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佟童一覺醒來,已經早上十點了。文字谷 www.wenzigu.com這麼多年來,他極少起得這麼晚。當他看到手機上的時間時,差點兒以為自己穿越了。
民宿里格外安靜,只能聽到外面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孫吉祥坐在炕的另一端,這次沒有玩遊戲,而是拿着一本東野圭吾的小說,入神地看着。
「你醒了?還燒不燒了?」
佟童摸了摸額頭,還好,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頭也不怎麼疼了,只是嗓子渴得冒煙。他手邊就有一個保溫杯,水的溫度正好,就好像預知了他的口渴,那杯水就等他來喝。
「我嫂子給你涼好的,又給你放在保溫杯里。據說是郝叔叔親手做的柚子茶,你喝了吧!」
溫厚甘甜的柚子茶滑過喉嚨,喚醒了身體的每個細胞。將一杯柚子茶一飲而盡,佟童活過來了,問道「郝夢媛呢?」
「從凌晨兩點忙到六點,等郝叔叔起來了,她才睡覺去了。」
郝夢媛給他吃了藥,給他冷敷,這些他都知道。但是燒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時間流逝,自然也不知道郝夢媛在身邊照顧了他這麼長時間。佟童很過意不去,但是又覺得很溫暖——原來,所謂的「知冷知熱」,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李大記者呢?還有郝叔叔呢?他倆去哪裏了?」
「悍婦·李在準備早飯,郝叔叔說今天天氣好,他去集上買點兒年貨,很快就回來。」
悍婦·李一腳踹開門,臉色陰沉,把一碗粥放在炕頭,雙手叉腰,怒目圓睜「敢罵我悍婦?!這碗粥是給佟老闆吃的,沒有你的份兒,惡魔·孫!」
孫吉祥蜷縮在炕邊,摸着飢腸轆轆的肚子,撇了撇嘴,登時換了另外一副面孔「李大記者,你剛才聽錯了,我哪兒敢叫你悍婦,我說的是『漢服』,我記得你是個漢服黨啊?」
「漢服?那是我幾年前就玩剩下的,現在沒時間附庸風雅。」李曉推了推眼鏡,順手抄起一根痒痒撓,指着孫吉祥說道「為了一口飯,你就輕易改口。在古代,你肯定是為了五斗米就折腰的懦夫;在抗戰年代,就是為了能填飽肚子就變節的漢奸!」
孫吉祥餓極了,再也不頂嘴,一言不發地讓她罵。李曉罵夠了,給他把飯端過來了,孫吉祥又抖擻精神,喋喋不休「哼!就是因為我嫂子睡覺了,你才敢這樣欺負我,我不得不暫時低頭。要是我嫂子在我身邊,我……」
李曉又默默地挽起了袖子,孫吉祥差點兒舉手投降,再也不敢挑釁了。
在面對佟童時,李曉又換了一副表情「佟老闆,我不太會熬粥,這些鮑魚粥,都是郝叔叔給熬的。他說,生病了不能光吃清淡的,一定要適當地攝入脂肪,還要注意補液。家裏有補液鹽,等你吃完飯,我拿給你。」
「補液鹽倒不至於,我沒脫水。不過,郝叔叔還懂醫啊……」佟童掰着手指頭,細數了起來「會畫圖,計算,蓋房子,種菜,剪視頻,醫術……郝叔叔簡直是老年版的李子柒!」
李曉笑彎了腰「還不止呢,人家三十年前就考上了名牌大學,會說俄語,現在疊被子還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偶爾還做個詩。郝叔叔簡直是十項全能,上大學的時候,我就特別羨慕郝夢媛,有這樣的好爸爸。」
「要是他知道你們這麼誇他,肯定樂得要飛起來了。」
說話間,郝夢媛走了進來。她睡精神了,腳步格外輕快,佟童精神也好了,這讓她更加開心。佟童跟她道了謝,又因為打擾了她半夜而愧疚。李曉嘆氣道「你倆這還真是相敬如賓啊……」
其餘三個人都傻了眼。
李曉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說道「我說錯了,你們倆老是這樣彬彬有禮,不累麼?」
郝夢媛柔柔地笑了笑,佟童也有點害羞,低頭整理了被褥。這兩人都沒有回應,李曉覺得尷尬,她跟佟童說,剛才接了兩個電話,都是醫院打過來的,都是問他什麼時候回去。李曉如實相告,說是等佟童退了燒就走。
佟童看了看手機,外公和養父都風平浪靜的。聽說他發燒了之後,老佟發了幾句關心的話,蘇昌和則問他為什麼沒有收錢,需不需要聯繫醫生之類的。
昨天蘇昌和給他打了三千塊錢,佟童一直沒收,已經退回去了。上次陪外公出席活動,他花外公的錢沒什麼負擔;但這次他是出來玩的,他花自己的錢就足夠了。他跟外公住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圖過他的錢。
佟童剛洗漱完畢,郝爸爸就回來了。他風塵僕僕,疲倦都寫在臉上。他買了些年貨,還買了梨,說是要給佟童煮一點冰糖雪梨,以免燒退了之後咳嗽。佟童受寵若驚,又很意外「叔叔,你真的很會照顧人,很少有父親做到這些。」
「沒什麼,既當爹,又當媽,這些事很自然就學會了。」
佟童下意識地看了郝夢媛一眼,郝夢媛依舊埋頭整理房間,沒有讓任何人看到傷感。
從集市上回來之後,郝爸爸心不在焉,話也不多。佟童不想再給他添麻煩,便想早點啟程回港城,郝爸爸執意讓他吃了午飯再走。就在二人客套之際,從巷子裏傳來一陣爭吵聲。郝爸爸匆匆關了火,說道「我出去看看。」
在佟童看來,郝爸爸好像預見了這一場衝突,他的心不在焉,就是在為這場衝突牽腸掛肚。佟童也跟了出去,爭執聲就是從他昨天摔倒的地方傳出來的。
上次來民宿的時候,他見過老於,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他。幾個村幹部模樣的人想進他家,但是老於卻不同意,他苦苦哀求「我老婆怕見人,這麼多年了,我家都沒有進過外人,我求求你們,你們就別進去了。」
「老於,你老婆是什麼仙女?外人見一見都不行?她在村子裏住了這麼多年了,連戶口都沒有,這也不利於我們做工作啊!」
老於繼續哀求道「我老婆每天都不出門,肯定不會給國家添麻煩,這麼多年了,我們都是勤勤懇懇,本本分分的。」
村幹部聲音高了起來「不光是犯罪的問題,現在就要查人口了,你老婆沒有戶口,那她就是漏網之魚。這個女的從哪兒來的,以前是幹什麼的,我們都不知道。今天我帶着戶籍民警來了,你至少讓警察同志了解一下情況。」
老於一下子慌了,聲調也高了「不行,不行!我老婆本來膽子就小,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問了也是白問。見到生人,只會讓她害怕!」
老於說得這麼懇切,應該是真的,但佟童卻對這句話有所懷疑——對老於妻子而言,他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可是她不但不害怕,還遞給佟童一塊手帕。
哦,對了!手帕!
佟童匆忙跑回房間,昨晚他已經把手帕給洗好了,放在炕頭上烘了一晚上,已經完全乾了。佟童取了手帕,小心地疊好,等會兒遇見老於的妻子,要把手帕還給人家。
拿好手帕,再度出了門,這次爭吵聲更激烈了。在老於看來,村幹部們無異於「入侵者」,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進家門。他們的爭吵聲引來了街坊四鄰,不過,絕大多數都在看熱鬧,只有郝爸爸挺身而出,擋在兩撥人中間,勸道「咱都各退一步,老於,咱們去大隊辦公室說行不行?」
老於粗暴地說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村幹部也急了,嚷嚷道「你說你老婆怕見生人,可你也沒少帶她出去啊!——老郝,你住在我們村,我們待你不薄,你跟老於走得近,我讓你勸勸他,你到底勸了沒有啊?!」
聽到這裏,佟童馬上就明白了,原來郝爸爸的心事就在這裏啊!『
郝爸爸囁嚅道「這個勸人嘛,也需要時間,需要技巧,我還得想辦法……」
村幹部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老於說他媳婦來歷不明,這是有巨大隱患的!我只求她不是違法犯罪的……如果她是失蹤的,或者宣告死亡的,通過現在的技術,是可以重新恢復她的身份的!」
佟童原本隔着人群在聽,就想聽個熱鬧,但是聽到這番話,他卻像被雷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卻也驚醒了。
老於不服氣地說道「幾年前去公安局按過手印,不是沒有找到嗎?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又重新提起這一茬來?……」
「好了好了。」郝爸爸勸道「馬書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勸勸老於,讓他配合你們做調查。大冷的天,也快過年了,別在這裏耗着。要不,去我屋裏坐坐?」
「不用了,我們回辦公室了。這事不能再拖了,待會兒你和老於一起來見我。」
爭吵無疾而終,看熱鬧的人失望地散開了。老於不打算接受調查,剛要進門,卻被佟童一把抓住了。因為激動,他的聲音微微發抖「請問,您的愛人,是什麼時候,在哪裏撿到的?」
老於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他充滿了警惕「你是誰?打聽這個做什麼?」
「我在找我……找一個人。」佟童猶豫着,又追問道「你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2000年前後。」老於沒好氣地說道「在八仙鎮大橋的橋洞底下遇到她的。」
聽到這個回答,佟童瞬間失望了。媽媽是在1995年被宣告死亡的,而且她的死因是「跳海」,很顯然,老於遇到她的地點也不符合。
天底下沒有這麼容易的事。佟童心想,上天給了他很多試煉,沒有一樣是能輕易通過的。找到媽媽是他最大的心愿,這個願望一定會很難實現。
儘管很失望,但佟童還是把疊好的手帕還給了他,讓他轉交給他的愛人。正在他準備離開時,郝爸爸卻突然開了腔「那個,老於……好像時間不太對吧?就在兩個月前,你來我家喝酒,跟我說,你跟你老婆一起住了二十四年了,要是有孩子,孩子也該大學畢業了。」
老於像中槍一樣,一下子面如死灰。
郝爸爸是個很寬厚的人,但此時卻沒有給老於面子,徑直問道「老於,咱倆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在做什麼,其實我一清二楚。你的手指頭肚上全是繭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磨的?」
老於惱羞成怒,不由分說,就要往家走。這次郝爸爸抓住了他,真摯地說道「老於,這個年輕人在找人,他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眉目,你就實話實說,何必遮遮掩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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