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特克的永生者 五百六十七章 特瓦坎谷地，神石城與雲中神廟

    風去東南，雨落山谷，鮮紅浸潤大地，屍體倒伏四野。茂盛的農田中落下食腐的鷲鳥，低頭啄食、不懼行人；盛夏的蠅蟲聞着腥味而來，匯聚成團、大快朵頤。

    米斯特克人的村寨冒着滾滾黑煙，熊熊的大火燃燒升起,  又在雨中澆滅。而當晴日來臨，毀滅的火光又再次燃起，連綿數日不熄。

    這裏是富庶的特瓦坎谷地，位於湖中都城東南五百多里，水谷城東南三百里，花叢寨東南一百二十里,  是米斯特克部族最重要的北方聚集地。

    南方的薩拉多河（río  salado），就從谷地東面的群山起源,  一路蜿蜒向南，澆灌三百里的谷地沃土，流經米斯特克聯盟腹地，直到險要的雲山神城（yanhuitlán）。

    隨後，薩拉多河與其他溪流一起，匯入更南方的佛得大河（río  verde）。佛得大河繼續向南，在西馬德雷山脈中曲折六百里，於種城（huitzoctli  ）附近，匯入廣闊的北太平洋。當然，薩拉多河與佛得河，都是殖民時代的名字。在這個時代，它們統一被米斯特克人稱為，「雨神賜予的生命母河」。

    山脈匯聚雲雨,  谷地孕育沃土。河流滋潤田野，人煙於是聚集。從最北的花叢寨，到最南的種城,  南北九百里，東西兩三百里，其中適宜耕種的山中谷地，便是八十多萬米斯特克部族的聚集地。而在諸多米斯特克人谷地中，北方特瓦坎谷地，便是最為富庶的一個！

    超過十五萬米斯特克部族，定居在這片肥沃的谷地中，建立起古老的神石丘城（即tehuacán）。

    星羅密佈的村莊，就在神石城周圍散開，像是圍繞玉米的菜豆，供養着世代尊崇的雲中祭司與貴族們。而在神石城東方十里，則是更古老的雲中神廟，米斯特克人的兩處聖地之一，聳立在山中的特瓦坎金字塔！

    「雲中神廟」，特瓦坎金字塔，並不在神石城中。它與太陽月亮金字塔類似，都是特奧蒂瓦坎時代修築的古典奇觀，位於便於採石的山中。而神石城則坐落在河邊丘地，佔據着廣闊的河邊沃土。

    在崇尚神靈的米斯特克各部心中，北方的特瓦坎金字塔,  是古老諸神居住的地方，而更南方的聖地雲壇，則是雨神扎維的聖所。

    雲層從南方飄來，籠罩着遍佈廝殺的谷地。在高聳的神石城東側，激烈的陣戰正在進行。

    米斯特克各部出產「瑪雅藍」的染料，也推崇天空的藍色。三千米斯特克武士，就穿着藍色棉甲，戴着尖頭布帽，遍佈原野，與兩千白色棉甲的特拉斯卡拉降兵纏鬥在一起。數千交戰武士揮舞黑曜石戰棍，在濕潤的紅色泥土上廝殺，每一分鐘，就有數十人倒地身亡。

    這一刻，武士尊貴的生命，便如田間的雜草般肆意凋零，不值一提。

    「雨神扎維，庇佑我們！」

    「殺，殺散他們，去救援山中神廟！」

    「敵人快支持不住了！」

    殘酷的廝殺不過持續了兩刻，特拉斯卡拉武士們就有些支撐不住。他們人數稍少，又大多是新近收編的降兵，士氣十分低落。此時能勉強支撐，全靠密集的陣型，與悍勇的頭領。

    軍事首領古庫（koo）身穿雲紋皮甲，頭戴虎頭木盔，脖戴黃金掛飾，站在米斯特克軍陣的後方。在米斯特克語中，「古庫」的含義是藍蛇，擁有着雲中的神性。從這個名字中，就可以看出他尊崇的地位。

    古庫的左手綁着面藍色羽毛木盾，右手握着把精緻的鑲銀戰棍，身後則背着一叢鮮艷的羽束。羽束高有兩米，插滿綠色、藍色、白色的華麗鳥羽，像是夏季的蘆葦叢，在武士的軍陣中高高搖曳，看起來十分醒目。

    羽束是米斯特克首領的典型標誌，就像聯盟統帥的大旗。與北方的墨西加人、特拉斯卡拉人一樣，統帥軍團的米斯特克首領，會穿着更華麗的戰衣，戴上更多的羽毛，也背着更明顯的標誌物。

    在中美洲的軍隊中，身為統帥，就要讓所有的武士，都能一眼看到！

    「殺！為了至高強大的死神而戰！只要立下戰功，就能晉升武士，在王國獲得田地！...」

    前陣的廝殺仍在持續，特拉斯卡拉人搖搖欲墜，但又始終沒有崩潰。難懂的納瓦語呼喊遠遠飄來，帶着神靈的名號，仿佛賦予了額外的鬥志。

    軍事首領古庫眯起眼睛，站在高處，仔細觀察着前方的戰局。很快，一個揮舞銅矛、奮力廝殺的中年武士，就映入他的眼中。這個中年武士身穿皮甲，戴着青銅羽盔，站在軍陣的最前線。每當軍陣搖搖欲墜的時候，他就會大聲厲呼，鼓舞特拉斯卡拉武士的士氣。

    「雨神勇士里奇（riki）！去，帶一百雨神獵手，去把那個羽毛武士殺了！在墨西人的圍攻下，崇高的山中神廟堅持不了太久，我們必須儘快支援！」

    「是，首領！」

    雨神勇士里奇跪倒在地，像啄木鳥一樣重重叩首。實際上，他名字的含義，就是米斯特克語中的「啄木鳥」。米斯特克人自稱「雲中之民」，喜歡貼近天空的事物，自然也推崇鳥兒。而他們最敬畏的神靈，就是掌管天空與降雨的主神，雨神扎維。

    「隨我沖，殺死那個頭領！」

    「啄木鳥」里奇大喝一聲，就舉着戰棍，來到軍陣交戰的前線。上百精銳的雨神獵手都綁着盾牌，握着戰棍，涌到前方。獵手們的背後，則攜帶着兩根黑曜石投矛。他們站定身形，發出陣陣恐嚇的鳥叫，接着就抽出鋒利的投矛，對準敵人的首領！

    看到這一幕，降兵營長特提卡（tetica）眉頭一跳，毫不猶豫，立刻轉身就逃。在納瓦語中，「特提卡」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神性的含義，只是普通的「石」，就像天朝名字中的「栓柱、石頭」。

    有這樣一個普通的名字，「栓柱」特提卡自然也不會有太高的出身。在尊崇貴種的特拉斯卡拉聯盟中，他是絕無任何可能，來獲得統領數千人的權力。而在墨西加人帶來的新秩序下，他能升任降兵營長，從數次艱難的廝殺中活下來，靠的就是不懼生死、敢於拼殺，又能瞅準時勢、靈活應變。

    「嗖！」

    兇猛的投矛凌空射來，帶着強力的威勢，擊破武士的盾牌。數十名前陣的特拉斯卡拉武士，直接被投矛射穿，釘在鬆軟的泥土上，發出悽厲不似人聲的慘嚎。接着，只是數息時間，第二輪死亡的投矛，就再次襲來！

    「嗖！」

    「啊！...」

    軍隊首領轉身逃跑，前隊勇士傷亡慘重，特拉斯卡拉降兵們再也支撐不住，發出驚惶的嚎叫，瞬間崩潰。殘餘的一千多降兵丟棄盾牌，扔掉戰棍，慌不擇路的，就往東方的山林逃去。

    「哈哈！威名赫赫的墨西加軍團，看來也不過如此！快，速速向東，給我追！」

    不過片刻，剛剛還頑強抵抗的數千武士，就變成四處奔逃，任人宰割的狼狽火雞。軍事首領古庫哈哈大笑，志得意滿。

    今天這一場廝殺，擊破數千武士，已是米斯特克聯盟中難得的大功。若是再成功救援了雲中神廟，那麼明年的神石城主部族選舉，他可就勝券在握了！

    對，與相對集權的北方各部相比，南方的米斯特克聯盟政治更加鬆散，還保持着落後的部族選舉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通過各部頭人選舉，來決定各處谷地的最高頭領。當然，這樣的頭領選舉，只有血脈高貴的神裔武士，才有資格參與。

    成百上千的特拉斯卡拉武士毫無抵抗、一路東逃。三千米斯特克軍團高呼鳥叫，興奮的追逐砍殺。而鮮艷醒目的首領羽束，也在上百雨神獵手的簇擁下，不斷向東移動。

    米斯特克武士們沉浸在勝利與殺戮的喜悅中，踩着特拉斯卡拉人的屍體，追入起伏的山林。這片神聖的山林是米斯特克人靈魂的歸處，又如何能放任邪惡的墨西加軍團，來長久佔據？

    懷着這樣的想法，追殺的米斯特克武士毫不留情，奮不顧身。很快，高聳的雲中神廟，就出現在數里外，讓武士們眼中的喜悅，又多了一份振奮的虔誠。藍甲的米斯特克武士追逐着，興奮着，直到一聲格外銳利的鷹哨，驟然在幽深的山巒間響起！

    7017k

    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