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張讓不能抓,這樣燕王府會徹底得罪張家的。」
王府客堂,董安苦苦相勸。
他們雖然想借王府的手牽制張家。
但還不想和張家鬧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畢竟張家勢大,真撕破臉,他們不一定斗得過。
楊賀和呂昌頻頻點頭。
天香樓鬧出的動靜不小,消息迅速傳遍了不大的燕城。
劉福和常威得知消息也趕回了王府。
「不能抓,為何不能抓?那女子又不是張家的奴僕,按大頌律法,無故殺人者當斬,依末將看,殿下抓的好,抓的痛快!」常威一對虎眼盯着董安三人。
得知消息時,他正在北大營。
當時他就大叫一聲,好。
親衛軍的士兵知道了,也俱都精神一陣。
這些年,燕郡誰敢動張家的人。
燕王一出手,惹得人心振奮,對他們來說,燕郡總算有人能管管張家了。
劉福心裏雖痛快,但他畢竟是王府的王傅,要通盤考慮大局。
自然不能和常威這些將士一樣無所顧忌。
他道:「殿下,這麼做可就把張家得罪死了,怕他今後會對王府的事處處阻撓,反倒得不償失。」
趙煦聞言,沒有說話,而是先轉向董安三人。
說道:「今日午宴,本王很是滿意,王府親軍目前尚缺乏軍服,不知你們三家能否向王府供應。」
軍服非盔甲,只需織布縫製,自己攬着倒是耽擱時間,不如給三家,還能進一步拉攏他們。
「沒問題。」董安立刻把張讓的事拋到了腦門後,心中大樂。
燕王這是認同他們了。
趙煦繼續說道,「今後王府還會有不少生意,合作的機會還很多。」
楊賀搶說道,「謝殿下恩典,我楊家定唯王府馬首是瞻。」
「我們呂家也是。」呂昌抱拳。
趙煦微微點頭,這話他也就聽聽,具體還得看他們的行動。
「今日之事,不會將你們三家牽扯進來,你們且回去,大可不必擔心,還有,王府院子還與王府的事暫時不要泄露。」
三人對視一眼,雖然不明白趙煦為何要提院子的事,但還是應了聲是。
行了禮,三人退出了客堂。
待三人走遠,趙煦的眼神募的犀利起來。
他讓三人不提院子的事,是為了試探他們。
他們是否真意依附王府,估計就看今晚了。
接着,他對劉福和常威二人說道:「你們可知青風寨?」
「青風寨?」劉福聞言臉色微變,「下官知曉,聽燕郡的人說,青風寨是燕郡一夥十分兇殘的強盜。」
常威點了點頭,「據說,因為北狄人年年侵掠,不少百姓或是依附豪族,或是落草為寇,這青風寨便是其中一個,號稱麾下有數千亡命之徒。」
「嗯。」趙煦心頭一沉。
回來的路上他看了紙條,上面寫着:今夜,張家勾結清風寨夜襲王府。
「你們看看這個。」他把紙條展示給兩人。
常威和劉福俱都吃了一驚,「殿下,這紙條是怎麼回事兒?」
趙煦於是把歌姬的事說了。
「真是奇怪,先是張讓殺一歌姬,現又有歌姬送紙條,揭露張家密謀,這天香樓真是廟小妖風大。」劉福緊鎖眉頭。
趙煦點了點頭,先不去管這歌姬是何人,當前最為緊要的還是紙條上的內容,「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在人命賤如狗的亂世,權利鬥爭往往極為殘酷,他絕對相信張家能幹的出來。
燕城的城門守衛是郡兵的職責。
而郡兵在張家為首的三家控制之下。
他們故意放青風寨的人進來簡直再容易不過。
「好一招借刀殺人,又趁殿下的親軍尚未形成戰力,若不是有人相助,只怕……」常威饒是一身虎膽。
此時背後也嚇出一身冷汗。
「殿下,還是速速離開王府,當前保命為要。」劉福也慌了。
他不能不慌。
青風寨的惡名燕郡人人皆知,裏面都是些亡命之徒。
就憑藉王府一百個侍衛,如何能都抵擋住這些賊寇。
常威喜歡直來直去,但並非沒有腦子。
他道:「殿下,王府不能呆了,只是走又能走到何處,這燕郡到處是張家的眼線,何況,沒有皇命,藩王不得離開封地,否則視為謀逆,這是大忌。」
趙煦點了點頭,「張家這是吃定我們了,既然如此,乾脆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常威和劉福兩人對視一眼,又看向趙煦。
緩步來到門前,他道:「常威,你且去親軍調遣五百個最強悍的青壯前來搬運糧草,然後如此……」
常威側耳細聽,原本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張開來。
當趙煦說完,他重重一抱拳,「末將這就去。」
劉福一聲讚嘆,「殿下英明,今夜說不得讓張家偷雞不成蝕把米。」
趙煦望向張家的方向,嘆道:「只是張家如此歹毒,一日不除,實為王府大患。」
劉福有同樣的憂慮。
如今王府在明,張家在暗。
他們能策劃這次刺殺,也能繼續策劃下一次刺殺。
「的確如此,但貿然而動,就怕他們狗急跳牆,舉兵叛亂,而王府親軍初建,尚未成軍,恐難抵禦。」劉福忙勸道。
他怕趙煦一時衝動,小不忍而亂大謀。
畢竟燕王剛恢復幾日,雖然稍稍贏了一些民心,但那只是燕郡的一小撮人。
王府親軍又都是些新兵,無論軍心還是士氣都並不十分牢靠。
再者,張,黃,杜三家私兵加在一起號稱有兩萬餘人。
這還不包括燕郡的郡兵。
「本王明白。」
趙煦清楚自己幾斤幾兩,他穿越而來才四五天。
就憑他四五天鬧出來的動靜就想滅掉燕郡的頭號豪族,有點痴人說夢了。
俗話說知彼知己,百戰百勝。
他連張,黃,杜三家的塢堡在何處?堡內又有多少兵力?騎兵,步兵各有多少?戰力如何?都沒搞清楚,談何滅這三家。
不過,雖無法滅了三家,他倒也不必怕三家了。
如果說,親衛軍尚未招募前,他屬於任張家宰割的魚肉。
那麼現在,他已經有了些資本。
而且,張家玩這種陰的,顯然也是不敢舉兵對付自己,大家都是心有顧忌。
既然如此,那便來斗一斗,看鹿死誰手!
想到這,他道,「他張家今日有一計讓本王不好受,明日本王有一計便讓他張家不好受。」
「哦?若如此,只望今晚殿下的計策能成功了,否則……」劉福驚喜道,接着喉嚨哽咽,「下官雖和殿下相處只有數日,但也能感到殿下乃聖明之主,即便殿下到了閻羅殿,下官也會追隨而去。」
趙煦聞言,一口茶水噴了劉福一臉,「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本王豈會那麼容易掛掉。」
劉福擦了擦臉,:「掛掉,這是何意?」
趙煦懶的再理他,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滾蛋。」
劉福離去,趙煦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以前,這些權謀爭鬥他只在電視劇和書上見過,如此親歷其中,才知委實兇險。
不過他別的沒有,只有一往無前的衝勁。
任他魑魅魍魎,怕個球。
……
張家。
張謙和張康在院內涼亭相對而坐,秉燭對飲。
「兄長,讓兒此時也在王府,真的沒有關係嗎?」
「無妨,我已特意交代過青風寨的人,他們不會傷害讓兒,等那燕王死了,讓兒就能回來了。」張謙洋洋得意。
幾日前,張家抬着一箱箱的銀子,一袋袋的糧食,一疊疊的地契送去王府,他心疼的夜夜誰不着覺。
現在這些財物馬上就能回來,別提他有多高興了。
張康點了點頭,:「兄長當前幫青風寨二當家龐琨殺掉大當家周解真的太對了,沒想到今日便派上用場了。」
張謙更是得意,這青風寨,燕郡任誰也想不到會對張家言聽計從。
他笑道:「本來,這青風寨是用來對付董,楊,呂三家的,既然這燕王越來越礙眼,先用在他身上也無妨。」
抬頭望了眼東邊的升起的殘月,他道:「午夜之時,燕王府便煙消雲散了。」
「哈哈哈……」張康暢快大笑。
那新的王傅劉福,一個寒門出身的低賤之人,還想凌駕與他之上,簡直做夢。
端起酒杯敬了張謙一杯,想起什麼,他說道:「愚弟聽說今日王府親軍有一隊人馬去了王府,不會出差錯吧,這次若是失手,王府有了戒備,今後就難了。」
「不必擔心,盯着的人說了,他們只是去打掃王府,傍晚的時候便回去了。」
「這就好。」張康放心了,「等收拾了王府,再一併收拾了董楊呂三家,咱們就能獨佔賣冰的大頭,到時候實力更進一步。」
張謙聞言,心熱起來。
在大頌朝,豪族之間也是有門第高低的,像他們這樣的基本上只能在本郡為官。
但若他們的實力更強了,便有資格去州府,甚至京師為官。
「燕王啊,燕王,你真是我們張家的福星,病好就送了這份大禮給我們,不過可惜啊,誰讓你威脅到我們的利益。」張謙搖着頭,冷笑連連。
……
烏黑的天空中,月亮越爬越高。
午夜靜悄悄而來。
當萬籟俱寂,燕城黑暗的角落裏突然鑽出眾多穿着夜行衣的人。
他們在街道上碰頭,隨即拿着明晃晃的刀劍向王府而去。
「大當家,中間的院子便是王府所在,左右兩個院子是空的。」
三個黑衣人躲在牆角下商議。
「嗯,你帶上十來個兄弟去正門,引開王府正門的侍衛。」中間的黑衣人對左側的道。
他便是青風寨寨主龐琨。
接着對右側的說道:「你,帶着人去中院,看住錢糧,剩下的人隨我去後院寢殿,殺了燕王。」
兩人點了點頭,各自帶人去了。
這時,龐琨率領剩下的三百餘人翻入右側的空院子,又翻過一道牆,進入王府。
來到後院,龐琨見寢殿中燈影搖曳,似是有三個人坐在燈前,淫/笑道:「燕王可真有興致,聽說燕王的兩個婢女十分美貌,今晚或可一嘗。」
周圍的黑衣人聞言,頓時發出低低的惡笑。
「殺進去!先留那兩個婢女一個活口。」龐琨低喝一聲。
他身後數十個黑衣人直衝寢殿而去。
龐琨抱着胳膊,神態輕鬆,暗道:這樣的小事何須五百人,張家未免太過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