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也給我烤一個!」
祝嫣笑眯眯地吸了口奶茶,把裏面軟絨絨的珍珠用牙齒碾碎。
虞幸剛從副本中脫離,就聽見少女在嘰嘰喳喳。
時間無縫銜接,他維持着進入副本前的最後一個動作,曲銜青也一樣。
「行~」虞幸拖長了音,認命地把最後一盤烤肉放進烤盤裏。
其實他現在沒什麼胃口了。
剛才在副本中看到的「肉」太多,導致他現在聞到烤肉的香氣,有種膩了的噁心感。
曲銜青的軀殼沒有這種顧慮,嗷嗚一口吃掉碗裏的肉,兩人連對視都不需要,默契地做着本該做的事,半點異樣都沒流露出來。
系統的結算界面緩緩出現,因為就是個低級副本,只給了一些積分獎勵,虞幸看都沒看就把結算界面拋在了腦後。
吃完烤肉,三人在商場閒逛消食。
商場五樓有個電玩城,吵鬧的音樂從裏面蔓延出來,進進出出的都是年輕人或者一家三口,虞幸嫌吵不想去,奈何祝嫣看到了電玩城角落裏那一大片娃娃機區域。
「抓娃娃去!」少女一聲歡呼,決定了接下來的行程。
虞幸好久沒同時帶兩個小姑娘抓娃娃了,他依稀記得祝嫣小時候自己和自己玩過家家,會在他睡覺時把他的胸口當做娃娃的床。
他的衣服是娃娃的被子……皮膚就是娃娃的床墊。
好幾次他都想把熊孩子屁股揍開花。
不過,自己養的孩子,生氣也要忍着,曲銜青被家人接走後,虞幸只有祝嫣了,他也漸漸習慣了,甚至能在祝嫣搞各種小動作,嘴裏嘀咕着過家家台詞的的時候直接睡着。
祝嫣再長大點以後就不玩那麼幼稚的遊戲了,而且大約是性別意識覺醒,不會再那麼理所當然地把他的身體當過家家道具,虞幸一睡覺,她就也規規矩矩睡覺。
直到記憶混亂、缺乏常識的虞幸從記憶中翻到男女七歲不同席的事,才把早就想到了但故意不說的祝嫣趕去自己的小房間睡。
期間聽了祝嫣好幾天想要睡一個房間的鬼哭狼嗥——
「長大好難過!我不要長大啦!」
「哥哥!嗚哇哇哇……我倒退幾歲行不行,倒退幾歲!」
小姑娘哭得鼻涕都下來了,成了數不盡的黑歷史中的精彩一段。
回想到祝嫣小時候的事,虞幸望着身側已然可以獨當一面的祝嫣,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正趴在娃娃機上挑選最合眼緣的娃娃的祝嫣渾身一抖,扭過頭來,警惕地問:「你在笑什麼?」
虞幸:「沒什麼。」
虞幸:「噗。」
祝嫣:「……我好像從你的眼裏看到了不太妙的回憶。」
曲銜青不喜歡這裏的所有娃娃,就靠在旁邊看。
娃娃機這種東西暗地裏有數值調整,伸下來的爪子要麼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要麼松得像肌無力,非得來個十幾二十次的,才會有一次又緊又穩的鈎爪把娃娃勾上來。
但是這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祝嫣看準了一個還挺大的毛茸茸的圓圓兔子。
一爪子下去,兔子被抓上來,又在半空就被鬆掉的爪子扔了下去,落在出口旁邊。
「啊……」遺憾的語氣還沒徹底出來,只見那隻兔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然後用它的小短腿,一點一點攀着出口的玻璃擋板,一個跟頭栽了進去。
歡快的提示音配合閃爍的燈光,表示恭喜。
祝嫣又一次扭頭看向虞幸,虞幸事不關己地眨眨眼,好像什麼都沒做似的……把附身在玩偶上的詛咒之力撤了回來。
抓娃娃嘛。
怎麼抓不是抓,能抓到不就行了。
他已經進化了,再也不會抓不到娃娃了!
虞幸還記得在愛麗絲樂園那個副本,他和趙一酒對着娃娃機發愁。
呵,今時不同往日,要是讓現在的他去抓,他能抓到愛麗絲破產。
用這個作弊方法抓了幾個娃娃,祝嫣心滿意足拿袋子把娃娃裝了起來,拎在手上。
三人離開電玩城,繼續逛。
在某個服裝店前,虞幸的目光一頓,落在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
「寶貝累了啊?那我們回醫院吧。」面熟的中年女人彎下腰,給十四五歲的男孩兒擦了擦臉,又牽着人走向商場的電梯。
被牽着的男孩子十分顯瘦,面容清秀,手背上卻佈滿了針孔的痕跡,他走路很慢,牽着媽媽的手卻收得很緊。
「我不想回醫院……」
男孩明顯已經走不動了,但他還是小聲說。
中年女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可是咱們要治病的呀。」
下一秒,女人似乎想起了什麼。
她驟然露出一個輕鬆的笑:「沒關係,我們陽陽很快就不用住院了。」
「真的嗎?」男孩眼裏有光,「為什麼啊媽媽?」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反正媽媽跟你保證。」中年女人俯身抱住了男孩,「以後我們陽陽也能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健康了。」
虞幸在被祝嫣注意到之前收回了目光。
他眉頭微微蹙起。
曲銜青也看到了:「王淑芬?」
那女人,不就是副本里的候選者阿姨嗎?
不,應該說是……複製體收銀員。
他們都從王淑芳嘴裏套過話,知道她有個身體不好的兒子,兒子今日要做手術,有很大風險的那種,需要提前住院進行術前準備。
而今天,是手術前的第二天,王淑芬經過醫生同意後,帶着兒子來逛了商場。
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這輩子最後一次母子一起逛商場。
結果王淑芬被選中,進了推演。
她一直期盼着活下來,系統承諾,只要她成功通關,就給她兒子治病——安全的,無痛的。
結果王淑芬死在了推演里。
複製體繼承了她的所有,也繼承了她對兒子的愛,和「活下來就可以給兒子治病」的承諾。
如果,殺了王淑芬的是別的東西,複製體代替她出來,或許能稱得上是一件好事。
可偏偏,複製體就是兇手。
這件事,站在不同立場來看,心情會截然不同。
虞幸不再關注那對母子。
他又一次意識到,是系統,是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詭異力量,攪亂了命運。
一切都是荒誕推演遊戲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