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天地,都在這一刻變得死一般的安靜。
長安城中,所有人都仰着頭,觀望着那仿佛滅日之災一般的天幕,無盡的能量在穹天之上席捲,像是一頭絕世凶獸張開大嘴,要吞沒一切。
一位超脫強者的自爆,那是一種人世間最強能量的宣洩與爆炸,擁有極致可怕的湮滅能力!
阿思犖山很瘋狂,在方浪眼中,他幾乎是將自身肉身當成了核彈,並且於長安城的上空引爆。
他想要摧毀一切,他想要湮滅一切。
他要將長安城夷為平地,這樣子,就沒有人會打攪他奪取鐵律!
軒轅太華被趙太豐給阻攔住了,這是阿思犖山最後的機會,也是他最好的機會。
軒轅太華,聖皇……這兩人乃是大唐天下最強大的存在,這二人,若是有任何一人完好無損。
阿思犖山和趙太豐等人都不敢有任何的想法。
但是,先有軒轅太華迷失在妖魔天下,又有聖皇疑似因為鐵律出現了巨大的問題。
故而,阿思犖山才敢啟動大軍,揮師伐唐。
只不過,他不曾想到的是,他一切計劃,一切伐唐的希望,竟是被一個從來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少年給毀了。
方浪,這個新晉的大唐狀元郎,他成功召喚回了軒轅太華,破壞了他的計劃。
這讓阿思犖山氣到吐血。
當然,阿思犖山也全力以赴的去攔阻軒轅太華了,他邀請了兩尊超脫去攔阻,卻不曾想,兩位超脫都被抹殺!
軒轅太華的實力強大的超出他的想像。
甚至可以說,這消失的十年,軒轅太華又變強了!
但是,如今,阿思犖山都不管不顧了。
一切都與他無關。
轟隆隆!
颶風在呼嘯。
一位超脫強者所形成的人形核彈,何等的恐怖!
像是顆烈陽墜落人間!
長安城中的所有人都在絕望,但是,卻又所有人都蘊含着希望。
長安城上空。
方浪操控着生死輪迴四把劍,獨面阿思犖山的毀滅一擊。
他的血色長衫,風中獵獵。
他的身形仿佛印刻在每一位長安百姓的眼中。
皇宮中。
五公主怔怔的看着那道屹立城池上空的人影。
仿佛與鐵律比肩。
百官們也皆是沉默,此時此刻,他們又能做什麼?
以他們的實力,根本抵擋不了阿思犖山的自爆。
甚至,他們都不看好方浪能否抵擋的住,但是,方浪能夠站出來,為長安城的百姓而阻攔這一擊,這便是一種勇氣。
是許多人都不曾有的勇氣。
……
……
城外。
虛空中。
言可卿帶着倪雯和姜靈瓏,懸浮在空中,眺望着長安城的方向。
可以看到那滅世一般的壯觀一幕。
阿思犖山的自爆力量,像是一顆飛墜的烈陽,朝着人間砸來,要湮滅一切,讓人無限絕望。
姜靈瓏和倪雯眼眸死死的盯着那懸浮在虛空中的方浪。
一時間,兩人都是沉默無言,只是緊緊的攥起了拳頭。
她們有些恍惚。
不知道何時,少年已經成長到足以成為大唐天下許多人的倚仗的程度了。
但是,她們有時候卻並不希望如此,只希望方浪依舊是當時那為了變強而不斷努力的少年。
……
……
長安城中。
朝小劍手中沒了劍,他那把青鋼鐵劍早已經在和趙太豐對戰的過程中,被趙太豐捏的碎成了許多塊。
但是沒了劍,朝小劍也不在意,他叉着腰,望着天。
看着那懸空盤坐,操控着生死輪迴劍陣的方浪,不由笑了笑。
當初在劍蜀宗參加問劍大比的小傢伙,不知不覺竟是站到了如此高度。
一時間,朝小劍竟是有些唏噓不已。
「天塌,有高個的頂着,你個小傢伙……逞什麼能。」
朝小劍洒然一笑。
隨後,周身劍氣起,儘管被趙太豐打的重傷,氣勢萎靡,但是,他依舊保持着風度。
他登天直上,懸浮在長安城的上空。
方浪扭頭看向了朝小劍,不由有些詫異。
「哪有讓宗門弟子頂着,我這副宗主躲在後面的道理……」
朝小劍咧嘴一笑。
底下。
宰輔呂太玄拔了酒葫蘆的塞子,往口中猛灌了一口酒:「小劍說的對,哪有讓後生擋死之事。」
「我等尚能戰,豈可當逃兵。」
「你說是不是?李相。」
呂太玄大笑,隨後將葫蘆拋給了陰鷙着臉的李浦一。
李浦一接過了酒葫蘆,掃視了一眼滿長安的惶恐百姓,輕嘆了一口氣。
「呂相,我被你拉下水了。」
李浦一嘆了口氣,他與方浪有仇,他不喜歡方浪。
但是,他對大唐並無壞心。
大唐寂滅,對他毫無好處,他畢竟是大唐的臣子。
咕嚕咕嚕。
仰頭飲了口葫蘆酒,隨後,李浦一儒衫飛揚,登天直上。
呂太玄大笑,亦是帶起洶湧的劍氣,沖入雲霄。
黃芝鶴握着劍錘,他露出了魁梧的滿是肌肉的上半身,滿頭白髮飛揚,倒是顯得有幾分怪異。
他笑罵的看向朝小劍:「你小子,老夫虧大發了,老夫答應保護方浪這小子,可你給的可不夠多啊。」
話語落下,黃芝鶴手握劍錘亦是沖入雲端。
裴貴妃聘聘婷婷,握着一把劍,劍揮舞之間,四季輪轉。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登天直上。
高離士披頭散髮,身上的宦官紫袍佈滿了裂紋和塵埃。
他沒有如呂太玄,黃芝鶴等人去相助方浪,而是一個奔走,落在了太極宮前,落在了太極宮的上方。
他的眼眸中滿是堅決。
他不知道聖皇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是,他會窮儘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聖皇。
任何來反太極宮者,他會用盡所有力量去守護!
……
……
洛江城。
細雨綿綿。
方氏酒樓二層,老方獨坐於窗台之前,捏着酒盞,喝着酒,吃着花生米。
他眺望着長安的方向,眼眸中閃爍過幾許複雜之色。
「浪兒,得平平安安的回來啊。」
老方嘆了口氣。
他忽然有些後悔,為何要逼方浪那般努力修行,修行的層次越高,越危險。
他這做父親的就越擔心。
若是方浪像以前那樣普普通通和平凡,老老實實的科考落榜,回來接手方家產業。
或許……也挺好。
當父母的,不就希望孩子們平平安安麼?
……
……
方浪看了一眼身邊騰空而起的諸位九品強者。
都是熟悉的面孔,方浪看到李浦一的時候也很詫異。
不過,李浦一隻是冷着臉,朝着方浪微微頷首,雖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但是也算是了結了彼此之間的恩怨。
對於這些沒有退縮,選擇騰空而起,有他並肩抵擋阿思犖山自爆的諸多強者,方浪是從心頭中敬佩他們。
他們是真正的宗師,他方浪是因為持有生死輪迴四把劍,不得不來抵擋。
但是,這些九品宗師們本可以不來。
畢竟,以宗師級別的力量,未必抵擋的住超脫強者的自爆,甚至,都有可能會面臨死亡。
可是,他們依舊是選擇站出來。
這份勇氣,方浪心頭敬佩!
修行強者,不僅僅要有實力,更要有一份精神。
這或許才是修行的真正意義。
天地間的能量似乎都在一瞬間凝滯。
有熾熱的高溫在空中彌散開來。
千裏白雲盡皆消散,氣浪漣漪呈現螺旋沖開。
劍陣平鋪,方浪神念催動到極致。
終於,在萬眾矚目下。
那像是一根通天棍一般的光束狠狠的砸在了長安城的上空!
隨即,在所有人眼中,天徹底黑了下來。
而無盡黑暗中,有一抹光閃耀而起,閃耀到極致,終於爆開,並且仿佛將空氣都給點燃!
方浪撐着劍陣,神念瞬間猶如被重錘鑿擊!
只是一瞬,口鼻便是溢血。
而原本懸浮在他身邊的諸多九品境強者,皆是感覺如天傾般的偉力,作用到他們的身上。
他們的身軀紛紛被下壓,狠狠的壓在了長安城的街道上。
身軀漫入地面,將長安城的街道給傾軋的佈滿交錯縱橫的裂紋!
他們艱難的抬起頭。
可以看到爆炸的火焰,形成了阿思犖山猙獰的面容!
碰撞之處,更有一圈肉眼可見的環形衝擊波,漸漸朝着四面八方擴散!
所有人看着那焚天煮海般的恐怖毀滅。
皆是陷入了沉默。
噗嗤!
幾位九品強者皆是咳出血。
而首當其衝操縱生死輪迴劍陣抵擋這一擊的方浪。
才是承受了最為可怕的力量!
只是一瞬,方浪失去了對外界所有聲音的捕捉,耳朵嗡鳴間,聽不得任何聲響,眼前只剩下了火光!
那是一位超脫強者肆虐自爆的肉身能量。
超脫強者,哪怕死,都不會輕易的引爆自身能量,因為那樣的話,將會再無來世。
超脫強者,那是超越了人間力量,冥冥中在此方天下鐫刻下了印記,有這些印記在,他們哪怕死去,在百年後,千年後也能再度轉世重生。
未來也能再度達到衝擊超脫的層次,儘管未必能夠重新踏入超脫,但是,至少會比尋常人更有機會,甚至還有機會覺醒記憶。
這便是超脫強者的可怕之處。
這也是武聖,天尊等超脫強者,面對軒轅太華,沒有選擇像阿思犖山那般拼死引爆肉身能量的緣故。
他們還想求一個來世!
但是,這一次阿思犖山徹底的摒棄了來世,他只求今朝掌控鐵律!
這也是方浪第一次徹徹底底的感受到真正超脫的力量。
這不是天尊那種,被他輕輕鬆鬆斬首的超脫。
而是真正捨棄一切,陷入瘋狂的超脫!
無數的劍氣在沸騰,生死輪迴四把劍,瘋狂的抵禦着這恐怖至極的爆發!
方浪感覺自己的神念,完全扛不住,仿佛要四分五裂似的!
在這一剎那。
方浪的背後,一道道虛影浮現而出。
那是他迄今為止所綁定的羈絆對象。
倪雯,姜靈瓏,魏勝,溫庭,妖族聖女白翎,魔族魔子蚩雲,李蘭陵……
他們仿佛以靈魂姿態呈現在方浪的身後,跟方浪一同抵擋這一股力量!
但是,方浪的神念依舊感覺到萬般吃力,神念的吃力,影響到了肉身,肉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在滲透着鮮血。
狀態極其悽慘!
可是,方浪沒有退避,他憋着一口氣,沒有放鬆。
依舊撐着!
可怕的能量不斷宣洩開來,他的血肉似乎都消融了似的。
方浪極盡力量,操控劍陣,消磨着阿思犖山的自爆力量!
而方浪的神念,卻漸漸的開始模糊。
模糊之際,卻是有股偉岸的力量自太極宮上方傳來,將他的神念裹挾着,似是飄蕩過大千世界。
……
……
長安城中,所有人都仰天觀望。
看着那在火海之中,艱難抵抗的人影,都是感覺到內心遭受到了觸動。
像是被一個巨錘給砸擊中似的。
諸多百姓甚至跪伏了下來,他們在感謝方浪,感謝天穹之上為他們的卑微生命而奮力抵擋的修行天驕!
許久。
方浪的身形自長安上空,被逐漸逸散,變得纖細如絲的能量給按在長安城的地面,按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上。
而阿思犖山這位超脫強者自爆的力量,也徹底的消弭,化作一陣清風散去,只留下一股瘋狂的神念,朝着鐵律飆射而去。
朱雀街的地面,浮現出一個深深凹陷的大坑。
但是,比起摧毀整座長安的可怕力量來看,卻並算不得什麼。
咳血的朝小劍,呂太玄等人瘋狂的奔走而來,佇立在大坑的邊緣。
長安城的街巷中,君子劍溫庭,踉踉蹌蹌的趕赴而來。
他們望着那深坑底部的人影。
卻見,生死輪迴四把劍,插在方浪的四周,似是散盡了神韻。
而方浪閉着眼睛,失去了意識波動。
但儘管如此,卻依舊一手劍指指天,維持着抵擋毀滅長安城的攻伐的動作。
少年的堅持,像是永恆不滅般衝擊着人心。
朝小劍呆呆的看着。
呂太玄將酒葫蘆朝着身前潑灑,酒液落在深坑中,瞬間被熱浪蒸乾化作白氣蒸騰,白氣朦朧間,宰輔呂太玄感慨萬千。
「大唐何其榮幸有此狀元郎。」
一旁,溫庭癱坐在了深坑邊上,作為將方浪引進修行之門的他……
臉上神情,複雜又自責。
ps:票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