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缺糧,一天只有早晚兩頓。在吃過並不算早的早飯後,就是漫長的等待。船隊藏匿的位置,在隱蛇城與第二古城拉文塔之間,距離人煙繁盛的東部聖城,只有五十多里。實際上,離他們最近的托托納克村莊,僅有十多里左右。
在這樣危險的位置,作為探索船隊的隊長,老民兵奇瓦科不得不謹小慎微,小心小心再小心。按照他訓戒船隊的話,那就是…
「蠢木頭們!有什麼就吃什麼,別想着什麼廝殺!…都給我像草鼠一樣鑽進洞裏,像海龜一樣縮起頭來!…該死!我帶你們出來,就要儘可能的,把你們帶回去…」
聽到老民兵的訓斥,營地中的王國武士與水手們,只得放下磨了又磨的武器,無奈的低下了頭。四艘長船從古巴返航時,載着近兩百人。而現在的營地中,卻只有一百六十人出頭。
普雷佩查出身的武士與水手,在船隊中只剩下了二分之一。另外四分之一的戰士,則是在短矛部族的大草原城,從莫齊酋長那裏補充的普頓族戰俘。至於最後四分之一的水手,來源混雜,都改信了主神。其中既有瓦斯特克人,也有泰諾人,甚至還有托托納克人…
好在,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的美洲部族,只有部族與信仰,並沒有什麼民族的認知。不同部族的托托納克人,互相廝殺起來,根本不會有任何的心裏負擔。而船隊在這裏窩了這麼久,除了糧食不足,補給艱難外,倒沒有太多的不穩。
「糧食…吃的…」
想到這裏,老民兵長長的嘆了口氣。以船隊的武力,可以攻破托托納克人的村莊,搶到足夠的糧食。但是,那就意味着完全暴露行蹤,需要面對隱蛇城中,數以千計的部族武士與民兵。而在老民兵的內心深處,也拒絕着這樣的殺戮與搶掠。
「主神啊!我得把你們…儘可能的帶回去…」
老民兵奇瓦科喃喃低語,扛着一根簡陋的釣竿,來到鄰近營地的瀉湖邊。好些王國的水手,也都在湖邊散開,釣魚或是捕魚。
而更外圍,普頓族戰士們背着獵弓,在周圍的叢林中尋找,射獵飛鳥、草鼠與野兔。他們還有另一項職責,那就是恐嚇並驅逐路過的托托納克獵人,不讓營地中的王國武士暴露。雖然瑪雅蠻部出現在這裏很奇怪,但比起墨西加人的出現,可要好上許多。
「...湖裏的魚,越來越少了…」
老民兵奇瓦科蹲在瀉湖邊,釣了一下午。在暗蛇與迪迪呆滯的目光中,他只釣到兩條巴掌大的小魚。
實際上,這麼多人窩在這裏,呆了快三個月。水裏的漁獲,林中的獵物,都被捕獵的差不多了。而唯一穩固的食物來源,就是每六天一次,從隱蛇城中偷偷運糧前來的瑪雅槳帆船。那是瑪雅商人蒂卡洛的商船,不知道怎麼弄得,跑的比長船還快。
「今天是第五天…明天應該會有船過來,也不知道能帶來多少糧食…嗯…不管怎樣,總讓大夥吃一頓好的,高興高興…」
想到這,老民兵奇瓦科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把裝着小魚的草簍交給暗蛇。
春耕時節,各部的糧食都很緊缺。托托納克人又一直在打仗,往西邊輸送糧食。城外集市上的糧食,是越來越少了。他其實沒有太多的指望,能買到些南瓜泥和菜豆,一起飽餐一頓,就已經很不錯了。
太陽西斜,湖水清澈見底,連根魚毛都看不到。這種情況,哪怕是擅長釣魚的泰諾人,也沒有辦法。奇瓦科只得收起魚竿,帶着熟悉種田的迪迪,去到小河邊的一處平地。那裏已經挖出了一些土堆,種了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木薯,都是他忙碌兩三個月的成果。
「好哇!真是好哇!這木薯插下去就能活,都長了這麼多新的枝芽,真是好莊稼!」
老民兵奇瓦科瞅了一圈,摸了摸木薯的新枝,又拔了些雜草,老臉都笑出花來。船隊呆在這裏的時間,比他預想的長了許多。從馬亞里大部落,水花酋長那裏拿的第一批木薯,全都冒出了芽,再也存不住了。
他只得把這些木薯植株,找了處沿河的沃地,堆起土堆種下。沒想到這種高產的作物,竟然也這麼好活,甚至連雜草都長不過它們。
「好,真好!主神一樣得好!」
老民兵又滿意的念叨了幾句,心裏尋思着,還要在這裏呆上多久。看這木薯田生長的勢頭,只要半年多,這一批木薯大概就能穩定收穫了。真要不行,就把離開古巴前,從林嵴部最後收的一批木薯,也種在這裏算了…只要田種起來,再耐心苟上一年,那瞎眼的陛下,總該能打過來了吧?
看完木薯田,老民兵嘴角帶笑,悠悠地返回營地。天已經漸漸黑了,再也看不出燃起的炊煙。營地中這才興起篝火,架起大陶鍋,煮起放了野菜的魚湯,烤起亂七八糟的小獸與昆蟲。晚風吹拂,到處飄蕩着奇奇怪怪的香氣,讓老民兵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眾人聚在一起,喝了幾碗熱乎乎的野菜魚湯,又吃了些泡軟的南瓜泥,渾身都舒服了一截。至於好不容易捕來的魚,奇瓦科只吃了一小塊,就都讓蒂藍、蒂丹、暗蛇、迪迪,四個孩子吃了。
夜色幽幽,月光很亮,天邊浮現陰雲。海濱的風從東邊吹來,滿是咸腥的水氣。大風吹在船隊的幾位頭領的身上,把亂糟糟的頭髮弄得更亂。
「雨季的盛期,快到了啊!又是一個雨季…距離我們從鴉城啟航,已經有一年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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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啟祭司梅卡特坐在篝火前,出聲感慨。隨後,他含了含手指,伸在風裏感受了下,眉頭揚起。
「好大的風,從海上來,怕是要有風暴!…明天一早,得讓武士們砍些木頭,把營地加固一下…」
「風暴要來了…最多一兩天…」
老民兵奇瓦科眯起眼睛,望着東方的陰雲。在海上飄了這麼久,加勒比海的氣候,就像一位脾氣暴躁的朋友,和大家都混的熟了。
「大風還有大雨…明天送來的糧食,得儲存好,蒙上那個防水的什麼橡膠布…」
「一定要想辦法,多存一些糧食…我們在這裏,還不知道,要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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