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忠瞥了眼在場的三人,尤其是嵬名阿山,見他不說話,向着李乾順道:「陛下,眼下我大夏當務之急,是陛下順利親政,掌握實權,而今興慶府還不知太后娘娘病逝,而宋虎視眈眈,成為阻礙!是以,陛下,要務,退宋!」
李乾順神情不動,目光環顧再三,最終落在嵬名阿山身上。
嵬名阿山是梁太后的人,但李乾順很欣賞他,並且嵬名阿山在梁太后死後,迅速導向他,聽話,尤其是之前就知道嵬名阿山的能力,因此即便有所忌憚,還是有所倚重。
嵬名阿山這會兒倒是從容自如,故作思索一陣,道:「陛下,眼下,我大夏無力抗宋,遼人不肯出兵,唯一之圖,就是與宋人議和了。」
李至忠頓時猶豫,道:「可是,宋人要我大夏改皇封王,還要限制兵力,重貢,更是所佔之地一分不退,這還怎麼談?」
察哥跟着面沉如水,道:「這些條件怎能答應,宋人明擺着是要藉機滅我大夏,根本不想什麼和談!」
嵬名阿山躬身,低頭,誰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道:「宋人繞過西平府,後面必要大軍跟上來,不論是西平府還是興慶府,都危矣。」
李乾順驟然臉角繃直,猛的站起來,近乎發狠的沉聲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李至忠再看向嵬名阿山幾人,見他們不說話,暗暗咬牙,道:「陛下,限制兵力,朝貢,甚至是國土都可以商談,唯獨這個封王……」
限制兵力,有的是辦法糊弄。至於朝貢的數額,可以商談,達成協議以後,其他事情都可以再來。唯一的要點,就是要宋人撤兵,不能讓宋人去興慶府!
李乾順臉色扭曲,雙眼通紅。他決然不會允許宋人封王,那等於要他去帝號,等同於亡國,他這個皇帝還親什麼政!
李至忠見着,嚇了一跳,連忙道:「陛下,不可……」
要是李乾順不顧一切的打,那大夏真的亡國了!
「那你們說,有什麼辦法!」李乾順盯着三人,近乎怒吼。
嵬名阿山,察哥等低頭,他們屬於武將,哪怕這種關頭,有這個腦子也不敢說話。
李至忠見他們不說話,內心極其焦躁,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急聲道:「陛下,可以外王內帝,宋人封就讓他封,陛下,依舊是我大夏皇帝。」
李乾順眉頭頓時緊擰,盯着李至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嵬名阿山,察哥神情動了動,沒有張嘴。
李至忠的辦法,看似能破解眼前的僵局,但對一國之君來說,依舊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李至忠也知道其中的問題,抬手道:「陛下,關鍵是要眼前的宋軍撤兵,一旦陛下回到都城,最多三個月,就可重整旗鼓,與宋人的盟約,完全不用在意!」
李乾順盯着李至忠,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依舊一個字說不出來。
喪權辱國!
這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但他沒有半點辦法,宋人兵臨城下,說不得下一刻就亡國!
李至忠見李乾順不說話,心頭反而篤定,稍稍頓了下,道:「陛下,這些,交給遼使去談,等陛下回都,一切都可不作數!眼下,還是回都要緊。」
梁太后已經很久沒露面了,不說西平府,就是興慶府都有非議,再不回去容易出變故!
李乾順狠狠咬牙,又深深吐了口氣,道:「去吧。」
李至忠一聽,當即深深躬身,道:「臣領旨。」
李至忠急匆匆的走了,他們大夏,現在急需時間,不能任由宋人排兵佈陣!
李乾順臉色很不好看,盯住察哥與嵬名阿山,道:「你們整兵,不能任由宋軍亂來!」
「臣領旨!」察哥與嵬名阿山齊齊應聲,快步離去。
李乾順站在那,咬牙切齒,等兩人走後,猛的抽出一旁的箭,狠狠的劈砍在桌上,怒聲道:「宋人,給朕等着,三年之內,我必定要你們將今天從朕這裏拿出去的所有全都吐出來!」
……
不多久,耶律鞏就見到了李至忠,兩人商談良久,耶律鞏離開西平府,直奔慶州府,同時書信更快。
耶律鞏坐在馬車裏,臉上都是鬆口氣的開心之色。
李夏能接受,那就再好不過,至於他們損失什麼,他不在意。只要宋人撤兵,李夏背刺拔思母部就足夠。
等他大遼緩過氣,有的是手段收拾宋人!
待等蕭天成收到信,幾乎馬不停蹄的與章楶談判。
兩人幾乎對細節斟字酌句的談判,一直到深夜,才算有了結果。
夜晚,趙煦的臨時書房。
章楶喝了口涼茶,臉上還帶着疲憊,神色卻頗為興奮,與正在翻看『和約』的趙煦說道:「官家,夏人基本都認下了,這樣一來,宋夏邊境,至少有三年的和平,遼人那邊,應當也會安靜一段時間。」
趙煦慢慢翻看着,輕輕點頭。
宋夏的『和約』,最重要的就是三個方面『冊封』、『朝貢』、『劃定疆界』,其他的,都算是彈性。
趙煦看了好一陣子,笑着點頭道:「看來,李乾順也是個聰明人,這都能忍得下來,朕還想他會想辦法討價還價呢……」
章楶也面露微笑,道:「種家兄弟繞過靈州,應該嚇了他們一大跳。」
趙煦一拍桌子,讚許的道:「種建中,种師中兄弟確實很不錯,回京之後,要重賞。對了,你們的聯合奏本朕看過了,還要做一些修改,等回京之後再細說。明日,就派人,去靈州宣詔,等李乾順接詔後,卿家安排好西北各路事宜,朕由宗澤,種建中護送回京。」
章楶也知道,趙煦不宜離京太久,眼見就是九月,明年,將是一個特別的年份。
太皇太后已過世,此番御駕親征前所未有的大勝,改元,已經是所有人的共識了!
改元往往意味着某種巨大的改變,在當朝,無疑是『新政』了。
章楶深知朝局,嘴上卻道:「是。臣請,留宗澤駐紮於河東路,其餘各軍,各歸其位,十一月,入京受賞。」
大戰之下,還需非常多的善後。
趙煦知道其中的繁瑣,嗯了一聲,道:「宗澤可以留下,北方各路的軍改,要在年底之前定下,明年各軍,朕考慮,要他們南下剿匪。」
大宋現在的民亂確實有日漸增多,越來越大的趨勢,但要用到北方各路去剿匪,那就不單純了。
章楶知道其中用意,沉吟一會兒,道:「年底之前,應該無礙。」
趙煦胸口起伏,臉上笑容漸多,道:「這一戰,朕打的舒心,這慶州城,朕還要再來!」