的險灘。
東皇太一就飄在那裏,只聽得他一聲長嘯,凌空而起。
一抹陽光破霧而下,剛好把他罩在光亮之中。
此時,海市蜃樓在頃刻間消失。
東皇太一的目光朝着葉千秋看來,二人的眼神交接,天地頓時發生了變化。
天際邊,一抹又厚又重的烏雲,挾着閃動的電光,帶着鋪天蓋地的氣勢,正朝着無名島上票啦。
這股烏雲壓來知勢,看得讓人心生寒意。
葉千秋站在蜃龍龍首之上,兩手負後,目光如電。
東皇太一朗聲說道:「多年前,當我第一次得知你的存在時,我便已經從星象之中算到了你定然會成為我此生最大的劫難。」
「我本以為,當我繼承了冥神的力量之後,我們之間才會有這麼一戰。」
「但是,我好像高估了你的忍耐力。」
傲立龍首,神態自若的葉千秋沒有說話。
東皇太一不動聲色的破掉了蜃龍的海市蜃樓,已經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實力。
鏘!
太玄劍招搖而出,暴湧出一團光雨,接着雨點擴散。
剎那間,葉千秋的身前身後儘是光點。
東皇太一的衣衫本來被海風不停的吹拂着,此時卻是靜止下來。
只見他一腳輕輕踏上虛空,當即便發出有若悶雷的聲音,轟傳於天地之間,迴響不絕,威勢懾人。
整個孤島好似都搖晃了一下,把浪聲風聲,全蓋了過去。
葉千秋身前的光點倏然散去。
葉千秋身前的太玄劍凝立當空,不動如山。
東皇太一望向天際,好似正在看那天際之中正在朝着這邊移動而來的烏雲。
「人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
「天人交感,四時變化,陰陽有道,人心幻滅。」
「太玄子,不愧是道家百年來的至強者。」
「單單是這份牽引天地氣機的神韻,就已經超過了道家從前的許多大師。」
葉千秋終於開口道:「東皇太一,你還在等什麼?」
「如果你再不出手,那你可就沒機會了。」
東皇太一呵呵一笑,道:「這麼多年來,我曾經見過不少宗師級別的人物。」
「但能像你太玄子這般的,還從來沒有過。」
「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葉千秋淡淡說道:「誰?」
東皇太一道:「玄微子,王禪。」
「初代鬼谷子,王禪?」
葉千秋一挑眉,有些意外。
東皇太一道:「當年,我尚在鄒師門下學藝,曾經有幸追隨鄒師見過一面這位初代鬼谷子。」
「這位初代鬼谷子,也和你太玄子一般,有着強大的神韻。」
「可惜啊……」
「縱使他是天縱奇才,也終究抵擋不住冥神的力量。」
「太玄子……你以為你能戰勝我嗎?」
「你可能不太了解,東皇太一為什麼是東皇太一。」
就在此時,東皇太一全身的黑袍忽然飛揚而起,獵獵狂響,遠去的雲霧突然繞着他急轉起來,情景詭異之極。
葉千秋見狀,淡淡一笑,手往後收,好久沒有碰到值得讓他傾力出手的對手了。
他倒是想看看東皇太一的手段。
此刻,葉千秋的心靈徹底敞開,那一剎間,葉千秋融合入了天地之間。
天際邊的雷鳴之聲,漸漸傳來。
東皇太一傲然立於卷飛狂旋的濃霧之中,不住的催發他的功力。
一股強悍至極的氣息,漸漸的從東皇太一的身上散發出來。
東皇太一見葉千秋一動不動,心中多了幾分歡喜。
儘管高明如初代鬼谷子王禪,在他全力施為的壓力和強勁的氣勢催迫下,也必須改守為攻。
自他功力大成以來,還從未有人可像葉千秋這般能與他正面對峙這麼久,更不要說任他提聚功力了。
他早已經跨過了天人合一的界限,將陰陽術修行到了築元歸基,只差一步,就能衝擊傳說之中的元丹之道。
此時,整個天地的精氣不住的順着他的毛孔往他的體內流入。
這些精氣轉化為真元之氣,他已經感覺到了冥神的召喚。
但是,想要繼承冥神的力量,必須破解開那道封印。
太玄子擋在這裏,不由的讓他想到了傳說當中布下封印的神界正神。
東皇太一深吸一口氣,氣勢在不停的暴漲之中,明滅不定的幽光已經將他的身軀給全部包圍。
葉千秋雙目神光電射,無悲無喜。
無論東皇太一表現出了如何龐大可怕的氣勢。
但他的氣勢總是如影隨形,伴隨着東皇太一的氣勢不住增長着。
葉千秋就是想看看東皇太一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他猶如那一葉輕舟,無論波濤如何洶湧,總能在波浪上任意遨遊,安然無恙。
轟隆!
雷鳴聲傳來,風雨將至。
嘭!
東皇太一終於出手了。
他渾身裹挾着幽光,出現在葉千秋身前丈許處,一拳擊來。
這似乎和陰陽家常用的陰陽術法手段不同。
剎那間,無名島上空,雲霧旋飛狂舞。
東皇太一的這一拳,看似平平無奇,毫無花巧,但卻是顯盡了天地微妙的變化,貫通了陰陽兩道的秘密。
饒是葉千秋也不由的眼前一亮,他倒是很久沒有看到如此奧妙的拳法了。
就在東皇太一的拳頭再進了三分時。
葉千秋的眼中爆出無可形擬的精芒,太玄劍早已經化作一道長虹,沖天而起。
葉千秋忽然從蜃龍的腦袋之上躍起,速度激增,有若脫弦之箭,游龍破浪般轟然出擊。
葉千秋也揮出了一拳,這一拳直接與東皇太一的拳頭隔空相交。
兩股龐大的拳力相交,在天地之間形成了一道淡淡的餘波,朝着周圍不停的散去。
廣布島上的雲霧,瞬間被這兩道恐怖的拳力所帶來的無邊勁氣給震散。
狂風暴捲起來。
東皇太一急速往後退去。
轟!
一道電光如同金矛一般穿雲刺下,在半空之中形成了無數根狀的閃光,歷久猶存。
朝着東皇太一急速轟去。
嘭!
雷光擊中了東皇太一的幻影。
東皇太一的身法之快,絕對是冠絕當世。
他的身形變幻之間,充滿了神秘奧妙的味道。
葉千秋見狀,不禁感覺到有些神奇,東皇太一的境界好像很是玄妙。
他似乎掌握着一種本不該屬於這個人間的力量。
這種力量將他本身的力量無限增強了。
此時,天地失色,烏雲蓋頂。
滂沱大雨漫天打下,茫茫的風雨雷電中,成為了最好的戰場。
葉千秋只要願意,可以在頃刻之間,將雲海之中的雷電給聚集起來,盡數朝着東皇太一給轟去。
但是,葉千秋感覺到了東皇太一身上的那股異樣力量,所以,他想要搞清楚,東皇太一到底和神冥兩界的神冥溝通到了什麼地步。
遠處,東皇太一遙遙看着葉千秋。
他已經十分肯定。
這威震天下的大秦國師太玄子,早已經步入了前所未有的超凡入聖的境界。
這天地之間的大勢,都已經成為了他強勁無比的後盾。
若非他身上有着那股來自冥神的力量。
就剛剛那一拳,太玄子那澎湃驚人的力量足以將可把他炸成粉末,不留丁點痕跡。
東皇太一沒有想到,太玄子不施展道法,也有如此強橫至極的恐怖實力。
這讓東皇太一有些沒有想到。
他雙臂招展,高呼道:「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下一刻,東皇太一仿佛變成了一個無盡的黑洞一般。
天地間的靈氣如同千川百河般朝着他的身體內猛灌而去。
東皇太一狂吸着這天地靈氣,身前漸漸凝出一張遮天蔽日,巨大的面孔。
那是一張似人非人的面孔,一張面孔遮蔽天日。
東皇太一再狂喝道:「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蕙餚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紛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
一股奇妙的樂曲之音從天地之間悠悠傳來,仿佛能直接觸碰到人的靈魂。
東皇太一朝着葉千秋寒聲道:「沒有人可以擋得住我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太玄子,即便是你也沒有能力辦到!」
「冥神一擊!」
隨着東皇太一話音的落下。
一股浩蕩磅礴的力量從他身前凝聚而出的那張面孔之中湧現而出。
東皇太一化作一團電光,流星追月一般划過虛空,循着一道包涵了天地至理的弧線,朝着葉千秋殺來。
葉千秋一拳轟出。
東皇太一驅使而來的光球瞬間爆炸開來,變成潮水廳卷般的劍雨,一浪接一浪朝着葉千秋衝擊狂涌。
葉千秋周身泛起一層光膜,將這一浪又一浪的劍雨給擋在了外面。
片刻之後,劍雨斂去,東皇太一的身軀出現在半空之中。
他如飛鷹一般急掠升空,朝着山頂急撲而去。
葉千秋見狀,頓時明白了東皇太一的心思,此獠想要聲東擊西,前往山頂,破解封印。
葉千秋飛身而去,朝着東皇太一的後背轟出一拳。
東皇太一心頭警兆急升。
他身後驟然出現那道鬼面,將葉千秋的這一拳給擋住。
葉千秋看到那道鬼面竟然能擋住他的一拳,不禁詫異不已。
當即,再轟一拳。
他倒要看看,這股力量到底有多麼雄厚。
嘭嘭嘭!
葉千秋連轟三拳。
東皇太一是有苦說不出。
他所擁有的這一部分冥神力量,是有時效性的。
如果不能在冥神力量消退之前,將封印給徹打開。
那他便只能死在太玄子的拳下了。
他現在根本不敢回頭。
一旦回頭,便更會被太玄子給拖住。
只有硬抗太玄子的拳力,只要冥神的那部分力量還在他的體內。
他就是不死的存在!
天地的靈氣還在源源不絕的朝着東皇太一的身體湧入着。
天空之中,轟鳴之聲不絕,電打雷擊,明滅不休,威勢駭人至極。
葉千秋突然速度暴漲,直接橫空一躍,擋在了東皇太一的前面。
東皇太一見狀,急速閃躲。
葉千秋快攻上去,不讓東皇太一有喘息的機會。
一邊快攻,葉千秋還一邊喝道:「東皇太一,你身上的這股力量,是來自冥界的哪一位神靈!」
東皇太一冷哼一聲,道:「關你何事!」
「太玄子,你阻擋冥神的降臨,來日定然會受到冥神的懲罰!」
葉千秋道:「你再不停下,我只能直接將你滅殺了!」
東皇太一已經看到了山頂的法陣符文之光,他爆喝一聲,傾盡全力,施出渾身解數,轟出浩蕩一拳。
葉千秋見狀,冷喝一聲,「找死!」
下一刻,葉千秋雙手捏決。
雲海之中,千百道電光激打而下,震破了虛空,強烈至使人睜不開眼來的龐大電光朝着東皇太一迅速轟來。
葉千秋早已經急速而退。
東皇太一感覺到了這股毀天滅地的力量。
登時心頭大駭!
趕緊瘋狂的催動體內的冥神力量,想要撐過這一劫。
下一刻,大片雲雨雷電移聚至無名島上空。
剎那間,天地失色。
轟!轟!轟!
千百道雷霆直接將東皇太一給湮滅。
蜃龍匍匐在島下,瑟瑟發抖。
葉千秋漂浮在半空之中,蹙了蹙眉頭。
本來想從東皇太一口中問出一些關於冥界之神的具體事情。
但是,這東皇太一死不悔改,他身上的那股力量,十分詭異。
葉千秋連連轟出了數拳,居然也沒將東皇太一打死。
只能是施展天雷將東皇太一給直接滅殺。
雷霆海漸漸散去。
東皇太一的身形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葉千秋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東皇太一的氣息。
就在這時,葉千秋卻是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對勁。
他急忙飛身而起,飛到了高空之中,凝望着山頂的天絕地裂大陣。
只見那本來完好無損的大陣,突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一束幽光從那大陣之中直射而出,朝着天際之中涌去。
一股幽深強大的氣息仿佛要從那道縫隙之中湧現出來。
一道聲音仿佛從九幽地獄之中傳出。
「是誰!」
「是誰滅了吾之分神!」
這時,又有一道浩渺的聲音傳來。
「東流不溢,孰知其故?」
「姜,你過界了!」
隨即,一道道浩渺氣息從那縫隙之中傳出。
一道道戰鬥餘波從那縫隙之中傳來。
葉千秋面色一肅,嚴陣以待。
數十個呼吸之後。
一道金光從那道縫隙之中竄出,出現了一道人影,那是一個渾身籠罩在金光之中身着金邊衣裙的絕美女子。
只見那女子衣袂迎風飄揚,似欲乘風而去,她朝着葉千秋微微一笑,然後抬手朝着那破裂的縫隙打入了數道符文。
片刻後,那道縫隙竟然在慢慢融合着。
此時,那女子回過頭來,朝着葉千秋看了一眼,然後便直接再化作一道金光,鑽入了那道縫隙之中。
五個呼吸之後,那道縫隙漸漸消失不見。
這座天絕地裂大陣,也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葉千秋回想着那女子的風姿,只覺在哪裏見過一般。
數息之後,蜃龍的小跑着出現在了山頂,朝着半空之中的葉千秋低吼兩聲。
葉千秋回過神來,朝着地上落去。
此時,雲消雨散。
天際之中的一切都已經消散。
那些本來被漸漸驅散的雲霧,也又突然間出現在了這座無名島的上空,正在慢慢聚攏着。
此時,天際之中,太陽高照。
陽光透過雲層,散落下來。
光明與黑暗,和平與狂暴,在這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就已經全部消融。
島上的礁石,還在被波浪捶打着。
葉千秋看着恢復到原狀的一切,微微一笑,雖然他還是對神冥兩界的具體情況不太清楚。
但人間無恙,總歸是好的。
他拍了拍一旁蜃龍的腦袋,蜃龍瞪着兩隻大眼珠子,滿眼都是想離開的渴望。
葉千秋見狀,不由搖頭,然後朝着茫茫無際的大海上空飛去了。
蜃龍朝着葉千秋飛走的方向哀嚎兩聲,聲音漸漸消失在了海浪的翻滾聲之中。
……
三日之後,葉千秋回到了太乙山。
道玄子、北冥子、紫陽子、長生子、赤松子都前來幽林小築當中拜見葉千秋。
一番笑談之後。
葉千秋將眾人送走,開始了閉關。
他來到此方天地,也有幾十年了,幾十年世間滄海桑田,改變了許多。
但他想要更進一步,卻絕非容易之事。
葉千秋這一閉關,就直接閉關了十年之久。
十年時間,對於葉千秋來說並不算久遠。
他依舊沒有成功化丹為嬰。
這一步,有些難以跨越。
十年過去,太乙山依舊是從前那般模樣。
只不過,有人逝去了。
道玄子、赤松子在去年接連壽盡而逝。
道玄子終年壽一百四十八歲,也算是看盡了人間繁華,只是沒有走到大道之上,便已經故去。
赤松子剛過百歲,也是壽盡而亡。
這兩位的過世,給道家倒也沒有帶來什麼多餘的風波。
道家修行者,也不是長生不死,道家弟子都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這一日,葉千秋出關散心,也順便將道家掌門之位傳給了逍遙子。
逍遙子在五年前,就已經卸掉了羅網掩日的身份,回到了山上修行。
這幾年來,山上的事務,大多數都是他在操持。
葉千秋將掌門的位子傳給逍遙子,也是早已經定好的。
他的一眾弟子,曉夢、紅蓮、虞子期都不是最合適的掌門人選。
卸任了掌門之位的葉千秋,更是無事一身輕,平日裏很少下山走動,一般都會在幽林小築修行,時常將自己修行的心得抄錄下來,存放在心齋之中,供道家後輩觀看。
一年過去,兩年過去。
轉眼間,又是十年過去了。
時光就在不經意間溜走了。
葉千秋雖然還未化丹為嬰,但是,他卻已經感覺到了來自天地間的排斥。
這讓葉千秋有些奇怪。
按理來說,當年他在無名島上見到的那個金衣女子比他的修為只高不低,尚且能降臨人間。
他現在尚未突破元嬰,為何就感覺到了天地的排斥呢?
葉千秋不太清楚這其中的緣由。
不過,既然感覺到了天地排斥,那就意味着,他可以離開此界了。
這一日,葉千秋出關了。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
來到了咸陽城的百家學宮之中。
以他今時今日的修為,只要他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蹤跡,別人就無法發現他的蹤跡。
他走在百家學宮的庭院之中。
聽着來自百家學宮之中的傳學之聲,很是滿意。
他來到了蘭池畔的柳林深處,看到了已經兩鬢斑白的蓋聶正在教着一群半大孩子練劍。
二十年過去了,蓋聶也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
一旁,端木蓉溫婉一笑,正在教兩個孩子念着醫經。
這時,一個濃眉大眼的布衣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過來,朝着蓋聶興沖沖的擺手道:「大叔,大叔,我回來了。」
蓋聶見狀,朝着那布衣男子板着臉道:「天明,你不在家照顧月兒,又往學宮瞎跑什麼。」
葉千秋這才發覺,這濃眉大眼的布衣男子,居然就是荊天明。
二十年過去了。
這小子長大了,都有些讓人認不出來了。
這時,端木蓉也說道:「天明,月兒身懷六甲,就快要生了,你還整日往學宮跑,當心你岳母知道了揍你。」
荊天明咧嘴一笑,撓頭道:「嘿嘿,岳母大人道心清淨,才不會揍我。」
「放心吧,月兒有小虞照顧,小虞可比我心細多了,我就是過來看看學宮最新研發的機關青龍進度如何了。」
「沒我這個墨家巨子在,他們那幫人可是沒有主心骨的。」
「哦,對了,大叔,你說我家兒子生下來取什麼名字好呢?」
「要不,你給起個名兒得了。」
蓋聶道:「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荊天明一本正經的道:「我感覺肯定是兒子,其實女兒也好啦,肯定和我一樣聰明!」
端木蓉身前的兩個半大孩子聞言,不禁笑了起來,朝着荊天明道:「天明叔,你的臉皮可真厚!」
荊天明朝着那兩個半大孩子說道:「你們兩個找揍是不是,當心我回去和你爹告你們的黑狀。」
說着,荊天明裝模作樣的朝着四周大喊道:「少羽,少羽,你快來管管你兩個兒子啊。」
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無比的帥氣男子從另一邊的院落之中走了過來。
他朝着荊天明喊道:「天明,你小子鬼嚎個什麼。」
「這裏可是學宮,不能大聲喧譁。」
葉千秋看着那帥氣男子,發現原來是項少羽到了,人都說女大十八變,這半大小子長大了,也一樣是變化不少。
眨眼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都是三十多歲,快四十歲的人了。
荊天明朝着那項少羽走去,上前攔住那項少羽的肩膀,小聲說道:「少羽,最近我又發明了一個小玩意兒。」
項少羽道:「什么小玩意兒?」
荊天明嘿嘿一笑,朝着項少羽的耳邊低聲說去。
項少羽聞言,捶了荊天明一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這腦瓜子真是開竅了。」
葉千秋看着幾人說說笑笑,臉上泛起一絲笑容,朝着另一間庭院之中行去了。
竹林下,衛莊、韓非、張良、紫女都在。
多年過去,他們都已經變老了不少。
唯有韓非還保持着舊日的容顏。
他已經脫下了人皮面具,恢復了本來面目。
二十多年前,扶蘇繼位之後,他回太乙山修行。
後來,葉千秋定百家學宮,韓非便成了法家祭酒。
而後,便一直在百家學宮定居,他和紫女成婚許久了。
四人圍坐在一起,紫女給三人倒着熱氣騰騰的茶水。
韓非朝着張良說道:「子房,你現在可是當朝丞相,忙的很呢,怎麼有空到學宮裏來了。」
張良笑道:「陛下要巡視學宮,我自然要先來通知你們一聲。」
韓非道:「陛下仁德,學宮裏平日是什麼樣子,他來時自然便是什麼樣子。」
張良道:「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朝野上下,政治清明,法禮有序。」
「韓兄當真不考慮拜相一事?」
韓非笑道:「子房啊子房,你這是想把這最累的活甩給我來做,我才不會接你的茬兒。」
「我現在多悠閒吶,每天教教學生,和紫女彈彈琴賞賞月。」
「別提多自在了。」
張良一聽,不禁微微一嘆。
「想當年,咱們創立流沙,不就是為了看到這樣的盛世嗎?」
「只是看到這樣的盛世,我總是不免會想起從前。」
「有太多太多的人,逝去的太可惜了。」
此時,衛莊緩緩說道:「世間的人和事,總會有着各種各樣的變化。」
「只要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發展,那過往的一切,自然也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消失。」
紫女笑道:「你們幾個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就不能不談國事嗎?」
韓非聞言,哈哈一笑,道:「對對對,不談國事,不談國事。」
「夫人,給我取琴來,我給大家彈奏一曲。」
紫女聞言,淺淺一笑,站起身來,朝着一旁的小閣樓中行去。
不多時,紫女取來古琴,韓非放在雙膝之上,彈奏起來。
伴隨着那樂曲之音,葉千秋朝着另一座庭院行去。
這一日,葉千秋走遍了百家學宮的每一個角落。
最後,他來到了咸陽宮中。
他在扶蘇處理政務的大書房之中,看到了扶蘇。
此時,已經是深夜。
扶蘇還在伏案批閱着奏章。
葉千秋見狀,微微一嘆。
這一聲嘆息,讓扶蘇聽到了。
扶蘇沒有抬頭,反而是說道:「漣漪,把粥放下就行,朕一會兒會吃的。」
葉千秋顯化出身形來,悄然說道:「扶蘇,天下事是忙不完的,要學會讓人分憂啊。」
扶蘇本來低着頭,當他聽到葉千秋的聲音時,猛然抬頭,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殿中站着的葉千秋。
「師尊,您什麼時候下山的?」
二十年過去了,扶蘇比起從前,更加沉穩了。
他急忙站起身來,來和葉千秋見禮。
葉千秋抬手讓他不必多禮。
「師尊,您不是在山上閉關嗎?」
「怎麼突然下山了?」
扶蘇有些好奇。
葉千秋笑道:「為師只是下山來轉一轉。」
「一會兒便回去了。」
扶蘇知道師父早已經是真仙一般的存在,憑虛御風不在話下,倒也不覺驚異。
師徒二人許久未見,說了一會兒話。
葉千秋叮囑了扶蘇兩句,讓他好生注意身體,然後便飄然而去了。
扶蘇看着葉千秋消失在月色當中,一臉惆悵。
……
數日之後,太乙山上。
葉千秋號令道家所有弟子前往觀妙台,給一眾道家弟子最後講了一次道。
七日之後,葉千秋來到了太乙山霜雪峰之巔,眺望天際。
下一刻,他飛身而起。
霎時間,天地變色,烏雲凝集,朝着太乙山霜雪峰的上空聚集而去。
這等天地異象將太乙山上的所有道家弟子都驚動了。
這些道家弟子,還有長老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霜雪峰。
有新入道家不久的年輕弟子當即呼喊道:「大家快看!」
「那不是太玄祖師嗎!」
「沒錯,是太玄祖師!」
「祖師要幹什麼!」
北冥子、長生子、紫陽子、逍遙子、曉夢、紅蓮等人也紛紛被驚動了。
紫陽子就是楚南公,他凝望虛空,嘆息道:「想不到世上真有人能虛空生電,破界飛升。」
逍遙子從旁道:「師叔,您的意思是,掌門要飛升仙界了?」
紫陽子微微頷首,道:「沒錯,當年我觀測未來變化,就曾經看到過這一幕,想不到啊。」
「想不到主導這一切的人,真是太玄師兄。」
北冥子已經老邁了很多,他嘆息道:「太玄師兄修行有成,我等自愧不如啊。」
下一刻,雷光聚集太多,天地剎那間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眾人猝不及防下,都受不了刺眼的強光,一時間都看不到了任何景象。
只能聽得到耳邊轟隆隆的巨響,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良久之後,雷光漸漸消失,但太乙山上的人還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又過了數息,人們眼前的景象方才逐漸清晰起來。
在眾人心顫神盪,目瞪眼呆中。
葉千秋的身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曾經高達千米的霜雪峰,已經被轟去了半座山。
道家眾人見狀,皆是驚嘆無比。
逍遙子見狀,率先帶頭,朝着霜雪峰方向高呼道:「我等後輩弟子,恭送太玄師祖。」
逍遙子的聲音傳遍太乙山。
太乙山上的所有道家弟子盡數朝着霜雪峰方向躬身拱手,齊呼道:「恭送太玄師祖!」
……
遙遠的東海之中。
無名孤島之上,蜃龍對着風雲變色的蒼天,哀嚎不已。
……
雲夢山,鬼谷之中。
一個老人步履蹣跚的回到了這裏,他看着地上的天坑,抬起頭,看了看西方雲動,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追憶之色。
「幾十年繁華如夢,世事如煙,該走的人,終於還是走了。」
「老葉,多謝你替鬼谷報了舊日仇怨。」
……
一日之後,葉千秋飛升仙界的消息便傳遍了咸陽。
大秦二世皇帝扶蘇站在城牆上,看着蒼穹默然無聲,追憶着過往,他知道,從今往後,他再也見不到師父了。
……
百家學宮的蓋聶、衛莊、韓非聽到了葉千秋飛升的消息,都放下了手裏的事情,趕往太乙山,瞻仰葉千秋飛升之地。
當他們看到了那隻剩下半截的霜雪峰之後。
衛莊感慨道:「從此,世上再無太玄子。」
三人朝着霜雪峰深深一躬,離開了太乙山。
……
多年之後,道家弟子在天下間開枝散葉,葉千秋留下的《道經》和諸多道法源遠流長。
太玄子飛升仙界之後的二十年後。
太玄子親傳弟子元清子在蜀山開創蜀山劍派,尊太玄子為太玄道主。
至此,太玄道主之名,流傳天下。
幾十年之後,隨着道家後代弟子越來越多,道家漸漸又有了各種各樣的流派。
而這些道家派別,都無一例外的尊太玄道主為道家始祖之一。
一代道主太玄子的傳奇事跡也因此在天下間經久不息的流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