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陽光,從開闊的天頂落下,照耀在狩獵之神的神像上,閃爍着神性的金光。金字塔頂的神廟中,依然殘存着火焰與血的痕跡,只是不見了祭司與神廟守衛的屍體。
此刻,主神的旗幟在神廟中飄揚, 數以百計的王室武士,正在金字塔上下戍守。而當「惡靈統帥」的墨西加王旗慢慢靠近,他們就齊齊低下頭,單膝跪地,向登臨金字塔的國王行禮。
「主神庇佑!讚美至高的國王!」
「嗯。」
阿維特微微點頭,神色不變。他腳步不停, 以征服者的姿態,闊步走入樹蛇城中,最為尊崇的神廟大殿。隨後, 便是墨西加武士低沉的喝令。
「都跪下!向至高的國王,跪禮參拜!」
莫奇惠披甲持斧,低聲咆哮。這三日裏,正是他率領上百名王室武士,看守不斷押送到金字塔附近的樹蛇神裔與世襲貴族。這些俘虜身份高貴、血脈尊崇,是勝利大祭上最重要的祭品,萬萬不能有失。
「你!怎麼還不跪下?!」
莫奇惠環顧大殿,看到唯一一個站立的身影,眼神頓時一凝。他快步上前,抬起腳來,就是精準一踢。
「呃!」
樹蛇城主奧科特神情驟變,痛呼出聲。他腿彎受到重擊,立刻失去平衡,「噗通」一聲, 跪倒在地。
「你...竟然敢!...呃!」
樹蛇城主的呵斥尚未說完,肩膀便再次受到重擊。他渾身劇痛,直接趴在地上,被迫向着走近的國王,五體伏地行禮。
「主神庇佑!陛下,您忠誠的勇士,湖中都城的軍功貴族,資深武士莫奇惠向您致意!」
莫奇惠單膝跪地,壓在奧科特身上,向着國王恭敬行禮。在行禮的同時,他膝蓋還用着力道,牢牢壓制着樹蛇城主的腰背,讓對方動彈不得。
「嗯!不錯,我忠誠的武士!」
看到這一幕,阿維特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才是他所喜愛的勇士,能恭敬忠誠,蔑視舊有的尊貴,心中除了效忠國王,再無其他的雜念。即使是面對什麼崇高的神裔,什麼傳統的貴族, 什麼異邦的邪魔, 也會毫不留情, 盡數把他們踩在腳下!
「莫奇惠, 我記得,你是陣亡的先鋒大將,聯盟的世襲貴族,雄鷹戰士莫塞洛基的弟弟?」
「是的,陛下!」
聽到兄長的名字,莫奇惠抬起頭來。他望着心目中至高的國王,神色有些激動。
「主神見證!我的兄長,為您戰死在樹蛇城頭!而我,也會為您效死!」
「好!很好!」
聞言,阿維特神情一肅。他注視了會莫奇惠真誠的表情,緩緩點了點頭。
「主神庇佑!你的兄長,會在紅色的國度中,永享安寧。而你,我的勇士,將繼承他的榮耀,為我而戰!」
「主神庇佑!至高的陛下,我願為您而戰,至死方息!」
莫奇惠深深的低下頭,壓着尊貴的樹蛇城主,一絲不苟的行禮參拜。
阿維特笑了笑。這樣年輕忠誠,又無所畏懼的小貴族武士,正是他重點提拔的對象。
「莫奇惠,我記得,你隨着亡犬突入城中,還擒獲了兩名特拉斯卡拉人的王子?」
「是的,陛下!兩名神裔俘虜,獻給至高的主神與您!」
聽到這兩句話,伏地的樹蛇城主奧科特怔了怔,驟然色變。他不顧渾身的疼痛,猛然掙紮起來。
「嗚!嗚!你,剛才說什麼,兩名被俘的神裔王子?呃!...」
莫奇惠神情一冷,毫不留情。他伸出左掌,凌厲的擊打在奧科特的側頸上,便讓對方立刻眼前一黑,大腦供血不足,一時說不出話來。
「哈哈!」
阿維特饒有趣味,暢快地大笑出聲。隨後,他又輕輕搖了搖頭,伸手制止。
「罷了,我的勇士!這畢竟是特拉斯卡拉人的樹蛇城主,最尊崇的四位領袖之首...且讓他站着說話!」
「遵從您,陛下!」
莫奇惠點頭應諾,又伸出手,強行把頭暈眼花的奧科特,從地上拖起。然後,他拿出劍麻繩索,熟練地綁住樹蛇城主的雙手,消除任何一絲可能的威脅。
阿維特伸出神杖,用堅硬的寶石前端,托起奧科特的下巴。他仔細打量了會對方潔白的牙齒,淡淡笑道。
「你就是樹蛇城主,奧科特?」
「...」
奧科特抬起頭來,看着近在咫尺的墨西加國王。他雙手握拳攥緊,死死咬着牙,眼神如刀子一般,卻是一聲不吭。
「嗯?」
阿維特眉頭微皺,面露不虞。莫奇惠立刻揮拳,重重打在奧科特脆弱而敏感的側腰。
「啊!」
奧科特痛呼出口,額頭瞬間疼出汗來。他臉上一陣青紫變化,好一會後,才勉強挺直腰背,努力保持着最後的尊嚴。
「不...錯!我就是特拉斯卡拉人的領袖,榮耀的樹蛇神裔,奧科特魯科的城主,年長者奧科特!...墨西加人的領袖,你們與地底的火山妖魔勾結,發動褻瀆的戰爭,必會遭受滅絕的神罰!呃!...」
莫奇惠神色一冷,對着腰側要害,又是凌厲的一擊。奧科特受到重擊,「砰」地跪倒在地,渾身抽搐了好一會,才勉強緩過神來。
「你們,你們!野蠻的墨西加人!...」
「呵!」
阿維特淡淡一笑,神情不變,注視着跪在面前的樹蛇神裔。他沒有為對方的冒犯而生氣,因為這是戰爭中失敗的宿敵,也是註定要獻祭的祭品。
「去,把抓獲的兩名特拉斯卡拉王子帶上來,讓他好好看看!」
「是,陛下!」
兩名親衛垂首行禮,隨即快步離開。不一會的功夫,他們就押着兩名流淚的年輕神裔,來到絕望的奧科特面前。
「嗚...父親!」
「啊!我的兒子...奧莫奇,托赫諾!」
奧科特怔了片刻。他看着哭泣的兩個兒子,眼中止不住地流出淚來。
「狩獵之神啊!你為何要拋棄我們,斷絕樹蛇神裔的血脈!」
在神聖的神廟中,在墨西加國王的注視下,地位尊崇的父子三人相對而哭,充滿着亡國王室的悲苦與絕望。哭了片刻,奧科特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聲音顫抖,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問道。
「你們的...妹妹呢?」
「父親!...」
年長的奧莫奇王子連忙搖頭,示意奧科特不要詢問。奧科特頓時醒悟,立刻閉上嘴,不發一言。只是,這顯然已經遲了。
「嗯?還有一隻漏網的魚?」
阿維特眉頭一揚。他看向身後的亡犬軍團長,沉聲喝問。
「亡犬,抓捕的神裔中,有奧科特的女兒嗎?」
「...呃,陛下。」
亡犬奇奇米奇想了一會,肯定地搖了搖頭。
「抓捕的神裔,都押在金字塔附近。其中有幾名特拉斯卡拉人的公主,但並是沒有奧科特的女兒。」
聽到這,奧科特神情一動,面露喜色,心中虔誠祈禱。
「嗯...」
阿維特神情一冷,稍稍沉吟,就頒佈王令。
「王令,再次搜捕全城!清點俘獲的特拉卡拉俘虜,不要讓任何神裔逃脫!」
「...陛下!如果是年輕的公主,也有可能在城邦軍團的營中。」
莫奇惠忠心耿耿,稍一思索,就當着眾將的面,大聲回稟。
「城邦軍團軍紀鬆散,許多城邦貴族,會擄掠貌美的貴女,藏在營中!我願為您帶領武士,搜查城邦各營!」
聞言,在場的城邦貴族相互對視幾眼,神色都有些難看。霍奇卡洛抿了抿嘴,心中不滿,卻沒有出頭解釋。
「哦?」
聽到這,阿維特心中一動。他眼神一厲,就要開口下令。
「咳!王上!」
陰影中的總情報官上前一步,莊重行禮。他面帶微笑,看了看在場的眾人,謹慎而溫和的說道。
「這幾個月來,各支城邦軍團遵從王令,竭力廝殺,在攻城中立下大功!而各位軍團長也盡心竭力,為至高的國王效死!...」
聽到總情報官的話,城邦貴族們的表情,都和緩了些。亡犬奇奇米奇伸出腳,悄悄踢了下跪着的莫奇惠。年輕的王室武士自知失言。他心中雖然並無後悔,卻也不再開口。
「王上,不過是區區一名貴女,也許早就死在城中某處,屍骨無存...無需大張旗鼓,可令各部軍團長自查。只要限定時間,交出俘獲的神裔貴種即可。」
「嗯...」
阿維特沉吟不語。這幾個月來,對城邦軍團的驅使與消耗,大約確實到了各部的極限,不好再加刺激。他思量片刻,總算網開一面,點了點頭。
「可!吉利姆,就按你說的做吧!」
隨後,阿維特大步離去,不再理會神情變幻、忐忑不安的奧科特。既然他已經擊敗了對手,享受了征服的快感,就不會留下更多關注。王者的目光,總是要往前看,看向高處。
前方的高處,便是狩獵之神的人身雕像,以黃金鑄造,足有兩米多高。祂手持銀弓,望向東方,以捕獵的姿態,屹立於樹蛇城的最高處。而在雕像周圍,是鮮艷威嚴的雲蛇壁畫,與雜亂堆砌的傳承圖版。至於神廟中小件的玉石寶石、金飾銀飾,早就被駐守的王室武士,仔細地搜刮一空。
「召集隨軍工匠,給他們十天時間!融了狩獵之神的神像,鑄造主神的雕塑!」
阿維特國王目光如刀,望了會黃金神像,就冷然下令。聯盟征服各邦,最重要處,便是神裔與神廟。前者要獻祭給戰神,後者則要毀棄重修,供奉至高的主神!
「再召集畫工,鏟掉舊神的壁畫,重新繪製主神的傳說!抹去狩獵之神的主神位。從今以後,所有的特拉斯卡拉人,都要將戰神作為主神!」
在古老的雲蛇神廟中,阿維特神情肅然,聲音洪亮,宣告着主神的征服。這也是墨西加聯盟的征服,從身體的毀滅,直到心靈的一統。
「至於這些傳承的圖板,且讓戰爭祭司好生收集,全部運回湖中都城,收藏在宏偉的大神廟中!」
「遵從您的旨意,陛下!」
「很好!至高的主神,庇佑着偉大的聯盟!」
陽光從天頂落下,既落在狩獵之神的臉上,也落在阿維特華麗的盔甲上,泛起金色的光暈。片刻後,他轉過身來,背對着神靈的目光,面對着匍匐的眾人,緩緩舉起神杖,發出震耳欲聾的吶喊。
「主神降下旨意!祂征服了狩獵之神,祂的神座再次高舉!...太陽的光芒,籠罩着特拉斯卡拉盆地,而特拉斯卡拉四邦聯盟,就在今日滅亡!...從今天起,特拉斯卡拉各部,將皈依主神,臣服於墨西加人之下!而不願改信的部落,唯有毀滅的下場!」
作為墨西加人數十年來的宿敵,特拉斯卡拉人沒有獲得普雷佩查人的優待。聯盟的實力今非昔比,更不會對殘存的數十萬特拉斯卡拉人,做出權力上的妥協。
在國王的計劃中,大多數特拉斯卡拉部族的命運,是作為附庸、農奴甚至奴隸,年年獻出年輕的女子,提供征戰的人丁。他們會以更低一級的身份,接受墨西加人的同化,用一二代人的時間,緩慢的融入聯盟。
「...在主神威嚴的目光中,輝煌的東征取得勝利!所有參與神戰的勇士,無論出身,都會被主神賜福,被聯盟封賞!...神佑聯盟,我們註定,統御整個天下!」
國王的聲音,在特拉斯卡拉人的神廟中迴蕩,仿佛震撼人心的雷霆。
神廟大殿中片刻沉寂,隨後便是墨西加武士狂熱的吶喊,與歇斯底里的吼叫。
「神佑聯盟,統御天下!神佑國王,登臨至高!吼,吼!...」
在墨西加人激昂的歡呼聲中,奧科特艱難的抬起頭,看向狩獵之神的雕像。那雕像上的金光,是如此的耀眼,直刺的他淚流滿面,痛徹心扉。
「至高的雲蛇啊!我在戰神的蛇山上,看到您參天的屍骸...而殘暴的戰神,正高居神座,咀嚼着您的骨肉,痛飲着您的鮮血!...狩獵之神,與祂的神裔,都將在金字塔上死去,永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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