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的傍晚。
米花町,某家新開業公司的門前。
步美、光彥、元太如往日一般從這放學路過,卻又因為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而不由駐足:
「姐姐,姐姐~」
「你長得好像我們認識的一個人哦。」
「是嗎?」宮野志保微笑着停下腳步。
她彎腰看着自己過去的朋友,臉上的冷淡不由化為溫暖:
「小朋友,你們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是園子姐姐!」
元太搶着說出自己的想法。
「是有點像園子姐姐了,不過...」
「我感覺大姐姐比園子姐姐更、更漂亮一些。」
光彥害羞地偷偷瞥了宮野志保一眼。
「不,我覺得大姐姐像...」
「小哀?」
步美認真地盯着宮野志保那水藍色的瞳孔,忍不住跟同伴嘟囔起來:
「她很像小哀不是嗎?
「簡直就像小哀長大了一樣誒!」
「哈哈。」宮野志保莞爾一笑,俯身離步美更近了一些:「這個小哀,是你們的朋友嗎?」
「嗯!」孩子們齊齊點頭:「最好的朋友。」
他們又顯得有些失落:「但是小哀搬家去了國外,還有柯南...他們都兩年沒有回來了。」
「沒關係的。」
宮野志保不禁伸手摸了摸步美的腦袋,將她溫柔地抱了起來。
「呀...從這個角度來看你,感覺還真很奇妙呢。」
她笑着說起讓人聽不懂的話,隨後又暖聲安慰:
「不用傷心,不用難過。」
「我相信你們和你們的朋友,遲早會重逢的。」
「嗯!」孩子們也都堅定地點了點頭。
他們很快放下懷念友人的失落,高興地笑了起來。
「大姐姐,我們也差不多該回家了。」
「不過...」
孩子們作勢欲走,臨行前卻又好奇地看向宮野志保身上那件樸素的白色制服:
「大姐姐,你怎麼穿着白大褂啊?」
「你是醫生嗎?」
「不是哦。」宮野志保饒有興致地回答:「我是科學家,研究藥物的科學家。」
說着,她還指了指自己身後的那棟大樓:
「看到這家新開業的公司了嗎?」
「這就是我開的哦。」
孩子們順着她的指引抬頭看去,只見那家新開張的公司門口,正掛着這樣醒目的招牌:
「宮野製藥株式會社,藥物研究中心。」
「原來這是姐姐開的公司啊...」
小孩子總有無窮無盡的問題:
「宮野製藥,姐姐的姓氏是宮野嗎?」
「不。」宮野志保卻笑着搖了搖頭:
「我現在姓林哦。」
「林,和林管理官一樣的姓?」
「嗯。」志保小姐笑得更加幸福:「是的呢。」
「那為什麼姐姐開的公司要叫宮野製藥呢?」
「因為這是我父親的姓氏啊。」
她又抬頭看向那刻着「宮野」二字的招牌:
「我父親在世時的心愿,就是用自己的畢生所學開一家屬於自己的藥物研究所,為全人類開發出更多可以拯救生命的藥品。」
說着,宮野志保又喃喃感嘆:
「把知識用來救人,而不是害人。」
「那...」孩子們又問:「那林姐姐,你爸爸的心愿現在一定實現了吧?」
「嗯。」宮野志保幸福地點了點頭:「實現了。」
「父親的心愿、母親的心愿、姐姐的心愿、我的心愿,都實現了。」
「那真是太好了!」
孩子們和這位大姐姐不熟,他們只是本能地向她表示祝福。
雙方又是一陣寒暄,陌生人仿佛也變成了朋友。
終於,他們戀戀不捨地向宮野志保告別。
「大姐姐,我們以後還要再見哦!」
「嗯,一定會再見的。」
宮野志保向他們微笑揮手。
「當然會再見。」
「我們搬回來住,不就是為了這些朋友麼?」
這時,她身後那藥物研究所的門內,又緩緩走出一個戴着墨鏡的男人。
那就是林新一,曾經的鑑識課管理官,如今志保小姐的同事,宮野製藥的安全主管。
「下班了,我們走吧。」
他很自然地走到宮野志保身邊,牽起了她的小手。
志保小姐也本能地溫柔回應,與之十指相扣。
兩人就這樣漫步在東京都的夕陽之中。
「志保,話說...」
走在這條熟悉的道路,回頭望向那幢熟悉的大樓。
林新一不禁好奇發問:
「你為什麼要把你的藥物研究所,開到原來實驗室的位置上啊?」
這幢掛着宮野製藥的大樓,其實就是以前黑衣組織的藥物研究所。
也就是林新一和宮野志保,以前工作的地方。
兩年前,琴酒曾下令將這座秘密研究所燒毀。
兩年後,宮野志保卻又在這廢墟之上,重建起一座全新的藥物研究所。
只不過,以前那家研究所研究的,是害死無數試藥者的「殺人毒藥」。
而現在這家研究所研究的,卻是可以拯救無數患者的治病良藥。
「沒想到兜兜轉轉。」
「我們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林新一頗為感慨地輕嘆。
「這樣不好嗎?」
志保小姐將他的手攥得更緊了一些:
「雖然這地方給我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憶。」
「但我們最珍貴的回憶也在這裏,不是麼?」
「嗯...是啊。」
林新一第一次見到志保小姐,是在這裏。
志保小姐答應林新一的告白,也是在這裏。
「當年你送我的那些包包,也都放在這裏。」
「可惜...應該都被琴酒一把火給燒掉了。」
宮野志保有些心痛地感嘆着。
那些包包她以前只是單純地當作收藏和玩具,但現在,它們又好像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
「哈哈,我再跟你買新的就是了。」
林老闆很闊氣地牽着女友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正好我記得:」
「這條路前面,不就有一家百貨商場麼?」
「哦,對...」
宮野志保眼前一亮:
「那家百貨商場。」
那家死過人的百貨商場,都可以算是他們感情的開始了。
他們兩年前約會的時候,就去過那裏。
現在,每天下班又得天天路過。
「說到那家商場...」
「你也正是因為在那起命案中的表現,後來才會被邀請加入警視廳的吧?」
驗屍官林新一的故事,也正是從那開始的。
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宮野志保不禁有些在意地看向丈夫:
「新一,你真的不回警視廳工作嗎?」
「小田切部長知道你從『米國』回來,都親自上門邀請你出山了。」
「我也覺得以你的能力,或許還是回去當管理官會更好呢。」
「...」林新一一陣猶豫。
之後卻又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留在這給你當『安全主管』吧。」
「這樣我也能每天少加點班,多陪在你和孩子身邊。」
「而且和志保你在一起工作...」
「也要比當警察更有能力呢。」
「是嘛?」志保小姐玩味地撇了撇嘴:
「那今天被抓到在辦公室摸魚玩遊戲的人,是誰?」
「我們宮野製藥的薪水,可也不是讓人白拿的啊。」
「哈哈...」林新一尷尬地笑了一笑:
這個名為安全主管、實為保安頭目的工作,的確是清閒了一些。
兩年前,他就天天拿着「酒廠」的薪水,在辦公室里閒得只能玩掃雷。
兩年後,情況總算有了改善。
他可以在辦公室里玩lol了。
「不過,還是算了...」
林新一又認真地想了一想:
「我要是回去當管理官的話,我們以後的生活恐怕就又要不太平了。」
他這位林管理官,並不是什麼普通的警官。
而是國民偶像級別的傳奇警官。
時隔兩年,他的名氣不僅沒有減小。
反而因為互聯網時代的發展,在無數粉絲自發的懷念和追捧之中,成為了烙印在全體網友心目中的一個時代記憶。
他過去的事跡也都被粉絲們翻出來發在網上,就像二仙橋的譚警官一樣,使得原先許多不了解他的觀眾,在短視頻時代紛紛成了他的擁躉。
於是...兩年過去,林新一反而更出名了。
所以他現在走在大街上,臉上都戴着墨鏡。
如果沒有這柯學眼鏡的易容加持,他恐怕走不了幾步路就會遭遇路人圍觀。
「為了我們的安寧日子,我還是不回去當警察了。」
林新一釋然地笑了一笑:
「而且,鑑識課現在有我沒我,其實都差不多。」
「我的作用已經沒那麼大了。」
這並不是他的失敗。
而是他的成功。
「我當初努力推廣刑事科學技術的運用和發展,為的就是能有今天:」
「不需要某個名偵探,不需要某個主角,世界再也不需要圍着某一個人轉。」
「警方自己就能通過一套科學完善的刑偵系統,獨立解決案件。」
「只有這樣的世界,才是真正能震懾犯罪分子、帶來良好治安的世界。」
簡而言之:
「我讓這個『地球,變得更像『地球』了。」
林新一非常自豪地感嘆道。
「也是呢...」
雖然宮野志保聽不太懂他最後那句話。
但她確實知道,因為林新一的努力,曰本警方的刑偵能力有了質的飛躍。
犯罪率大大減少,治安顯著提升。
民眾再也不需要心驚膽戰,擔心哪天出門就遇上炸彈。
受害者家屬也不必再備受煎熬,祈禱有名偵探幫忙才能破案。
而幫助這世界變得更好,間接幫警方培養出了無數刑偵人才的林新一,也的確不再像以前那麼重要了。
就像林新一自己說的:他掌握的那些法醫知識,是個人就都能掌握。
只要勤加學習、認真實踐,時間久了,便會有千千萬萬個跟他一樣的「名偵探」湧現出來。
世上再無主角。
人人都是主角。
離了任何一個人,地球都能照常運轉。
「這也包括我這個管理官。」
「能被自己開創的時代淘汰——」
「這是我的榮幸。」
林新一語氣很是欣慰。
「不過...」志保小姐卻若有所思地靜靜注視着他:「新一,你真的不想再當法醫了嗎?」
「我記得當初,就在這家百貨商場面前,你在看到有命案發生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衝上去了呢——」
「簡直就跟刻在dna里的本能一樣。」
「額...這個...」
林新一又猶豫了。
但他最終還是嘟嘟啷啷地,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對身邊的妻子說道:
「我的確熱愛着法醫這份工作。」
「可這份工作又有什麼好的呢?」
「即便現在的我不用在意收入,但這份工作依舊髒、累、臭、加班多...」
「每天深夜回到家裏,想要牽你的手,都得先用香菜和沐浴露把自己的手搓掉一層皮才夠。」
林新一沒有誇張。
這工作很糟,簡直是糟透了。
他明明有無數其他的選擇,為何偏偏要做這種工作?
道理似乎是這個道理。
可就在這時...
「死、死人了!」
前方百貨商場旁的小巷,突然傳來了一陣驚叫。
許多人驚恐地逃離,亦有許多人好奇地圍去。
「有命案?」
林新一微微一愣:
雖然柯南犯罪系統一直在良好運轉,但受限於工作原理,即便是看似無所不能的人工智能,也無法預測所有命案。
它能預測的只是有預謀的故意殺人。
衝動殺人、搶劫殺人、意外死亡等等類型的案件,都屬於只有上帝才能預測的範疇。
所以儘管這兩年命案率大大減少,但在東京這個人口千萬的大都市中,命案依舊不是什麼很難見到的新鮮玩意。
「我去看看!」
察覺到那邊的確有命案發生,林新一便下意識地沖了過去。
「哎,真是的...」
宮野志保有些好笑地嘆了口氣:
「還說不想再當法醫呢。」
她嘴角微微翹起,也加快步伐跟了過去。
只見那巷子裏的確躺着一具屍體。
屍體體表遍體鱗傷,一時也分不清是被人打出來的,還是從樓上摔出來的。
到底是他殺還是自殺,還得讓法醫來判斷。
「大家讓讓。」
「讓我來看看。」
林新一戴着墨鏡,積極地向前擠去。
可就在他習慣性地擠出人群,準備下意識地靠近屍體的時候:
「等等!」
「先生,你幹什麼?」
有人攔住了他。
是一個身着三色制服、聞訊而來的年輕巡警。
他不由分說地將林新一攔在案發現場之外,還十分警惕地打量起林新一的相貌身形。
因為柯學墨鏡的加持,他並未認出林新一的身份。
於是。只聽這年輕巡警語氣嚴肅地喝道:
「這位先生,請別破壞案發現場好嗎?」
「哎?」林新一微微一愣。
然後他才有些無奈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不是警察,而是閒雜人等:
「警官,我不會破壞案發現場的。」
「其實,我也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偵探。」
「讓我幫你們勘察一下現場,或許能更早地找到真相。」
「偵探?」年輕巡警竟是笑了:
「先生,您是不是剛從國外回來?」
「我們警視廳現在有能力自己破案,早就不需要偵探幫忙了。」
「而且,如果您也是相關從業人員的話...」
他還一本正經地向林新一科普:
「那您應該清楚,除相關公職人員外的個人,是沒有刑事調查取證的權力的。」
「您就算真能幫我們找到證據、查出真相,那也是十分嚴重的程序違規。」
「到時哪怕能抓住兇手,甚至讓兇手在您面前當場認罪,他事後也是可以請律師辯護,在法庭上當場翻供的。」
「所以...」
年輕巡警很有禮貌地勸道:
「偵探先生,請離現場遠一點吧。」
「別給大家添麻煩了。」
「...」林新一一陣愣神,最終卻是笑了:「哈哈...」
「好,這樣很好。」
在巡警詭異的目光之中,林新一乖乖地站到一邊。
然後沒過多久,遠處便隱隱傳來一陣警笛的嘶鳴。
警視廳的出警隊伍,很快就趕到現場。
帶隊的自然是搜查一課的刑警。
隨後的則是鑑識課的法醫和痕檢。
裏面沒有一個是林新一的熟人。
來的不是毛利蘭、不是沖矢昴、不是淺井成實,不是什麼有名有姓的主角。
看他們那略顯青澀的面龐,似乎也只是剛從大學畢業兩年的年輕警官。
但那些法醫和痕檢人員臉上的嚴肅、認真,還有那股天然自信的良好精氣神,卻一點也不輸那些名偵探。
「有他們在,就夠了啊。」
林新一悄然站回到志保小姐身邊,欣慰地向她感嘆。
現在的鑑識課很靠譜。
或許,他該走了?
「汪汪汪汪!」
現場突然響起一陣犬吠。
一隻剛剛從警車上跳下來的黑背警犬,突然興奮地掙脫了訓導員的牽引,甩着尾巴跑了過來。
它一頭撞進了林新一懷裏。
又衝着他的臉一陣狂舔:
「凱撒?!」
林新一高興地摸起這隻大狗的腦袋:
「這次來的是你啊!」
他知道凱撒還算年輕,應該還在服役。
「真是...好久不見了。」
「汪汪汪汪!」
凱撒激動地回應着他的撫慰。
舌頭又噌噌地舔出一臉口水。
「哎?怎麼搞的...」
警察們一臉好奇地圍了過來:
「凱撒可是我們鑑識課的王牌。」
「它怎麼會突然不聽命令?」
大家都不解地望向林新一,那張隱藏在墨鏡下的臉。
林新一沒有回答。
他只是動容地牽起那條狗繩,又微笑着看向警視廳的大家:
「這個案子,也讓我來看看吧。」
「我應該可以幫到你們。」
「哈?」先前那年輕巡警忍不住湊了過來:「偵探先生,你怎麼還想着摻和這起案子。」
「我都說了,閒雜人等請...」
「不,我不是閒雜人等。」
「我也不是什麼偵探。」
「其實...我最近才收到小田切部長的工作邀請,只要我願意,就隨時可以恢復我的警察身份。」
「恢復身份?」
眾人微微一驚、面面相覷:
「先生,您原來也是警察?」
「是啊。」
「我原來,不...」
凱撒還蹲在他腳邊吐着舌頭。
林新一終於緩緩摘下了墨鏡:
「我一直都是——」
「科學的驗屍官。」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