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獵獵,鷹旗飛舞,箭雨呼嘯襲來,戰鼓咚咚而去。午後的陽光照亮在年輕的國王身上,青銅的盔甲閃耀出金色的光華,讓人完全無法直視。
獵犬尤庫深深的俯首行禮。這一刻,立下決斷的蘇安瓜滿是豪邁,是他甘願為之赴死的王者!然而,跪禮過後,大將尤庫堅定的搖了搖頭,誠摯的勸誡道。「陛下,傳承的王旗不能輕動!前陣不過苦苦支撐,王旗一旦移動,中軍立刻就會潰散!所以,為了您的安危,請留下傳承的鷹旗!」
說到這裏,尤庫再次叩首。他神情沉凝,帶着獵犬的堅毅,又有着郊狼的狡詐。
「陛下,就讓我來背負領隊的小旗,當先為您死戰!請您換上普通禁衛的盔甲,藏身在禁衛中間,再留下替身,守衛王者的大旗!」
「禁衛決死突擊一次,一旦事有不順,我會護着您直接退往西南!只要有替身與王旗吸引墨西加人,就能最大限度地保證您的安全!」
聽到尤庫的計劃,蘇安瓜怔了怔,決死的勇氣如潮水般回落。「咻咻咻!」箭雨又一次激射而至。大將尤庫低聲呼喊了幾句,禁衛們便一齊高舉大盾,嚴密的遮蔽在國王身前,也阻隔了所有視線。
大將尤庫親自上前,低頭為國王卸甲。蘇安瓜默然不語,卻也並未拒絕。一名身材相近的替身眼含死志,帶上了遮蔽面容的閃亮銅盔,又穿上國王獨有的金色銅甲。等到舉盾的侍衛散開,塔拉斯科「國王」依然挺直身軀,堅定地佇立在王旗之下。
接着,塔拉斯科「國王」揮動令旗,「下達」了唯一的指令。一千兩百多銅斧禁衛就全軍出動!這是短時間內能夠集結的最多禁軍,剩餘的禁衛不是已然戰死,就是在即將戰死的搏殺中。此刻,禁衛們放下長弓,舉起銅斧,化作不可抵擋的金色洪流,洶湧的往王軍左翼衝去!
黑狼的旗幟下,修洛特時刻關注着眼前的戰局。他看到一陣箭雨過後,王旗下的銅斧禁衛就傾巢而出,塔拉斯科國王身邊只留下寥寥數十親衛。少年統帥稍一觀望,就猛然握緊手中的令旗。禁衛步兵衝擊的方向,不是厚重的中軍,而是慘烈消耗的墨西加右翼!
「白鹿負傷,化作虎豹,轉身捨命一擊!垂死的野獸最是兇狠,最後的掙扎就在眼前!」
修洛特神色複雜,心跳開始加速。他知道,損失慘重的右翼不可能阻擋住這種衝擊。少年王者急速揮舞令旗。尖銳的螺號「滴滴」吹響,五百蹶張弩手就迅速回身,退往狼旗之下。散開的長弓親衛也立刻開始集結。
笛聲吹響,一千多銅斧禁衛排着整齊的隊列,開始加速奔馳。他們逼近交戰的左翼,爆發出一陣狂勇的低吼,隨即從邊緣處猛然突進!糾纏中的王國武士也鼓起最後的體力,同時發動衝擊。戰斧揮落,鮮血噴灑!宗教軍團不善守御,又已經折損了三分之一。在敵軍禁衛的衝擊下,他們只是竭力阻擋了片刻,就被衝破防線,讓出了前進的通路。老將埃塔利克急促的吹動陶哨。他親身向前廝殺,調集身旁親衛,才勉強把散兵聚攏成一團。
尤庫背負小旗,揮舞長槍,頃刻殺透第一條防線。他擦了把臉上的鮮血,抬頭看了看狼旗的方向,就繼續沖在最前。銅斧禁衛們也毫不停留,洶湧的往前方突擊。很快,數以百計的長弓武士就出現他們眼前,更多的墨西加武士正在不斷趕來。
「嗡...!咻...!」大弓嗡鳴,利箭激射,死亡剎那即至!數十名禁衛瞬間翻倒在地。近距離的銅箭「噗」得射透皮甲,又「嗤」穿透身軀。大部分中箭的武士頃刻即死,連一句遺言都沒能留下!
在這死亡綻放的戰場上,尤庫卻始終面無表情,如同殺戮的雕塑。他沉穩地半弓着身體,像獵犬般迅速疾馳。「撕拉!」不過片刻,獵犬就第一個沖入弓手的隊列。他長槍斜探,一個進步突刺,就把面前的對手直接刺死。銅斧禁衛們再次發出低沉的咆哮。他們俯身狂沖,揮動着手中的戰斧,仿佛奔騰的野牛,揚起鋒利的尖角!
陣型鬆散的長弓武士們只是阻擋了數十個呼吸,就被集群衝鋒的禁衛步兵洶湧破開。「滋!」尤庫收回長槍,帶出一篷鮮血,面前已再無阻擋的武士。成群的禁衛也陸續殺透第二道防線,聚集在領隊的身旁。
獵犬望向前方,眼中頓時泛起寒光。黑狼的旗幟只在數百步外,熟悉的美洲虎戰團舉盾肅立,一隊橫弓武士快速回援。而在高聳的旗幟下,頭戴羽盔的墨西加元帥看不清表情,只是投來傲然俯視的目光。
尤庫看向右側,墨西加人的木炮只在一百步外。木質的炮管上套着一道道金屬的銅箍,不大的炮口冒着縷縷青煙,猶如神秘的祭司神物,讓人既敬畏又嚮往。尤庫凝視幾息,遺憾的搖搖頭,把唾手可得的神物拋在腦後。他又看向身後的武士。年輕的國王身穿制式戰甲,毫不引人注意的站立在禁衛中心。國王的身上染着紅色,手中的銅斧也帶着血跡,神鷹的後代從不缺乏勇氣!
獵犬認真頷首,接着冷酷的揮動令旗。兩百多後陣的禁衛隨即被留下。他們要用自己的生命,暫時阻擋回援的墨西加軍團。接着,尤庫繼續令旗前指,吹響口中的短笛。一千銅斧禁衛便追隨着絕倫的勇士,再次向敵帥衝鋒!
修洛特肅立在小丘上,注視着突擊而來的王軍禁衛。他的手心滲出汗水,臉上卻滿是自信的微笑。
「不愧是聲名遠播的銅斧禁衛!可惜他們遇上了我,今天就註定要覆亡在此處!」
接着,少年王者威嚴地掃視着前方,向着護衛的美洲虎戰團高聲喝道。
「我忠誠的貴族武士們!四年前,塔拉斯科禁衛踩着你們的尊嚴,一戰名揚天下!現在,是時候輪到你們一雪前恥了。我向主神祈禱,賜福你們勝利的諾言!擊破塔拉斯科禁衛,重拾美洲虎的榮光!!」
「吼!!」
五百美洲虎戰團一齊發出兇悍的咆哮。許多重視榮耀的美洲虎武士取出匕首,劃破兩側的臉頰,讓鮮血滴滴灑落。接着滑落的血滴,他們伸手在心口,許下決死的血誓!接着,前列的武士們取出投矛,列陣在小丘之上,等待着銅斧禁衛的靠近。
「嗖嗖嗖!」
修洛特又一次決然揮動小旗。五百蹶張弩手已經靠近小丘,卻來不及更進一步。他們遵從旗號就地停下,顧不上片刻喘息,立即快速上弦,向着沖入百步之內的敵軍禁衛,射出一片致死的矢雨!
看到橫弓武士們舉起大弩,獵犬尤庫瞳孔驟然收縮。他快速後退兩步,站在國王身前,高舉起手中的盾牌。
「砰、砰!」劇烈地衝擊轉瞬即至,悽厲的慘嚎驟然響起又停息。接着,尤庫顧不上檢查武士們的傷亡。他急促的吹動竹笛,令旗向斜側的前方一指。最前的三百多禁衛立刻俯身前沖,向着百步內的弩手大隊急速逼近。絕不能讓威力強勁的破甲弩手們,近距離再平射一次!
修洛特微微頷首。數百支弩箭飛射,兇悍的塔拉斯科禁衛就倒地一片。破甲弩手果然是精銳步兵的克星。接着,少年王者目光移動,注視着反應迅速的敵軍大將,臉上浮現出欣賞的笑意。
隔着一百多步,尤庫抬頭對視。他看着敵軍元帥輕視的笑容,眼中流露出森然的殺意。獵犬只是稍稍停頓,就左手握盾,右手持槍,率領着七百禁衛,向狼旗的方向再次突擊!
激烈的戰鼓「咚咚」作響,洶湧的腳步轟然而至。兩支天下間最精銳的戰團,終於相互逼近到五十步內。此時此刻,兩位至高的王者相隔百步,也同時賭上自己的生命!
修洛特揮動令旗,前陣的美洲虎戰士便一聲虎吼,猛然射出投矛;尤庫吹響竹笛,後陣的銅斧禁衛舉起長弓,驟然射出羽箭。然後,雙方的武士同時發出怒吼,兇猛地向對方衝擊而去!
戰場似乎在一瞬間停滯,武士們狂暴的揮出戰棍,劈出戰斧,眼中只有面前的對手,耳中沒有任何的聲音;世界卻又在片刻後鮮活,如雷的吶喊在小丘上迴蕩,上百名天下最精銳的武士噴濺鮮血,相互糾纏着慘烈倒下。決死的廝殺方一開始,就立刻步入最激烈的高潮!
一名銅斧禁衛大力揮動銅斧,將對手精製的木盾直接斬裂,鮮艷的垂羽頓時四處飄散。面對敵人的猛攻,善戰的美洲虎武士一把扔出殘盾,步伐矯健地向前兩步,精妙的揮擊出手中的戰棍。鋒利的黑曜石銳片如電而至,輕巧地劃破脖頸,瞬間帶走敵人的生命。
美洲虎武士還沒露出勝利的微笑,一把巨大的雙手戰斧就迎面而來。「砰」!大斧劈開一切,猛然把他斬倒在地。「泊泊」的鮮血如瀑布般狂涌,殘缺的屍體幾乎裂為兩半。原來,在大盾短斧的禁衛戰團中,還隱藏着更為兇猛的大斧武士。雙手戰斧的威力無與倫比,迅速引起了墨西加武士的關注。
大斧勇士只是稍稍喘氣,兩把戰棍就從兩側同時襲來。大斧勇士沒有盾牌,便決死的向右側揮出大斧。一面木盾再次被「砰」然擊碎,老辣的美洲虎戰士卻已撤回攻擊,快速後退一步,避開迎面的鋒芒。對手空門大開,左側的美洲虎戰士咧嘴一笑,一個半身環斬,在對手的腰身上切割出足有半米的傷口!大斧勇士立刻「噗通」倒地,巨大的戰斧跌入塵埃。
「噗嗤!」勇猛的美洲虎戰士剛剛終結敵人的生命,收割的死神就凌厲而至。一把鋒利的長槍迅疾無比,驟然扎破腰腹的皮甲,然後左右一攪,再猛得拔出。鮮血噴射間,戰場上再次多了具鮮活的屍體。尤庫大槍上揚,輕巧而迅速地一點。失去盾牌的另一名美洲虎戰士就發出半截慘叫,掙扎着捂住脖頸,血如泉涌的倒地。
獵犬尤庫這才後退一步,擦了把臉上的血跡。他眯起雙眼,如蛇般盯視了會五十步外的墨西加元帥。數名親衛正舉着大盾,簇擁在元帥身前。獵犬伸出左手,摸了摸背後的長弓,搖了搖頭,才再次揮舞長槍,沖入敵陣之中!
帥台之上,修洛特已經收起令旗,取下長弓,緊緊關注着眼前的戰局。他身處在迫近的危險中,激烈的搏殺聲迴蕩在他的耳旁,濃郁的血腥味縈繞在他的鼻端。這是熟悉的兇險廝殺,時隔許久之後,又一次如此靠近在他的身旁!
少年的王者神情平淡,心如止水。他看着一名名精銳武士拼殺在王的戰場上,如稻穀般交替倒下。武士們或者高大,或者強壯,或者悍勇,或者無畏,卻都只是王的棋子!
想到此處,少年的王者稍稍垂目,面如平湖,心中有雷霆炸響,胸中燃燒起火焰!王者的視線不斷審視,不斷移動,把一切銘刻在心。
數十步外,五百美洲虎戰團和七百銅斧禁衛兇狠搏殺,彼此不死不休,戰得旗鼓相當。銅斧禁衛雖然暫時佔據人數的優勢,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突破。決死的一擊將止步於此處!百步之外,五百蹶張弩手已經扔下大弩。他們揮舞戰棍,化作強悍的神廟衛隊,和面前只有一半人數的王國禁衛激烈廝殺,佔據着明顯的上風。而兩三百步外,上千長弓武士不斷匯聚,衝擊着拼死阻隔的兩百禁衛。禁衛的人數不斷減少,最多只能阻擋半刻時間!
修洛特緩緩點頭。他看向身旁,沉聲喝道。
「敲響總攻的戰鼓,揮動向前的大旗!嚴令前軍的武士不許回援,速速擊破敵陣,斬斷塔拉斯科王旗!」
接着,少年王者看向身旁的伯塔德,在武士長開口前下令道。
「伯塔德,你是我最勇猛的聖鷹!帶上十幾名勇士,擊退敵方的大將!」
修洛特伸出手指,指向五十步外,在陣中不斷突進的尤庫。
「他是塔拉斯科禁衛的鋒矢!擊敗他,勿論生死!」
看着威嚴的王者,伯塔德閉口不語,低頭肅然行禮。接着,武士長取下長弓,瞄準長槍蛇舞的尤庫,稍稍停頓,就是兇猛一箭!
「咻!」一道精準的利箭呼嘯而來!聽到疾射而至的風聲,尤庫猛然偏頭,左耳就是一痛。他迅速弓身,伸手摸去,觸手處滿是溫暖的血液,左耳只剩下了一半。獵犬猛然一驚,謹慎的停下腳步。他抬首看去,只見一名面容滄桑的武士收起大弓,握持棍盾,大步流星地往這邊奔來。
看到對方的步伐,尤庫神色一凜。他顧不上左耳的疼痛,先是迅速回首,隱蔽的掃過至高的國王。國王低調的站立在禁衛的中心,接受着武士們悄然而嚴密的保護。獵犬尤庫抿了抿嘴,向國王肯定的點點頭,就再次轉身。接着,他深深吸了口氣,斜舉起手中的長槍,盯視着快速逼近的墨西加武士長,快步向前方迎上。
伯塔德神情堅毅。他腳步輕點,奔行如虎,帶着明顯的節奏感,如猛獸般向前躍動。武士長注視面前的對手,把對方的身形映入眼中,卻又不被對手的小動作迷惑。當武藝上升到一定高度,面前的敵人就從複雜細緻的人形,凝聚成一個簡單抽象的人影。進攻、防禦、閃避、格擋,一切動作都有力的趨勢,也有跡可循,決然無法瞞過他的眼睛!到了這種境界,決定搏殺勝負的,就只剩下動作的力量與速度,身體的精準與掌控!
伯塔德微微一笑,左手的盾牌迅捷一揚,尤庫急速的刺擊就被「砰」然擋住。接着,武士長斜身向前,逼近對手兩步之內。他右臂揮出,戰棍精準的襲擊向對手的側腰。
尤庫立刻一個靈巧的閃身,再次拉開距離。他長槍輕挑,扎向伯塔德的脖頸。伯塔德同樣一個閃步,妙到毫巔的躲開長槍。接着,武士長揮棍斜壓,把長槍擊偏,同時左腳前進,再次近身到對手身前。尤庫只得連步後退,保持着長槍的最佳距離。
在激烈的戰場上,兩人一進一退,腳步變幻,一邊避開周圍的武器,一邊向對手發起凌厲的進攻。交手不過一兩分鐘,尤庫就心中猛沉,寒意大生。他一路廝殺,體力早已消耗大半,此時面對如此強悍的對手,真是半點把握也無!
形勢危急,必須從速!想到此處,尤庫眼中一厲。他突然向前一步,長長地刺出長槍,露出明顯的破綻。接着,他右手微微鬆開,時刻準備着拔斧一擊!
伯塔德雙眼微眯,察覺到對手洶湧的殺意。他揮動盾牌,感受了下長槍稍弱的力度,就露出一個瞭然的微笑。面對敵人的破綻,武士長並不冒進。他只是沿着長槍,揮斬向對方的雙手,逼迫尤庫立刻棄槍拔斧。
武士長的微笑猶如利箭,深深刺入尤庫的心中。敏捷的獵犬再次後退一步,與對手拉開距離。他輕聲喟嘆,放棄了所有的僥倖,隨即立下決斷,厲聲高喊。
「擋住他!為我爭取片刻!」
聽到大將的命令,率隊追隨的親衛長咬了咬牙。他高舉着大盾,半藏着銅斧,就捨身撲擊而上,周圍的數十禁衛也一起衝來。
伯塔德眉頭微皺,率領着身旁的幾十名勇士,閃過當先的親衛長,繼續向大將尤庫殺去。親衛長卻高舉盾牌,不顧生死地追上糾纏。而前方的尤庫丟下大隊禁衛阻攔,只帶着數名死士,直接轉身就走!
剛一遠離強悍的武士長,迅捷的獵犬就弓腰俯身,向着另一側敵陣,兇悍的發動突擊。他迅疾地揮舞長槍,忍受着不斷增加的傷口,拼死地突前十步!接着,在死士的捨身護衛中,絕倫的勇士「砰」地把長槍插入泥土,再毫不停頓的取下長弓,對準三十步外的墨西加元帥,就是迅如雷霆的一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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