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撞上兩位女警官,枡山老爺子更加管不住額間不斷滲出的冷汗。
他不認識佐藤美和子,但卻認識毛利蘭。
毛利蘭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林管理官的弟子,在東京也小有名氣。
他知道這小姑娘頭腦聰明、眼力過人,絕不是什麼易與之輩。
「冷靜、冷靜...」
「我現在的偽裝很完美,只要不自亂陣腳,就不會被人發現破綻。」
枡山憲三也不愧是組織的老幹部。
雖然剛剛才因為鬧出大烏龍而方寸大亂,但此時面對迎面走來的敵人,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恢復了鎮定。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想:
他現在穿着一身清潔工工作服,頭套口罩手套捂得嚴嚴實實,露出來的就只有一雙眼睛。
沒人會想到,這個出現在女廁所的清潔工,竟然是八菱汽車的董事長。
為他所忌憚的毛利蘭也是如此。
枡山憲三和毛利蘭迎面撞上。
面對面眼神交匯時,他甚至還大膽地主動向對方點頭致意,並恭敬地側身讓開道路。
這樣的表演讓他看着更像是個普通的清潔工。
然後,雙方擦身而過。
一步,兩步,三步...直到走到衛生間門外,那位聰明的美少女法醫,也始終沒能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破綻。
「成功了...」
枡山憲三長長地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暫時矇混過關,成功地爭取到了時間。
接下來只要趕在隔間裏的鈴木園子被人發現之前儘快地混出酒店,他就能安全地逃離生天。
枡山老先生這麼慶幸地想着。
可就在這時,他卻聽到身後的衛生間裏傳來這樣的對話...
「毛利小姐,你有沒有覺得...」
「剛剛那個清潔工,有點不對勁?」
發現蹊蹺的並不是他忌憚的那位毛利小姐,反而是另一個不知名的女警官:
「這衛生間裏面的地板濕漉漉的,像是剛剛才被人拖過。」
「可那位清潔工先生手裏的水桶,裏面卻乾乾淨淨的,一點水漬都沒有。」
「打掃衛生間的人真是他麼?」
那水桶是枡山憲三隨手從雜物間拿出來做偽裝道具的,因為時間緊迫,根本顧不上再去注意「水漬」之類的細節。
而這樣的小細節卻被佐藤美和子注意到了:
「感覺有點不對勁...」
「這背後恐怕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這...只是一個乾淨的水桶而已...可能是原先一直被放在衛生間沒用,現在才被清潔工先生想起拎走吧?」
望着美和子小姐那陡然嚴肅起來的臉龐,毛利蘭有些不解:
「佐藤小姐,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呢?」
「額....」佐藤美和子一陣沉默。
看着毛利小姐那寫滿無辜的臉,她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為何會如此警惕。
「咳咳...這可能是,老刑警的直覺吧?」
「原來如此...」毛利小姐傻傻地信了。
她不禁被佐藤美和子那強大的「刑警直覺」所感染,悄然心生警惕,用目光觀察起這間看似普通的衛生間。
而這一看?毛利蘭很快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地板上的腳印...」
地板還是濕的?踩踏留下的水漬腳印形態清晰可辨:
「或全或殘,多有重疊?部分清晰部分模糊?方向各異分佈凌亂...」
「這是林先生之前說過的,搏鬥現場的足跡特徵。」
毛利蘭的表情驟然變得比美和子還要凝重。
她順着那串水漬足跡的方向?將目光投向一處門扉虛掩着的馬桶隔間。
再輕輕一推隔間門:
「園、園子?!」
毛利蘭大驚失色。
佐藤美和子同樣極為驚駭:
她猛地轉頭看向毛利蘭,目光里滿是震撼。
這樣的震撼並沒有持續多久?對這種情況隱隱有所準備的佐藤小姐下一秒就迅速反應過來:
「園子小姐交給你來照顧。」
「我去追那個清潔工!」
話音剛落?佐藤美和子便匆匆追出衛生間:
向外一看,走廊上已經沒有了那神秘清潔工的身影。
「跑了?不...」
「就這麼點時間,他絕對沒有跑遠!」
今天的婚禮儀式有警視廳眾多高層出席,所以酒店各個出入口?以及外圍街道?都安排了負責安保的巡警。
只要讓他們立刻把出入口封鎖住,就能把犯人堵死在這棟樓里。
一想到這,佐藤美和子馬上就拿起手機,撥通了負責酒店外圍安保工作的同事的電話。
而警視廳の花給男同事打的電話,向來都是被秒接的。
她的要求?同事們也是會在第一時間滿足的。
很快,沒過幾秒...
酒店內外一陣警笛轟響。
在外待命的警車將酒店團團圍住?把守着酒店各個出入口的警察很快就拉起了一道嚴密的封鎖。
「很好,現在他逃不出去了。」
佐藤美和子稍稍鬆了口氣。
她回過頭?向衛生間裏的毛利蘭問了一句:
「毛利小姐,園子小姐她...」
「園子沒事?她只是昏了過去。」
毛利蘭的回答讓佐藤美和子鬆了口氣:
「那就好...」
「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是找到那個犯人了。」
她心裏這麼想着?便準備迅速跑回會場向上級匯報情況,調集更多的警力展開調查。
而就在這時,一股紡織品燃燒的奇怪味道遠遠傳了過來。
「那是...雜物室的方向?」
佐藤美和子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兇手在放火?!」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兇手在這種時候放火,恐怕是想製造混亂逃跑。
佐藤美和子心中一凜,當即用肘部砸穿走廊上的消防櫃玻璃,匆匆拿起了裏面的滅火器。
她打算及時制止這場火災。
但這樣的努力卻有些多餘:
這酒店是有煙霧感應裝置和自動消防噴頭的。
那火勢剛剛在雜物間燃大了一些,躥升起來的濃煙就觸發了自動消防系統。
遍佈走廊房間的消防噴淋裝置驟然開始工作,向下方的每一寸空間噴濺出大量的水流。
酒店裏仿佛下了一場大雨,客人和侍者都被淋成了落湯雞。
火倒是也被滅了。
當佐藤美和子趕到那衛生間時,她只能看到一團尚且冒着白煙,依稀能分辨出形狀的,被焚毀得差不多的衣物。
「這...是兇手穿過的工作服?」
「他竟然把偽裝用的工作服燒了...」
佐藤美和子表情微微發生了變化:
她敏銳地意識到,兇手放這把火,目的可能不是,或不僅僅是製造混亂逃跑。
他是想順便焚毀證據,再趁勢混進人群。
這樣一來,即使酒店出入口被封,警方也很難把真兇從人群里把他找出來。
「沒錯,這團餘燼里還有一把手槍。」
「如果他的目的是突圍離開酒店,應該不會連防身的槍械都丟在這裏不要了。」
「恐怕,兇手這是要丟棄自己身上一切可疑的物品,然後改頭換面混進人群里。」
這樣的推理還原對一個刑警來說不算太難:
酒店外警車和警力調動的動靜,在這裏也聽得到。
兇手肯定是認識到自己已經被堵在這酒店裏插翅難逃,所以才被迫改變了計劃,選擇製造混亂、就地藏匿。
現在兇手一定還在這酒店,甚至很可能就被堵在了這層樓里,根本沒來得及逃走。
想到這,佐藤美和子不禁轉頭望向離這雜物室不遠的宴會廳大門:
因為突如起來的火災警報,加上那消防噴頭下的一場「瓢潑大雨」,會場裏已然亂作一團。
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恐怕沒人會注意到,有誰趁亂躲進了會場。
「兇手現在會在這會場裏嗎?」
「可那會場裏都是我們警視廳的人...他的膽子真會有這麼大?」
佐藤美和子微微蹙着眉頭,目光愈顯凝重。
而這時,毛利蘭已經扶着昏沉沉睡着的鈴木園子,緩緩地從衛生間跟了過來:
「佐藤小姐,兇手抓到了嗎?」
「沒有...但我已經叫人把酒店出入口都封鎖住了。」
「那傢伙想放一把大火趁亂逃走,但幸好,酒店裏有自動消防裝置。」
「火勢已經被澆滅了,他現在已經沒有逃跑機會,只能改頭換面藏到人群里。」
佐藤美和子說的總體上都是好消息。
但毛利蘭聽着聽着,臉色卻是微微發生了變化。
她看着那被消防噴頭「降雨」後一片狼藉的走廊,那遍佈着淺淺積水的地板,目光悄然變得凝重:
「佐藤小姐,你是說...」
「像是改頭換面,藏進人群里了?」
「是的。」佐藤美和子點了點頭:「被燒掉的就是他穿過的那套清潔工工作服。」
「至於他本人...現在肯定是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那這可就麻煩了...」毛利蘭輕輕一嘆:
「兇手放火的目得,不僅是製造混亂,還是要毀滅痕跡。」
「他不僅用一把火銷毀了自己穿過的衣物,還順便用煙霧觸發了火災報警,讓消防噴頭給酒店裏下了一場『大雨』。」
「這樣一來,兇手留在地面上的腳印、氣味,可全都被『雨水』給破壞掉了。」
她越說越神情越凝重。
而佐藤美和子也隱隱意識到:
兇手的反偵察能力,很強。
這是個專家。
「想要從人群里把他找出來...」
「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